因為唐棠的那番話，一整個上午，全校同學都知道霍池和她扯上了關係。

  至於唐棠為什麼轉變態度這麼大，沒有人知道。

  唐棠沒理會同學的詢問，甚至為了避免他們煩自己，還把手機給靜音了。

  她轉頭看著用後腦勺對著自己的人，也不生氣。

  慢慢來。

  到午飯時間，大家都往學校食堂跑。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唐棠看了眼還睡覺的人，壓著聲音喊了聲：「霍池，中午放學了。」

  霍池身子動了動。

  唐棠問：「你中午要吃什麼？」

  她拿出手機看了眼家裡阿姨給自己發的信息：「阿姨今天給我做了紅燒排骨和糖醋魚紅燒肉，還有雞湯和青菜，你喜歡吃這些嗎？」

  霍池沒吭聲。

  他就這麼定定地看著唐棠。

  唐棠也不管他態度，自顧自道：「給我送飯的司機還要一會才到，我先給你上藥吧。」

  說著，她手往霍池桌洞上伸了過去，還沒碰到，唐棠的手便被人給狠狠甩開了！

  「滾！」

  霍池嗓音沙啞，兇巴巴對著她道：「別在這裡假好心！」

  聞言，唐棠頓了頓，她看著霍池現在這模樣，也知道自己不能操之過急。

  「我沒有假好心。」

  唐棠認真道：「我是真的想給你上藥。」

  她頓了頓，提醒道：「你要是不信你可以看看你桌洞，那裡面真的有我放進去的藥。」

  霍池面無表情看她。

  唐棠趁著他沒注意，快速把手伸進了桌洞，只不過一伸進去，她便愣住了。

  沒有？

  桌洞裡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霍池觀察著她的神色，譏諷一笑。

  「玩夠了嗎？」

  唐棠：「……」

  她斂了斂眸，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你等著。」

  說完，唐棠從教室里跑了出去。

  唐棠剛走不到二十分鐘，便有一個面容和善的女人出現在教室門口。

  她敲了敲門，看著只有一個霍池的教室。

  「你好，請問你是霍池嗎？」

  霍池抬眸看著她，沒吭聲。

  陳姨拿著手機出來，看著唐棠發過來的消息和霍池對了對，往霍池身邊走了過去。

  「我是唐棠的阿姨，專門給她做飯的。」她看著霍池，一臉溫柔，「她說她朋友沒吃飯，讓我過來跑一趟。」

  陳姨觀察著霍池神色，輕聲道：「那阿姨就把飯放在這裡了好嗎？」

  霍池依舊沒動。

  但他也沒凶人。他看著面前慈眉善目的中年女人，眼眸閃了閃，有片刻的觸動。

  陳姨做的飯菜好吃，香味從幾個保溫盒裡飄散了出來，讓霍池的鼻尖不由自主的動了動，動作很小，但陳姨還是眼尖的注意到了，想著唐棠的叮囑，陳姨繼續問：「霍池，你想要現在吃嗎？嘗嘗陳姨的手藝吧，我們棠棠一直都挺喜歡的，但陳姨總覺得她是哄陳姨的，你給陳姨試試好嗎？」

  霍池剛想要點頭，頭微微動了下，突然想到了點什麼，眼神凌厲地看向面前女人。

  陳姨感受著他眼神變化，繼續道：「好嗎？」

  霍池的手指動了動，放在膝蓋上：「不用。」

  他嗓音沉，聽著毫無力氣：「謝謝。」

  對陳姨這種年齡的人，且眼睛裡對他沒有厭惡和嫌棄的人，霍池還保留著自己的禮貌。

  聞言，陳姨遺憾「啊」了聲：「真不要嗎？」

  她說：「陳姨做多了，你要是不吃，棠棠也吃不完，估計待會就丟垃圾桶了。」

  她皺了皺眉，繼續遊說：「你就給陳姨一個面子，嘗一嘗好嗎？」

  霍池喉結滾了滾，那放在膝蓋上的手抬起又放下。

  正難以抉擇時候，唐棠從後門出現，手裡拿著手機轉著，她聲音清甜，像是泉水一樣，讓人聽著很舒服。

  「陳姨，你就別為難人家了。」

  唐棠故意道：「指不定人以為我們在飯菜里放了毒藥呢。」

  陳姨聽著，寵溺地剜她眼：「說什麼呢？」

  她摸了摸唐棠腦袋，縱容說：「霍池不是你朋友嗎，你怎麼能這樣說朋友，他肯定沒有這樣想。」

  聞言，唐棠撇撇嘴，一臉嬌縱模樣。

  「我把人家當朋友，人家沒把我當朋友。」唐棠道：「所以陳姨你也別白費力氣了，我餓死了，我先吃。」

  陳姨：「……」

  她抱歉地看著霍池：「真的不吃嗎？」

  霍池沒說話。

  驀地，唐棠把剛剛自己拿在手裡的手機點開，丟給了霍池。

  她丟下一句：「好好看看！到底誰玩了。」

  說完，唐棠便大快朵頤吃了起來。

  霍池一低頭，剛剛不小心接住的手機里便開始播放了視頻。

  是他們教室。

  早上時候，教室里空無一人，唐棠提著一個白色的塑膠袋進來了，找到了他的位置，然後把從校醫室拿來的藥塞進了他桌洞。

  幾分鐘後，班裡同學來了。

  兩男同學直接往霍池位置走，他們在霍池位置上幹過很多事情，往凳子上弄膠水，往抽屜里丟垃圾……等等等等。

  所以這一天也不例外。

  兩人在霍池桌洞摸索著，在看到白色的藥袋後，毫不猶豫把東西給拿走了，丟進了垃圾桶。

  看著這一幕時候，霍池瞳孔震大了，死死地盯著那個垃圾桶。

  唐棠吃著陳姨做的美味食物，聽到旁邊的呼吸聲加重了幾分。

  她就不信，霍池會沒點動容。

  唐棠抬頭，剛想要說話，耳側傳來沙啞男聲：「對不起。」

  她拿著筷子的手一頓，錯愕地看著霍池。

  「你說什麼？」

  她完完全全沒想到霍池會這麼爽快道歉。

  原小說里，這時候的霍池已經被折騰的其實對生活沒有希望了。

  他不相信任何人，也從不接受任何人的施捨。

  但唐棠看了整本小說，其實能感覺到霍池這個人物內心深處，還保持著一丁點的純良。

  至少從剛剛他對陳姨的態度來看，是絕對有的。

  和他母親年齡相仿的陌生女人，他態度不會一開始就很差。

  但道歉……唐棠真沒想過。

  霍池被唐棠看著，臉上浮現了一丁點無措的感覺，但很快便又消失不見了。

  他又不肯說話了。

  唐棠笑了笑，看著他：「霍池，我聽見了。」

  她眼珠子轉了轉：「你給我道歉，但我並不接受。」她說：「這個世界上如果說聲對不起就能彌補傷害的話，那還要法律做什麼？」

  霍池臉色一冷，沒想和她多說。

  唐棠也不能把人惹怒，連忙道：「你換種道歉方式我就接受。」

  想著，唐棠垂下眼看著面前的精緻食物，把筷子遞給霍池：「你陪我吃個午飯，我就原諒你。」

  霍池喉結再次上下滾動了下。

  唐棠看著他，大小姐脾氣發作，催促道：「你快點，待會冷了就不好吃。」

  她看著霍池：「你總不想欠我點什麼吧？」

  也不知道是哪句話觸動到了霍池，他總算是伸手接過去了。

  一側的陳姨看著，發自內心笑了起來。

  「以前棠棠吃飯總孤零零的，現在有朋友陪著一起吃，陳姨也放心了。」

  霍池悶不作聲看著面前滿滿當當的一大碗飯，埋頭吃了起來。

  他沒去夾菜，棠棠看了眼，拿著旁邊乾淨的筷子給霍池碗裡放了一塊紅燒肉，低聲道：「霍池，你要多吃點肉，這樣才能把那些人幹掉。」

  霍池扒拉著白米飯的手頓了頓，微垂著的眼睫毛顫動了下。

  良久後，他嗓音沙啞問了聲：「為什麼？」

  唐棠「啊」了聲，美滋滋的咬著排骨，含糊不清道：「哪有什麼為什麼，我就是想和你做朋友，不行嗎？」

  霍池沒說話，但在唐棠沒看見的地方，嘴角往上扯了扯，眼裡閃過一絲嘲諷。

  做朋友？

  他這樣見不得光的人，怎麼配有朋友。

  吃過午飯後，陳姨和唐棠說了兩句話便走了，臨走前，還不忘把唐棠叮囑她在附近藥店買的東西給她。

  唐棠直接給了霍池。

  「霍池，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你無非是在想我為什麼突然對你這麼好，既然你不相信我想和你做朋友這件事情，倒不如走一步看一步？」

  她說：「反正你也不相信我有真心，至少現在我願意對你好的時候，好好享受一下，不好嗎？」

  霍池沉默了須臾，看著面前的藥袋，原本麻木暗淡的眼睛裡浮現了一點點的光。

  仿佛那生長在縫隙里見不到光的花兒一樣，窗戶突然有了一條縫隙，讓陽光能照進來，有一丁點讓它可以汲取。

  它亦等於他。

  但最後，霍池還是沒給唐棠答案。

  好在那藥，霍池收下了，唐棠也鬆了口氣。

  有軟化就好。

  ……

  一整天的課結束後，唐棠家司機過來接她。

  學校門口有很寬的位置便於停車，畢竟是貴族學校，在條件方面，比其他學校好太多。

  唐棠拎起書包，中午那會，家裡過來的司機和陳姨已經幫她把課本什麼的全搬到12班教室來了。

  這一舉動，也讓更多人相信，唐棠真的要在12班上課。

  唐棠起身，看了眼旁邊的人。

  「霍池。」

  她道：「我要回家了，你要不要一起？」

  霍池像是看傻子一樣的給了她一個眼神。

  唐棠一笑，莞爾說：「霍家和唐家都在一個方向，順路嘛。」

  她問：「一起走嗎？」

  「不用。」

  霍池聲線冰冷，言簡意賅地拒絕了她。

  唐棠頷首，從提出時候就猜到了這個答案。

  「行，那你早點回去。」她頓了頓，看著他臉上的傷：「藥記得用，上面都有說明書，你那麼聰明肯定不用我提醒也知道。」

  霍池冷冷地看著她。

  唐棠說完，感受著班級里其他注視目光，彎了彎腰靠近霍池耳邊，一字一句說：「要是有人欺負你，你就告訴我，我替你撐腰。」

  她聲音不大，但也不小，讓整個班級乃至於剛走到門口的人聽得一清二楚。

  霍抬起頭看著唐棠，瞳孔微縮，比前幾次的反應更為明顯。

  唐棠察覺到他變化，微微一笑說：「我認真的，沒有開玩笑。」

  唐棠走後，班裡幾個還打算欺負霍池的同學面面相覷看了眼，也灰溜溜走了。

  霍池能得罪，但唐棠不行。

  而原本要來找霍池麻煩的孫奇，在看到唐棠轉過來目光時候，打從心底有了冷顫。

  他還沒來得及和唐棠打招呼，口袋裡手機響了起來。

  是他父親。

  「孫奇！你給我滾回來！」

  孫奇一愣，聽著他爸震怒的聲音，一時間還很無措。

  「爸……」他喊了聲：「怎麼了？」

  孫父想著自己剛剛接到的電話，氣的血壓都升高了：「你在學校招惹唐家大小姐了？」

  「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你立刻馬上給我滾回來！！」

  孫奇瞪大眼，呼吸一滯。

  ——唐家大小姐，是唐棠。

  他聽著孫父的聲音，舔了下唇，緊張道：「爸，你好好說，到底發生了什麼。」

  聞言，孫父冷笑道：「發生了什麼？」

  他說：「大概再過幾天，你就該從那學校滾蛋了！我也該把位置拱手讓人。」

  …………

  孫奇倒吸一口氣，連忙掛了電話，急匆匆往家裡趕。

  唐棠確確實實跟家裡人提了一句，唐家就這麼一個大小姐，只要是她想要做的，唐家都無條件寵著，無論是她要換班還是其他，只要不違法法律，都可以。

  唐棠感謝系統給了自己這麼一個身份，方便做事。

  不過，孫家之所以這麼快會遇到問題，是因為那公司本身就不乾淨，她這邊只是推波助瀾了一下。

  既然要拯救霍池，她就得先把欺壓辱罵他的人先警告一遍。

  而孫奇，是第一個。

  孫奇是霍澤身邊的跟班，只要是霍澤想做的，不方便出面的，他都會幫霍澤做。

  唐棠就是要讓孫奇，要讓霍澤知道，自己今天那番話不是玩笑，她是認真的。

  從此以後，霍池是她朋友，她護著霍池。

  這天回家的路上，沒有任何人攔著霍池，也沒人再拖著他往角落裡踢打。

  除了有不少目光落在他身上之外，他頭一次平平安安回到了霍家。

  只是剛從後門進去沒幾分鐘，霍池就被叫去了前面客廳。

  一般情況下，霍池連正門和客廳都不允許去的。

  客廳里，少有回這邊的霍老爺子和霍家現任總裁，以及很多旁系全部都出現了。

  裡面燈火通明，像是在商議什麼大事一樣。

  霍池一出現，霍父，也就是霍池名義上的那個父親便一臉和善地望著他。

  只不過和善未達眼底，看上去格外假。

  「阿池，你回來了啊。」

  霍父看了他眼，在看到霍池身上髒亂的衣服後，擰了擰眉對一側的傭人訓斥著：「怎麼回事？阿池身上的衣服怎麼這麼髒？」

  傭人在旁邊瑟瑟發抖，戰戰兢兢道：「抱歉，是我們沒照顧好小少爺。」

  霍父眼神凌厲地看了過去：「再有下次，你就給我滾！」

  「是。」

  霍池在旁邊冷眼旁觀著，一絲波動情緒都沒有。

  訓斥完傭人後，霍父再含笑看著他：「阿池，待會去換身衣服吧。」

  霍池沒吭聲，就這麼面無表情看著他，眼裡嘲諷明顯。

  霍父被他這赤|裸|裸的眼神看著，有片刻尷尬，但很快，他便恢復了他往日的厚臉皮。

  霍老爺子看著，突然咳嗽了聲。

  他人雖然老了，但眼睛依舊很亮，他盯著霍池看了眼，招了招手：「阿池，我們今天叫你過來，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霍池不為所動。

  霍老爺子道：「你和唐棠是不是很熟？」

  他笑著說：「唐家大小姐說想要一個一起上下學的同齡朋友，她點名要了你。」

  他注視著霍池，輕聲詢問：「你願意搬去唐家，和唐棠一起上下學嗎？」

  他頓了頓，大抵是怕霍池不答應，多加了一句：「只要你願意，以後半個月可以見一次她。」

  這個「她」是指的誰，大家都心知肚明。

  霍池眼睛轉動了下，他低頭和坐在輪椅上的老人看著，驀地，霍池提出了自己條件。

  「一周。」

  聞言，霍父臉色變了變，他剛想要訓人，便被霍老爺子警告了眼。

  霍老爺子看著面前瘦弱的男子半晌，點了點頭：「沒問題，但你今晚就去唐家。」

  霍池眼神顫動了下，聲線沉沉應了聲：「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