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副武裝的士兵們聚籠在一起,圍成半圓形攻擊陣,全力扣動扳機,子彈冒著火光鑽出槍膛,密集射向不斷膨脹變形的血肉怪物。
脫落槍體的彈殼,叮叮噹噹落入大理石砌成的堅固地面,一隻只如濺起的雨點,在士兵們腳邊紛紛舞動。
實驗大廳中,猛烈的槍聲頃刻壓過所有的聲音。
面對射速驚人的子彈群打擊,血肉怪物連連中彈退後,彈頭噗嗤噗嗤旋轉著鑽入它黏軟的身體,洞穿出一道道巨大的血洞,黏液順從這些血洞中汩汩流出,沿著大理石地面迅速攤開。
血肉之軀終不是可以抵抗金屬風暴的,雖然它一次次在眾人的眼皮底下試圖進化出甲殼一類的角質層,但一次次被子彈打散,血肉模糊。
到了最後,它口中一連發出數聲急促戾鳴,不惜一切代價,從血肉中硬是強行進化出兩隻布滿黏液的長足,再馬上藉以長足上的驚人彈跳力,左衝右突地避閃致命子彈群。
它很聰明,很快就發現子彈都是衝著它來的,於是積蓄最後的力量,選擇最近的一條道路筆直衝向半圓形包圍線,試圖突圍出去。
士兵們訓練有素,血肉怪物一動,便紛紛移動槍口,以最快的速度將所有子彈揮灑出去,交織在血肉怪物身前,形成一道不可逾越的彈幕。
血肉怪物看樣子是要拼命了,速度奇快,儘管身體中承受了太多的子彈,進化的速度開始跟不上撕裂的速度,黏液也長流不止。
當它尖銳長足洞穿兩名士兵身體,終於衝出半圓包圍線之後,或許體內子彈太多太多,一頭撞在一台儀器下面,劇烈抽搐中跌倒在光滑的地面上。
它試圖爬起來,用剛剛進化出來的兩隻長足撲蹬著地面,嘶鳴不已,卻始終無力再能夠站起來。
後一排,第二陣梯隊的警衛們早已嚴陣以待,密集的彈火隨即劈頭蓋下,一邊射擊,一邊端著突擊步槍全陣壓上,縮短槍口與怪物之間的距離,提高射擊精度,直至漸漸完全合圍!
血肉怪物奄奄一息,但仍在試圖做最後的進化,仿佛一旦成功了,就能助它脫離險境。
看得出來,它拼命進化腦袋,就像電影中發育的快速鏡頭!
「等等!」被神速進化徹底「征服」的孫教授,急忙從一群白大褂中衝出來,喊道:「不能讓它死!要不然,死去的同志就白白犧牲了!」
士兵們沒什麼反應,雖說他們是實驗室的警衛,但仍屬於軍隊系統,只聽從來上級軍官的命令,對孫教授或許尊敬,但誰也不敢停下手中的射擊。
「停止射擊!」王軍官看了一眼地上只剩下一雙腳以及一副白骨的上上司,馬上跟著補下令道。
血肉怪物眼看就不行了,危險也隨之解除,這個時候如果不下令停止射擊,若當真打死了,上面必定問責自己。
這裡面有很多「彎彎」,當時吳少將是禁止死殺血肉怪物的,在場很多士兵都聽到了,如果那東西真死在自己的命令下,即便形勢巨變下的不得不如此,但難保他的競爭對手不給他穿小鞋,這種事情一向都難以說得清楚。
到時候怪物死了,死了就無憑證,人家只要說一句話:「你怎麼就能敢肯定不能活捉?」,就能推翻否決他報告上的任何解釋。
王軍官從軍多年,兵營官場混到現在,自有他的聰明冷靜之處。
他的命令比起孫教授有力的多,槍聲立刻消失了,但士兵們仍保持射擊姿勢,槍口片刻不離血肉怪物半寸。
孫教授與一群白衣大褂們連忙跑上前,呼喊著拿箱體,注射麻醉劑等等,也有一些死者好友在屍骸邊哭喊一團。
楚雲升站到了一邊,驚魂未定,大廳中亂的厲害,沒人來管他,也沒人來限制他的自由,只有那個叫影影的女孩一直跟在他後面,拽著他的白大褂衣角,始終沒有放手,大約是被嚇到了,渾身還在哆嗦。
楚雲升也沒空管她,注意力全在那個怪物身上,從他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一灘黏液,以及透過士兵腿縫,那怪物陣陣不甘心地抽搐。
到了這個地步,它似乎仍然不放棄最後的反擊,仍在拼命的進化它的頭部,像是一旦進化完成就能逆轉乾坤一般堅定。
楚雲升雖懼怕它的兇殘和血腥,但也不得不佩服它的頑強,至死不放棄的野性。
「不會就是古書上說的異空間兇猛生物入侵吧?」
楚雲升打了個冷顫,猛然間,生出這麼一個念頭來。
像是要驗證他的想法一般,瘋狂進化腦袋的血肉怪物,隱藏口器的裂縫中,那顆肉瘤一般的瘋長腦袋越鑽越大,一根根神經線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了,半成型的嘴巴包裹著口器也出現了,肉瘤上的血管一跳一跳,似它馬上就要成功了!
卻在這個關鍵時刻,進化的最高潮,仿佛只差一步就能突破某種臨界線,它的腦袋忽然爆裂了,像是不能容於這個世界,必須要抹去一樣,如同一個綻開的爛西瓜,四分五裂,鋪開滿地都是。
甚至有一塊爛肉飛過眾人頭頂,落在楚雲升面前不遠的地方,死而不僵的跳動,嚇得他身後女孩再次驚叫起來。
「怎麼回事?」不得不說姓孫的老頭膽子也太大了,竟然還敢衝到終於倒下的血肉怪物身體邊,一邊翻動一邊焦急道,換做楚雲升可不做到,打死他也不願意再靠近那怪物半步。
另外一個年輕而膽大的白大褂抱著一個儀器,穿刺血肉怪物的身體,檢驗片刻,大聲道:「細胞停止分裂了,開始大量死亡!」
「快想辦法!」孫教授丟下怪物,風風火火地沖向一個試驗台,翻箱倒櫃地取出幾隻試管,再馬不停蹄趕過來,熟練地給怪物注射下去。
但人類的藥物似乎起不了什麼作用,擋不住血肉怪物的死亡,十多分鐘後,他們不得不宣布這團來歷不明的血肉已經死亡。
……當晚,軍方封鎖了所有現場,組成由白大褂和軍方聯合的調查小組,連夜觀看整個事件的攝像記錄,有關涉及人員一律不准離開半步。
楚雲升也被強行留在實驗大樓,連同的還有那位叫影影的女孩。
電話被禁止,手機雖沒有被沒收,但信號一直被屏蔽,楚雲升聯繫不上余小海,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把背包帶回去,心急如焚。
要是把家傳古書丟了,他就徹底完了!
匆匆扒拉幾口晚飯,楚雲升找個沒人的地方呆坐著,事情越來越超乎他的意料,脫離了控制,令他十分的不安。
向來,他都是一個按計劃行事的人,求穩求不出大亂子。
但從昨夜以來,一連串發生的怪事,迫使他不得不想辦法搞清楚到底是這麼一回事?
為什麼會做模糊醒來又記不得的惡魔?
為什麼覺得背後有人影?
鏡子中血臉到底是自己眼花還是真的看見了?
還有,為什麼總覺得有些人,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卻感覺似曾相識的熟悉?
那個怪物發出的聲音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能坐這兒嗎?」
楚雲升抬頭一看,是那個叫影影的女孩,不知道什麼時候找到他這來了,看樣子剛剛梳洗過,眼睛略有些紅腫,估計又躲在哪兒哭了一場,看蒼白的臉色就知道。
「坐吧,這裡又不是我的地方。」
楚雲升惱怒她將自己無辜牽扯進來,為此差點還在怪物口下送了性命,就是脾氣再好的人,也不可能沒有怨氣。
這叫什麼事?
若不是忌憚女孩的背景,楚雲升甚至準備「教育」她幾句,那條路不是主幹道,能那樣開車嗎?能開那麼快嗎!?是不拿自己的命當一回事,還是不拿別人的命當一回事?
這不是缺德嗎,害人嗎!
當然話到嘴邊,全都咽下去了,忍不住,那是要倒大霉的,先忍下了,再等兩個多月,看你們還能囂張多久!
楚雲升心中自我安慰著。
「我叫宋影。」女孩坐下後,小心翼翼地說道。
她也很奇怪,自己為什麼要「小心翼翼」?這個男人,論身份與自己相差十萬八千里,如果不是早上的車禍,一輩子都可能沒有任何交集,完全屬於兩條平行線上的人;而論膽量他剛才的表現,比自己也好不好到哪裡去,怪物死了很久,他都繞著走,還不如那些文弱的白大褂。
其他方面就更不要說了,相貌、氣質、說話等等,沒有一樣超出正常水平以上的。
但不知為何,在剛才的那場混亂中,她跌倒的一瞬間,似乎有一種錯覺,感覺到她與那個怪物都對這個男人產生一股直撼靈魂的敬畏與懼怕。
而且,更為奇怪的是,她明明害怕他,尤其是那雙眼睛,但又想靠近他,似乎在他旁邊才有一種莫名的安全感。
宋影其實長得很好看,尤其是那兩道清秀的眉毛,似蹙非蹙,淺淺地落在白淨的肌膚上,讓男人有一種想親吻它的衝動。
但楚雲升認定了她是一個災星,好看也成了禍水,本不願和她多說話,可轉念一想,自己看著她熟悉,她會不會看著自己也熟悉呢?
說不定和她還真在什麼地方見過!那就不是自己的錯覺了。
於是向前稍稍傾斜身體,聚起目光,認真地看著女孩的眼睛,盯著她的瞳孔,試圖先找到那一絲似曾相識的感覺。
女孩在他的逼視下,眼神一陣慌亂,竟不敢看著楚雲升的眼睛。
「看著我,別亂動。」楚雲升漸漸地有感覺了,好像就要抓住某個模糊的影子,就隔著一層薄薄的面紗,一時的恍惚,讓他竟忘記了女孩嚇人的身份,要求道。
女孩更慌了,她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除了她的父親,也從來沒有人給過她這麼大的壓力,更不要說是命令似的口吻。
她不安地咬著下嘴唇,扭動著身體,直覺告訴她,應該馬上站起來離開這裡,離這個男人遠遠的,但就像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將她摁在椅子上,怎麼也站不起來。
楚雲升感覺自己距離那層薄薄的面紗越來越近了,似乎只差一步就能喚醒記憶,但女孩也越來越扭動不安,為固定住她,楚雲升鬼使神差地伸出左手,一把捏住女孩柔軟的下巴,神神叨叨地說道:「我們以前在什麼地方見過嗎?」
女孩嚇壞了,想著掙扎,卻一碰到楚雲升的眼神,全身仿佛都沒了勇氣與力量,急得淚水在眼眶中直打轉。
她驚慌失措的表情,令楚雲升仿佛在那層面紗上戳穿了一道縫隙,靈光一閃,就要想起來了!激動的大吼一聲:「我想起來——」
「你幹什麼?快放開她!」
偏巧就在這關鍵時刻,門外傳來更大一聲的怒吼,接著一個魁梧的身影旋風一般衝進來,拎起楚雲升的後衣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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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