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漆黑冰冷。
……「老師,我今天去看他了,他的樣子好可憐,孤零零地,一動不動,像是死掉了一般,只有一個怪物陪著他……我帶了他在宴會上吃得最多的東西去,別人卻告訴我,他已經七天七夜寸食未入,滴水未進。」唐依站在窗前,望著黑幕沉沉地世界,感觸道。
「你幫不了他,誰也幫不了他,能幫他的,只有他自己,只在一念之間。」坐在沙發上老人,搖頭嘆息道。
「老師,我有一件事弄不明白。」唐依出神地望著玻璃外,路燈下的椅子,怔怔道。
「什麼事?」老頭不經意地抬頭看了她一眼,道。
「他已經擁有了登峰造極的力量,為何還那麼痛苦,為何還落得那麼淒涼?如果擁有舉世無雙的力量,也無法逃脫命運的折磨,那麼究竟得擁有什麼才能擺脫呢?」唐依微微抬起頭,雙目中閃爍著迷惘。
老頭嘆了一口氣,閉上眼睛,像是回憶著什麼,須臾,才道:「你過來,我給你看點東西。」
說完,他緩緩起身,從書桌上取來紙筆,鋪在茶几上,待唐依走近,在一張白紙上,分別畫了兩個一大一小的圓圈,指著它們道:「你看,圓圈所包圍的面積,就代表了人所擁有的知識與力量的大小和多少,圓圈外面的空白則是未知的或者是更強的力量;現在,小圓代表你,大圓代表楚,第一眼看上去,你會覺得他的圓比你的大,說明他擁有的力量比你大很多。但如果你仔細再看,就會發覺,他的圓越大,圓周就越長越大,與未知的空白的地方接觸的就越多,接觸的空白越多,他就會發現這個世界上就有越來越多的東西他搞不懂,越是不懂就越是痛苦,越是痛苦就越試圖去搞懂,想要把圓圈外面的空白都圈到自己的圓里來,於是這個圓越圈越大,越大卻越發現更多不懂的東西出現在圓周外!
這是一個死循環,它的過程無法逆轉,你不能把自己的圓圈變小,除非腦袋瘋掉,一旦你在這張紙上投下你的圓,你就進入了一場生命的角逐,至死方休,這就是他為什麼的圓比你的大,卻比你痛苦的根源之一,能聽明白嗎?」
唐依若有所思地盯著白紙上一大一小的兩個圓圈,像是在沉思,許久後,忽然道:「有點懂了,但是,老師,如果這個圓足夠大!——」
她迅速拿起筆,在挨著白紙的邊,又畫了大大圈,道:「如果它大到把所有空白的、不懂的、更強的地方全都包涵進去,那麼是不是循環就結束了,欲望與痛苦也就結束了!?」
老頭默了半響,然後笑了,慘然地笑了,道:「我們的祖先,曾和你現在想的一樣,也是這麼認為的,並為之而瘋狂努力,拼命地擴大這個圈,想把一切都包涵進去,於是這個圈越來越大,大到出奇,根本停不下來,也無法控制,終於有一天,你猜怎麼了?」
「怎麼了?所有空白都包括進去了?」唐依抬頭心中怦怦直跳道。
老頭搖了搖頭,雙手懸於紙張上,向外一擴,道:「終於有一天,這個圓圈,越過了白紙所有的邊界……然後你再看看這張白紙!?」
唐依盯著看了半天,突然瞪大了眼睛,驚懼地顫聲道:「圈消失了!?白紙又成了一乾二淨的白紙!?」
……******兩道白衣影子從一處不起眼的軍營走了出來,「漓姐姐,七天了,他還是不說話,怎麼辦?」一個年紀看起來稍小一點的白衣少女,擰著眉頭道。
被問起的白衣女子,回頭望了軍營一眼,道:「雪,你在復甦前,父母親人都還在吧。」
雪冰使點了點頭,道:「我復甦後,就保護好他們了。」
漓冰使點了點頭,默然地道:「我復甦的時候,他們就慘死在我的眼前,我連埋葬他們的機會都沒有,便燒為灰燼。」
雪冰使楞了楞,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會開口的,我們說的話,他其實都聽得見,只是不想說話而已。」漓笑了笑,像是要揮散掉什麼記憶一般,轉開話題道。
「那他會聽我們的嗎?我總覺得這人有點不正常,在黃山的時候,他就——」雪冰使暗自搖頭道。
「如果他想報仇,而且腦袋沒傻、沒瘋掉的話,就必須選擇一個勢力作為依靠,否則他這一輩子都報不了仇。」漓淡淡地說道。
「那他會不會選楚術門人?畢竟他們似乎真的有點淵源。」雪冰使擔憂地說道。
「如果是我的話,就不會,楚術門人目前的實力只夠自保,而我們可以隨時向任何一方盟勢力出擊。」漓冰使搖了搖頭,道。
「都怪那個紹炳,如果不告訴他他姑媽一家的死訊,也許可以利用他急切尋找金陵城的心理,拿到符文技術!」雪冰使氣惱地說道。
漓擰了擰清秀的眉頭,道「雪,你真的要回總部修復復甦了。死訊是大家共知的事情,根本瞞不了多久,紹炳不過是耍了一個心眼,企圖搶在其他勢力之前告訴楚雲升,從心理上,給楚雲升一種他們是自己人的感覺。
而楚雲升要向諸多勢力血仇,則必須要選擇投靠一方,誰先告訴他死訊,誰就能入主為先地給他塑造出死訊的第一影響,誇大其他勢力的逼迫,而減少甚至掩飾自己的責任。」
雪冰使嘆了一口,道:「誰也沒想到,他竟然還活著!」
「誰也不可能想得到,當初你的飛行器拍攝到的全息圖像,清清楚楚地顯示了他已經分崩離析,根本不可能活命!誰又能想到他竟然可以將生命之源寄託第四維空間,重塑三維身軀!」漓此刻的語氣,仍帶著一絲不可思議。
「這就是符文技術的力量嗎?阿娜顏隊長曾說過,如果我們得到它,就一定能夠全面復興冰族!」雪充滿希望地說道。
漓點了點頭,望向無盡地黑暗天空,嘆息道:「他的事情已經傳遍全城,其他四盟以及多能族很快就會知道,尤其是多能族,楚術門人對抗不了我們,很可能會勾結他們!明天如果楚雲升還不開口,就準備以武力強行將他帶回總部吧,哪怕犧牲再大,戰亡再多!」
******99元店,到處都在瘋傳「孫盛」的事情,只有一間房間大門緊閉。
根子從床上起來,默默地坐在床邊抽著煙,一根接著一根。
過了很久,外面逐漸安靜下來。
根子的臉龐映顯在菸頭熒火中,忽然開口道:「我今天去看老孫了。」
被中的女孩沒有說話,似乎像是睡著了一般。
根子默默地道:「他不會說話了,和安子一樣,心死了。拿著他姑媽的項鍊,還有冰使拍攝的照片,就盯著它們看,眼睛眨都不眨,一個人坐在那裡,七天七夜,一個姿勢,一動不動。」
女孩還是沒說話,只有他一個人的聲音。
根子仍在自言自語道:「我和他說話,他也不理,我知道他心裡苦,他那麼厲害的一個人,卻連一個親人也保不住,比我還苦!和他比起來,我和我爸媽——」
女孩仍舊沒有說話,只有呼吸聲。
根子沒能繼續說下去,陷入了沉默,兩行眼淚清楚地流了下來,過了很久,他伸手抹去眼淚和鼻涕,吸了一口氣道:「我們結婚吧,讓你媽上來和我們一起過。」
女孩渾身顫抖一下,死死地咬住被角,低聲陣陣泣哭……根子望著窗外,默默道:爸,媽,我要成家了,我會好好活下去的,你們高興嗎?
*******第八天,軍方大營齊集了大量人馬,空中飛行器纏繞,地面上武裝赫赫,千軍萬馬,似乎只待一命!
蜀都城外,一個鬼鬼祟祟的「人」,潛伏了不知道幾天的時間,終於等到了一個外圍警備的空擋,飛速跑向蟲子的黏液區,一串串信號傳遞向珉,而珉迅速將信息傳遞到殤的蜂巢系統。
一直要求各地珉停下進攻,全力進行能量聚集,力圖儘快恢復完畢的殤,頃刻間,四通八達地指令如潮水般地涌了出去!
冰族與楚術門人同時出現在軍營中,望著仍舊保持同一姿勢、一動不動的楚雲升,任憑他們怎麼說話,都如石沉大海,毫無反應。
兩個小時後,他們終於死了心,轉身準備離去,各自準備新的計劃。
這時,楚雲升終於動了,仍盯著手裡的相連和照片,乾涸開裂的嘴唇一開一合,聲音猶如發自九幽深淵,徹骨冰寒,死氣沉沉:
「你們毀了我一生所有,我將用我剩下的歲月,也毀掉你們!」
說完,他猛地一抬頭,一雙血紅的眼睛橫掃眾人,唰地一聲站了起來,掏出古書,啪地一聲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冷冷道:
「這就是你們想要的東西!」
「除了這本破書,我已經一無所有!」
「來拿啊,怎麼站著不動,不想要嗎?有種來拿啊,用命來拿!用血流成河來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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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