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峰下面,七零八落的小村里,村民們驚慌失措的奔跑著,小孩找不到大人,大人找不到小孩,亂作了一團。
高村長也徹底地傻了,作為這群如老鼠般苟延殘喘的最底層的「賤民」的首領,他是全聚居點為數不多的有過幾分見識的人,當第一眼見到拖著烈焰火刀圍攻上的黑袍武者,他就知道,完了!斷峰聚居點走到今天,算是徹底的完了!
也許其他村民不知道,但是高村長知道,就在三年前,刀塢中的一個小頭目看中了一個聚居點中的一個少女,那個聚居點自持勢力壯大,不聽老人勸告,拖延不交人,刀塢一怒,一夜之間,便將這個聚居點徹底從世界上抹去,連個渣都不剩。
從此,焦土上的所有新生一代當家的聚居點,和他們的父母一樣,低下頭顱,開始靜若寒顫,瑟瑟發抖。
聚居點,在上層的統治者制度里,早有名分——賤民之所!
除了那些連人格都沒有的野人,他們實際上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底層的一類。
反抗,無論怎麼數量勢大,迎接他們的只有死亡!
而今天,死亡的焰刀,終於輪到他們斷峰聚居點頭上了嗎?高村長呆立在原地,心中將方家老二恨到了骨髓裡面了。
黑袍人還在加速圍上來,聚居地村民哭喊著奔跑,宛如羊圈中待宰的綿羊,在這一片混亂中,只有一人,左手抱著一個小女孩,右手空懸,一襲破爛衣裳,無風自擺,一動不動地立於村口,目光中無驚無慌,無怒無喜,只有一片蕭殺的清冷。
起初,刀塢的黑袍人看都沒看他,只道這老頭是嚇傻了、嚇呆了,這種場面他們見得多了,見怪不怪,就連見多識廣、對底層的事情極為了解的甲長,也沒有在意。
他們為這個御令,折騰了三天三夜,苦不堪言,所有人都有一股子發泄的欲望,而這個欲望就是殺人、搶掠!
但就在他們氣勢洶洶地衝到村口不到三十米的時候,一抹殘影破空刺下,戕地一聲,一柄腐蝕斷劍微顫顫地沒入沖在最前面的一個黑袍人的腳尖前。
「有敢越過此劍的,死!」
冰冷冷的字眼,一個字一個字從抱著小孩的老頭口中,毫無感情的吐出。
那名黑袍人先是被這冰冷到刺骨的聲音所懾,原地驚愣了一下,片刻才意識到,站在他面前的不過是個老態龍鍾還抱著小孩的糟老頭子,羞辱下,頓時勃然大怒,立馬準備上前不說半句廢話地活劈了這死老頭。
然而,剎拉間,這名黑袍人臉色瞬變,慘白無一絲血色,就連跟在他後面衝上的同伴們,也都是一副震驚不已的表情。
他們的對面,還是那個糟老頭,還是那身破破爛爛的衣服,但他身上激起的元氣能量波動正在一層一層的急速攀升!
一元天!二元天!二元天一層,兩層……五層!還在升!
黑袍人越聚越多,但全都不敢越斷劍半步,甚至有一個意志不堅的新人,吞咽的一口吐沫,手中的戰刀都有些打顫——三元天!
誰也沒想到這個平平無奇的聚居點竟然出現了一個三元天的高手,事情一下子由簡單的「叛逃者」,演變為極端複雜的「陰謀事件」。
甲長、乙長、丙長全都到齊了,可是誰也不敢邁出這越劍一步,斬殺出第一刀,即便是那位被大人物看中的乙長也不敢。
但是他們又不能撤,這是御令,不遵而私逃的,一樣要被處死。
這時,楚雲升突然停下三元天特有的元氣外放能力,泯然一熄,託了托小女孩有點要滑下來的屁股,默然地轉身向還在混亂不知的聚居點走去。
今天是他重見天日的第一天,真的不想殺人,只想安安靜靜地過完這一天,什麼事也不要來煩他。
而且就算殺也滅不了口,在遠處,他能感覺到還有兩個高手在潛伏,以他現在燈盡油枯的血肉骨頭根本追不上,而且,那兩人的元氣波動十分強烈,絕不是泛泛之輩,如果是中復以上的異族,同樣也很麻煩。
雖然他並不怕,至少他還有大量的攻擊元符可以確保無憂,但是總是很麻煩,既然,既不想殺人,又滅不口,索性直接嚇走了事,他不信那兩個高手敢跟他硬拼。
這是他的強勢,從零維空間出來後,心理上的清冷的強勢,面對此景,他連拔劍的心情都沒有了。
他是如此作想,落在三位領隊隊長以及一眾黑袍人的眼裡,全然成了另外一翻意思:我們不配他拔劍!
三名隊長望著楚雲升的背影,正在猶豫不決,舉棋不定之際,那位被稱為「乙長」的女人的通訊器中忽然想起一個低沉的聲音:
「你們不是他的對手,任務中止,撤!」
女乙長驚訝地向四野望了望,絲毫沒有因為得到撤退的命令而感到鬆一口氣,反而心臟怦怦直跳!
通訊器一直在他們三位隊長使用,除了甲隊隊長的那個終端損壞了,就她與丙隊隊長的可以使用,此刻竟然還有一個人能夠打通通訊通道!
她心中猛然一驚,冷汗夾背,上面果然滴水不漏,這麼重要的東西,果然暗中派了高手監督壓陣,一想到自己準備拿到叛逃者手裡的那個東西時候看一眼的想法,一雙素手就不由自主地緊張地抖動著。
如果不是發生這種突發的事情,只要她私自看了一眼,那後果……她已經不敢想了!
「撤!」
乙隊女隊長強忍著心中的恐懼,沉聲顫道。
夾在中間,左右為難的黑袍人,眨眼的功夫,跑得一乾二淨,遠比來的時候還要快!
混亂的村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當時他們都以為死定了,只有高村長看到了一切,但他一個普通人不知道楚雲升是如何將刀塢的人嚇退的,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他們的壞運氣並沒有結束,或者從另外一個方面來說,物極必反,興許是極好的運氣,遠在森林中的死亡禁區的黑霧似乎漂移擴散了,大量可以說是恐怖級的怪物爭先恐後地進入那片區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只能感覺到大地的顫抖,以及被波及的焦土邊緣一片怪物混亂。
此刻,即便是刀塢黑袍想來,也要考慮會不會被怪物踩死了。
躲在斷峰深處,則完全不用擔心會被混亂的怪物「暴動」所波及,它們的目標是死亡禁地,還得時不時繞開黑霧飄散的地方。
對這個聚居點的人來說,剛剛經歷過滅村的危機,接著,連魂還沒定下來,便迎來一波在他們看來「史無前例」的怪物大暴動!
整整三天三夜,大地都在顫抖著,無數的怪物從四面八方趕來,加入混戰,狂傲的怒吼與悽厲的慘叫,幾乎每時每刻都讓斷峰下的人們心驚膽顫。
三天後,楚雲升早已把小女孩還給她的父母,而那個肇事的方家老二也醒了。
望著那張血跡斑斑的紙張,是高村長請他來看的,他認為楚雲升也是個見多識廣得人,而楚雲升心中是一翻說不出來的滋味,當初他將那疊紙張交給埃德加,卻沒有料到今日,卻是如此一般血腥爭奪的局面。
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麼?時間又過去了多久?
沒人可以告訴他,因為這裡的人包括那位「見多識廣」的高村長,在談到時間與過去的問題上,全都說不清楚,他們所知道的最高身份的人物的名字,也僅限於百里之外的刀塢塢主而已。
他只能隱隱地覺得這裡應該是當年的黃山山區範圍,從人到蟲子,他曾在黃山範圍待過很久很久,總有些似曾相識的地方。
只是,又是誰將他從大海裡帶到這裡呢?
是冥嗎?它還活著嗎?
望著外面荒涼的世界,楚雲升仰著冷冷的夜風,衣擺招展,思緒飄向遠方,融入茫茫的黑色天際,緩緩沉寂下去。
第二天,怪物大暴動終於結束了,森林也被糟蹋的不成樣子,高村長早做好了決定,全村大遷徙,立即逃離。
這裡已經不能待了,刀塢的人隨時都有可能會回來,面對他們,聚居點毫無反抗之力,為了性命著想,無論如何也是要走的。
高村長拿出了一份地圖,楚雲升本以為能上面找到一點真實的位置線索,卻無語地發現,那是一份人為手繪的地圖,或者,壓根就不能算上一份地圖,只是簡單的幾個標註而已。
這個時候,楚雲升才發現,這裡的人,大部分似乎一輩子都生活在這裡,在他們的世界裡,單調而簡單,只有:食物,怪物,焦土,森林,以及他們的統治者刀塢。
當他坐在石頭上抽菸的時候,幾乎不下十幾個人來問過這是什麼?
不管這樣,楚雲升還是決定和他們一起遷徙,一來他害怕再次孤單一人,二來他也不知道要到哪裡去,雖然隱隱中,他知道,有些事因他而起,自己有責任將它終結,但是他已經不會那麼貿然,他得先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
另外,當他看到那個小女孩的姐姐老人般的面孔的時候,便知道,還有一件事,他得在離開前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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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