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跑來的軍官不到一會又跑了回來,迎上正朝著虎王位置急行的長髮女子,滿臉不知所措的道:「小姐,景將軍說他管不了!」
「什麼?管,管不了!?他,他!」短髮女軍官差點跳起來,搶先大聲怒斥道。
「景將軍說他也沒辦法,直接把我給轟出來了!」那軍官哭喪著臉道。
「真是個飯桶!連去都沒去,就說自己管不了!」短髮女軍官氣急之下,朝著船艙破口大罵。
那軍官聞言,打了哆嗦,卻是沒敢往下搭這句話,訕訕的支吾了過去,有的話有人能說,有人就不能說,地位使然。
「明釧,算了,我去看看吧,或許是那裡不舒服,希望——」長發女子皺了皺眉頭,對船艙中的那位更是失望萬分,加緊了腳步,想起城主和舅舅勸說自己嫁給此人的打算,心中不由得地更是悲涼不已。
但她話音未落,卻被一陣陣驚呼所打斷。
「快看,那是什麼!」
「飛騎?是雲宗的人!」
「不是雲宗!雲宗沒有那樣的飛騎!是敵襲!敵襲!」
「是銳翼飛蟲!不是雲宗!」
「快,快,準備攔截!」
……幾列士兵齊齊上前,熟練地架起冷射追蹤切線槍,瞄準天空上的飛影,一觸即發之際,卻猝不及防地被背後的猛獸撲到,慘呼聲連連一片。
電光火石間,形勢大變!
所有的退化猛獸在虎王的吼聲中,發毛倒豎,凶光畢露地對峙前一刻還是同一邊陣線的人類軍隊。
「怎麼回事?」
西線派來的軍官與接應部隊,目瞪口呆,誰也沒料到,這才多大的功夫?天空之城的一把利器,竟然剛著落就當場內亂了?
「都不要動!」景記始終躲在船艙中不出來,長發女子見形勢已瀕於危機的邊緣,不得不代替他,攀上一輛戰車頂上,赫然正色,大聲下令道。
「都不要動,不要激怒它們!」長發女子額頭上浸透出秀氣的汗滴,心臟撲通撲通地跳動著,眼睛緊緊地盯著天空中零零飛來的一人一蟲。
謝爾列維奇早就被景記趕了出來,俄羅斯的美女卻被留在船艙中,等他看到外面的這一幕,臉色極其的陰沉與難看,他身後隨行的翻譯和軍官,咕咚咕咚的咽著吐沫,神色甚為緊張。
誰都知道,若是這群猛獸大發獸性,這裡起碼有一半以上的人無法活著逃走!並且,一旦爆發內亂,神人控制下的「偽軍」乘勢衝擊追殺,後果不堪設想!
空軍基地上溫度此刻像是再次直線下墜了十幾度,將所有的人都凝固起來了一般,充滿了高度危險的氣息。
數千人的目光,那一人一蟲速度極快,轉眼就從高空降落地面,蟲子在背上的人下來後,便趴在地上像是死了一樣一動不動,而那人全身遮蔽在黑漆漆的蓑衣里,看不清分毫,並步步向前,對西線軍隊若如視。
然而!
然而,極為不可能的事情出現了!
剛剛還威風凜凜、虎吟長空的霸王之虎,竟然渾身顫慄地一腳一腳走出船艙,朝著那裹得密不透風的蓑衣人嗚咽哀鳴!
此時,就連一直如山穩不動的謝爾列維奇也瞪大了眼珠,那蓑衣人竟然、竟然對被譽為「霸王」的虎王伸手了!
怎麼可能這樣!
沒人可以碰到虎王的半根汗毛,就連能夠指揮「猛獸軍團」的景記也不行,這是幾乎所有聽過傳聞的人都知道的常識,但,那蓑衣人竟然可以,不僅如此,桀驁不馴的虎王居然垂下從來沒有低過的腦袋,任由那人撫摸!
是的,是任由!
不僅如此,還有親昵!嗚咽!淒涼!……那聲音,似乎透著無限的委屈!
剎拉間,終於有人驚駭地猜到眼前這名蓑衣人的真實身份,包括謝爾列維奇,也包括長發女人。
天下間,能夠膽敢,也能夠如此撫服霸王之虎的,只有一人!
當年虎王之主,天空之城曾經的戰神,連神人都要忌憚三分,甫一出現便造成東方內部大亂,被西方諸多勢力同樣譽為「全球最有力量與影響力的男人」。
除了他,再無一人能夠如此!!!
這下,不僅是那些翻譯和軍官,謝爾列維奇和長發女子的呼吸都顯得有些急促起來,這太意外了,沒人會想到赫赫威名的那個男人會出現在這裡,絲毫沒有任何心理準備。
誰能想到已經公開和各大勢力敵對的這個男人,竟然敢獨自一人闖入重兵雲集的地區?
如今之世,幾乎所有的人都知道這個男人身上有一本書,這本書足以改天換日,足以讓任何一個普通人成為頂尖的,就連神人都要畏懼三分的人物!
一時之間,在場的軍官士兵,尤其是高元天的覺醒者,心中怦怦直跳,一個天大的機遇就在眼皮底下,若是,若是此時一擁而上……但這個想法剛冒出一個頭,就被周圍凶光畢露的猛獸軍團給生生的憋了回去,再生不出半點的勇氣。
他豈是一個人!?
揮手間,這些猛獸軍團只怕就會當場倒戈,撲殺向人類軍隊!更可怕的是,他的背後還有是神人的背景,弄不好,西線聯合軍今晚就會全軍覆滅於此!
就在覺醒者們天人交戰的時候,楚雲升長長地吐出堵在胸口的一團難受結氣,登下身,抱著小老虎的腦袋,輕輕訴說道:「虎仔,我來接你了,我來了,我來接你了……」
說著,他淚如雨下,往日的一幕幕頓時湧上心頭,紅了他的眼眸,也喚起了他的劇痛,他依稀望見姑媽一家的笑容,也依稀望見她們慘死的一幕幕,想起來小海,也想起了大蟲連最後一句話都沒來記得和他說,更想起了父母的骨灰無存……「虎仔,就剩下我們倆了,都死了,他們都死了,就剩下我們倆了!」
他將頭埋在虎仔的毛髮里,張大了嘴,肩頭劇烈地顫抖著,喉底嘶啞竭力哽咽吞咽,眼淚混合著鼻涕與口腔唾液拖曳的很長很長,無聲地痛哭著,仿佛要將他這一生的極痛,向他如今唯一的「親人」小老虎哭訴出來。
虎仔嗚咽著用它大大的腦袋,摩挲著楚雲升的臉龐,回應著他的無聲痛哭,像是能夠感受到楚雲升一切的悲傷……許久後,楚雲升抬起頭,深深地呼吸著冰冷的空氣,咽下一口氣,撫摸著小老虎背上的毛髮,咬唇道:「虎仔,從今往後,咱倆再也不分開了,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跟我走吧!」
虎仔卻怔怔地望著他,一動不動。
楚雲升心中莫名地一抖,忽然有點怕,即便知道自己已命不久矣,應該沒什麼牽掛了,卻依然怕,如果小老虎不肯跟他走,那麼到了盡頭的,不僅是他的生命,還有他的人生!
同樣一抖的,還有謝爾列維奇與長發女子,如果楚雲升帶走了虎王,西線怎麼辦?天空之城又怎麼辦?
但最可悲的是,在這件事情傷,他們卻沒任何的發言權,帶不帶走,楚雲升說了算,走與不走,虎王說了算,當然它不會說,只是決定。
謝爾列維奇暗暗祈禱虎王不會跟楚雲升走,這也是極有可能的,畢竟虎王多年來率領的猛獸軍團,至少也有一點猛獸之間的感情,如此大量的猛獸,沒有運輸機,楚雲升再能也無法全部帶走,而只要他帶不走所有的退化猛獸,虎王就可能會留下來,即便是暫時的。
所以他至少有五成的把握,虎王不會走!
但他錯會了虎王的意思,楚雲升也錯會了。
只大概不到片刻的功夫,怔神中的小老虎突然仰頭大吼一聲,似是要將多年的委屈吼出來一般,又似是要證明楚雲升並沒有拋棄它一般,一下子竄到楚雲升身上,將楚雲升撲在地上,親昵地磨蹭著他的身體,久久不願放開……謝爾列維奇心一下子涼了半截,嘴角蠕動了幾下,臉色極其的難看,想不到虎王最終還是選擇了那個人,不,壓根就沒有選擇,它簡直就是在等這句話!
長發女子咬了咬嘴唇,這個時候景記還不出來,以她的脾氣都隱隱地有些怒火了,難道他忘記城主交代的事情了嗎!
不過現在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再遲一步,她自幼便仰慕敬為英雄的寫字大樓之主,就要帶著虎王離開了,她必須有所行動!
「裳娫,你,別過去!」叫明釧的短髮女軍官,見長發女子跳下戰車走向楚雲升,驚呼道。
「你們別動,我只是過去和他說兩句話。」長發女子回頭打出手勢,止住後面要跟上來的人。
楚雲推開小老虎,不過它似乎很擔心楚雲升會再次丟下它一個人跑了,幾乎寸步不離其左右,緊貼著楚雲升身邊,對攤開雙手示意善意走過來的長髮少女直接無視了。
「楚先生,我是原寫字大樓的,我能過來嗎?」長發少女在距離有一段距離的位置上,頓時感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的猛獸軍團凶視眈眈的目光壓力。
楚雲升點了點頭,恢復平靜道:「你姓莫吧,莫無洛的外甥女兒?」
「是的,裳娫見過楚先生,得您的恩惠,我和舅舅才能活到現在。」長發少女沒想到楚雲升竟然還能記得她與她的舅舅,舅舅當時不過是毫無作用的小覺醒者,而她當時更是連名字都沒人問的娃娃。
楚雲升笑了笑道:「我們早已經見過一次面,你和你舅舅能做不忘記做人不忘本,我也沒必要為難你,你走吧,讓船艙里的那個人出來見我,丁顏故意走漏虎仔的消息,不就是為了讓我見他一面嗎?」
「其實城主——」莫裳娫一邊努力回憶著自己什麼時候見過楚雲升,一邊想說什麼。
「你是個娃娃,我和丁顏他們的恩恩怨怨你不懂,最好不要參與,叫那小子出來!」楚雲升搖了搖頭,目光射向船艙上窗戶,裡面的人影陡然往裡面一縮。
「遵命。」莫裳娫識趣地不再說下去,有的事情的確不是她這個地位可以參與的,她不過是傳話的人而已:「不過,楚先生,景記不是複製人,他的確是唯一與您有血脈關係的親人,他是景逸的遺腹子,當年的事情很複雜,如果您願意城主想請您去一趟天空之城,親自向您解釋。」
楚雲升冷然一笑,道:「他想見老子,讓他自己來!」
莫裳娫莞爾一笑,沒說什麼,這世上敢在天空之城城主面前自稱老子的,除了此人,也沒幾個了,她也不好說什麼,只是在路過謝爾列維奇身邊的時候,這老頭聰明地知道現在基本沒他什麼發言權,卻十分不甘心讓準備好的翻譯問了一句:「莫小姐,謝爾列維奇先生能和楚先生談一下嗎?」
「我個人覺得,你們還是什麼都不要說,什麼都不要問的好。」莫裳娫對所有人似乎都很禮貌,即便是經常對她騷擾的景記,也沒有如短髮女子明釧那邊冷言冷語。
謝爾列維奇聽完翻譯的話,面露出失望的神色,他本打算以萬克米爾舍飛船遺骸為籌碼,從楚雲升身上換點什麼好處,起碼能夠在損失虎王后,盡最大的努力為西線彌補回什麼。
不過,現在這一切都是奢望了,四周有猛獸軍團的凶視眈眈,再給他幾個膽子,他也不會做冒險的事情,去接近楚雲升和虎王。
「一群傻帽!」船艙中的年輕男人見莫裳娫朝他這邊走來,神色一斂皺起眉頭,低聲抱怨了一句,眼神速動,忽然大聲喊道:「我不見他,我不見他,他害死我爸,害死我奶奶,我死不見他!」
說著,他竟然嘭地一聲撞向船艙中的桌腳,卻沒想到雖然痛得齜牙咧嘴,鑽心裂肺,但就是昏不過去,當下也顧不上許多,急中生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徑直裝作昏死過去。
他的這番動作,能騙得了莫裳娗,騙得了船艙中的女侍,卻騙不了擁有第六分叉線的楚雲升,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皆如在楚雲升的眼皮底下一般清晰可辨。
更何況,「裝昏」、「裝死」一技,乃是楚雲升當年的看家本領,一眼便能望穿!
不過,在細微之間,楚雲升亦捕捉了一絲異樣,從他第一次聽說這小子的時候開始,不論是莫裳娗,還是後來的原雪澗,甚至是嚴歌羅清等散武,提起他從未見過面並一直生活在空中之城的侄子,全是眾口一詞,好色、無恥、膽小、無用……從頭到尾,就沒人說過一句好話。
只是因為楚雲升如山一般的存在,不管是天空之城,還是其他勢力,甚至是雲宗,都對他客客氣氣,即便犯下什麼見不得的人事情,總有人替他兜著,皆是出於楚雲升的緣故。
按理說,這個侄子應該很樂於見到自己才對,為何?楚雲升若有所思。
他雖然也不喜景記的所作所為,就像現在,出了這麼大的事情,這小子竟然躲在船艙里,死活不願意出來,但居然還沒忘記向謝爾列維奇索要美女,簡直荒唐之極!
但無論如何,畢竟是景逸的兒子,姑媽的孫子,這是諸大勢力如今都承認的事情,楚雲升也未再去懷疑,若是「假子」騙不了天底下這麼多年。
「丁顏以虎仔的消息為引子,引我來這裡見景記,到底想幹什麼!」楚雲升眉頭微掃,暗自忖道:想和解?不可能,丁顏不是一個朝令夕改的魯莽之人,相反他老謀深算,無一不謀後而定,剛剛與我決裂不久,怎可能——突然,楚雲升眼中厲芒一閃,一個影子闖入他的腦海。
「難道是他!?那個自稱已將元火修入魂源的男人……」
楚雲升冷冷一笑,哼道:「想這麼容易就了解了?沒那麼簡單!你們可以「開始」,但何時結束,就由不得你們了,我說了才算!」
「你們大概萬萬不會想到,我如今只剩下數月不到的性命了吧!」
******楚雲升猜得沒錯,隱藏於雲霧之間某個角落的天空之城,一所絕密的建築物中,一名邪氣凜然的男人,看完所有的檔案與記錄,正狂笑不已:
「你們這群蠢貨!他身體中存在的不過是一個死序,五千年前就被天外來人殺死,他現在不過是一個普通人類,你們這幫子笨蛋竟然把他當做未來大敵——等等,你們什麼時候跟多能一族那群飯桶一樣,學會這麼多的陰謀詭計了!?」
「已經派人去挽救了。」會議室中,一個日漸消瘦的男子,憔悴的說道。
「算了,這也不能完全怪你們,以你們的能力無法察覺櫻序的活性,眼下最重要的是和皇北櫻搶奪未歸位的活序,能殺一個就殺一個,這件事你做的很好,歐洲那邊的戰場不過是做做樣子,殺序才是真正的戰場!」男人收起狂笑,正色道:
「楚的事情,我親自去辦,他夠資格知道一些事情了。不過,關於他死序的事情,不得透露出去,暫且不要讓其他幾族知道,雖然說諸族在生死存亡的壓力下,不得不併力聯合,但……另外,我們覺醒者的復甦進度,你們還要加快,現在的實力仍舊太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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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