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寒武越來越畏懼自己的師傅,這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自從致命的黑霧消失後,他總能在師傅的身上感受到一陣陣陰寒的氣息,充滿著沉沉的壓抑與死亡,令人窒息,只是,這種氣息他似乎也有一絲的熟悉,就像他也曾經擁有過一般。
「寒武,這裡不能久留,它們很快就會找上門,你與飛頭怪立刻進深林隱藏,同時儘快弄清楚那裡幾十里內所有生物的實力與分布,等我回來!」
師傅只留下這句話,轉身人就踩著一隻封印銳翼蟲,破開雲霄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那天夜裡,師傅離開之後,來了許多天人,他們所乘坐的東西師傅說是飛行器,余寒武一生都未見過如此之多的飛行器,甚至其中有一個比南瓜地還要大上好幾倍!
「他們是來找師傅的。」
他帶著肥頭怪鑽入了蘑菇森林的深處,越飛越遠。
「肥頭怪,師傅會回來嗎?」
這些日子裡,只有這隻圓乎乎的如肉團一樣的怪物陪著自己,余寒武私下裡給它取了個名字,叫肥頭怪,和膽小鬼正好配上一對。
不過,飛頭怪沒有自我意識,從來聽不懂自己在說什麼,相反倒是封印符中的膽小鬼,偶爾會因為符封的問題回應他一兩聲。
他以前的生活,就在這樣拼命的修煉中,與兩隻怪物如原始人一樣機械單調的度過著,並等待著師傅回來,卻沒有想到師傅回來了,又發生了那麼多他所不懂的事情。
余寒武也知道肥頭怪不會說話,他偽裝成一枝植物杆莖,迷惘地望著天空,他想南瓜地,想弟弟妹妹,更想冬兒了。
每到這個時候,他就會幻想如果當初那些黑袍人沒來,如果當初可以和冬兒永遠地生活在南瓜地……那該是多麼美好的事情。
可惜,永遠回不去了。
夜越來越深,寂靜的可怕,所有的光亮似乎都因此躲藏起來了一般,全不可見,森林中往日裡各形各異的生物也仿佛消失了一般,不見蹤跡,動物的本能讓它們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余寒武的蟲身也不例外。
天亮了,有微光了,遙遠的地方,天人們都走了,師傅卻還沒有回來,余寒武在遠遠的地方帶著肥頭怪默默地搜尋著其他怪物棲息的位置,他隱隱地知道師傅想做什麼了。
一直到第二天的夜晚,同樣是黑得嚇人的夜裡,師傅終於回來了。
但他身上沾滿了滴紅滴紅的鮮血,就連頭髮中都散發著濃郁的血腥味,臉色更是陰沉的可怕,一向在蘑菇森林中橫行霸道的肥頭怪都不敢靠近師傅十步之內!
師傅帶回了兩個人,一個全身骨骼盡碎,血流七孔,卻死死不屈地站立著身軀,面目猙獰,嘴角上掛著一絲嘲諷的冷笑;而另外一個渾身上下幾乎沒有傷口,卻不知為何尿了褲子,不停地給師傅磕頭,口中不停地祈求著什麼。
而師傅始終不發一言,一直抱著一塊斷裂的石碑,那石碑上同樣也沾滿了鮮血,卻不知道它有什麼樣的魔力,可以令師傅用乾淨的布條一遍又一遍的擦拭著,全神灌注,仿佛此刻世間的一切事情都不能打擾到他一般。
許久之後,楚雲升指著全身骨骼盡碎僅憑一絲火元氣撐著站立的男人,淡淡地說道:「寒武,他就是你口中的天人,殺了他!」
「師?」余寒武的蟲身猛地抬頭。
「殺!」楚雲升目光一寒,肥頭怪一個激靈,嗖地一聲便從後面竄了出來,一口咬在那男人的腦袋上,扯斷脖子,嘎吱嘎吱地咀嚼吞下!
失去腦袋的男人身體,卻詭異的沒有倒下,依舊如生了根一樣不屈地站立著,仿佛那頭還在,仍冷冷對楚雲升嘲笑著。
楚雲升淡漠地看了他一眼,從物納符中取出一隻新式槍枝,抵在男人的胸口,扣動扳機,徑直將他無頭身軀一槍轟為碎片。
「火族,該死!」
「寒武,記住,它們根本不是什麼天人,不過是一群畜生而已!」
說著,他冷冷地將黑洞洞的槍口指向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另外一人的腦袋上,冰寒道:
「你,說,還是不說!」
尿了褲子的那人因為臉上被濺上碎片血肉,臉色變得一片煞白,牙齒得得的地打著顫,驚慌哆嗦地結巴道:「武源大人,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個文官,您放過我吧,我給您磕頭……」
楚雲升將黑洞洞的槍口向前頂了一寸,低下頭,湊近他冷冷道:「我告訴你,老子現在只有幾個月的命,沒幾天好活了,我什麼事都能幹得出來!」
尿褲子的那人脖子上早已滲出滴滴冷汗,身體顫抖不已,咽了口吐沫,驚恐道:「武源大人,不是我不說,就算您再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啊。我是真的不知道,上面的事情從來不會知會我們,您父母的骨灰我是真不知道在誰手裡,您就饒了我吧!」武源大人忽然出現,並接連斬殺十多口人的血肉橫飛的一幕,在他的腦海中久久揮之不去。
楚雲升往後仰了仰身體,收起新式步槍,向肥頭怪招了招手。
肥頭怪得到命令,絲毫不敢猶豫地逼近尿褲子的男人,張開血肉模糊的大口,裡面還殘留著之前火族那人的頭毛、眼珠……「啊!」
尿褲子的男人驚叫一聲,身子一歪,瞪著腿,驚恐萬分地飛快爬到楚雲升的面前,大聲哭喊道:「別吃我!別吃我!我說,我說,武源大人,我真的不知道具體實情,只聽到一些風聲,當年您出海後,那時候的火族與多能族一家平分了一份,後來,聽說中途遭到神人截殺,又丟了一部分……」
「面紗女!譚凝!……好,好,很好!」楚雲升怒極攻心,飛起一腳踹飛尿褲子的男人。嘴裡卻忽然噴出一口殷紅的鮮血。
但詭異的是,這些鮮血剛出來,便像是被周圍空間擠壓消失了一般,無影無蹤。
楚雲升立即明白這是身體中的維度空間崩潰的前兆,空間不存在,物質也就不存在,這口血是空間崩潰而排斥出來的,卻再一次血淋淋地告訴他,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他吸了一口氣,強行平靜下來,將斷缺的墓碑小心地收入物納符中,當日,他在申城的時候,一念之差,只因為擔心父母的骨灰跟著自己,反倒落得無葬身之地,卻不想,就算不帶走,結果竟然也是一樣。
取他父母骨灰用來做什麼,楚雲升心中也略知一二,不過是因為自己的純淨元氣與眾不同,為了研究遺傳序列,作為參考而已,後來一連十一次的追殺中,他們在亂戰中,用命來換自己的頭髮,只怕也是為了克隆另外一個自己作為研究之用。
「就算把我血肉給你們,你們又能研究出什麼結果!」
楚雲升心中冷冷一笑,他之所以能夠修煉出純淨元氣,完全是古書前輩的原因,和自己這副資質普通的身體根本沒有半毛錢的關係!它們只知道古書與符文科技有關,卻是不知符文不過是前輩的工具而已。
「我就快要死了,既然你們這麼想要,那這本書的秘密你們誰也別想得到!就讓它隨我的身體一起消失在維度空間裡!」
陽光時代,很多人都曾無聊中遇到過這樣的一個問題,如果你可以知道自己生命還剩下三天或者三個月,你會做、又最想做什麼?當生命已經確定知道距離終點不遠時,任何瘋狂之舉,或許都變得可以理解了。
楚雲升現在就面對著這道問題,但隨著他一點一滴的準備,竟然越來越發現心中出現了一絲解脫的感覺。
不同於當初在植物林那種麻木盡力的解脫,而是真正的解脫,一切都隨著生命仿佛都到了盡頭,等做完這一切,他就可以脫離這片牢籠,永不回頭!
來世,不再做人,做人好辛苦!
他忽然很期待去見去世多年的爸爸媽媽了,去見地下的姑媽景恬景逸了,去一家人團聚,但他又愧對他們……楚雲升恍惚間不知怎麼就想起田維代來,那個約好連長戰友們來生一起還做戰友的「逃兵」,至死都既極度渴望有來生相聚,卻又羞愧見他們,懼怕真有來生!
「一家人真的能在地下相見嗎?」楚雲升的眼神漸漸地迷惘起來,他很想去問問死去多年的田維代,你們真有來生嗎?
******一個遙遠的地方。
放眼望去,整個世界都是血紅的一片,到處都是嘶鳴激昂的蟲子,相互交戰攻伐,它們腳下累積的屍體,足以鋪滿整個地球!
暗紅的血色天空中,凌空傲立著一個全身漆黑的蕭影,手持黑電纏繞的長槍,俯視著遼闊的戰場,它的千軍萬蟲吼叫著撕開對方一道又一道的防線!
它沉默著,一動不動,雙目中射出的紅芒,足以刺穿任何敵人!
「終戰吧,那個地方已經十年了,你還是那麼執著嗎?」天空中,模糊地顯出一道隱隱約約的影子,開口道。
「你忘記了我們一族的使命!」另外第二道影子只在血色的天空中露出一隻紫色的眼睛。
「你以一戰三,這麼多年來,卻從未戰敗一次!已證明了你的資格,該是結束的時候了。」第三道聲音從更加遙遠的地方傳來,卻沒有任何身影。
漆黑的蕭影依舊沉默著,手中的長槍似乎回應著它的答案。
第三道聲音嘆息了一聲:「罪惡之地,真的有值得你如此留戀的東西嗎?」
「我寧戰死!」漆黑蕭影的聲音,蕩滌天與地。
第三道聲音再次嘆息了一聲:「我們可以與你合力打開最後一個空間鏡壁,但罪惡之地一旦空間歸位,便再無機會,所以你只有一次機會,不過,你不能回去,作為代價,你需要為五源歸一,與我們一起去禁地鎮守護衛三百年!」
「這是你唯一的機會!」
……夏威夷,深夜,一座蠢蠢欲動的火山口中,陡然出現一道凝光閃閃的鏡壁,一隻只珉體呼嘯而出。
同時,一個被這支珉體大軍奉若神明的聲音,從境壁後破空傳來:
「遵行我令,代我衛主!」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