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它是我的!永遠都是!」女子忽然從地下猛地彈起,怒目睜圓,大叫一聲,瀑布般的三千髮絲,漫天飛揚,猶如異世魔女!
老嫗嘆息一聲,伸出嶙峋的枯手,心疼地輕輕撫摸著女子光滑白皙的面孔。
那雙手似乎有種神奇地魔力,在它的輕柔下,飛揚的黛絲一根根溫順地落在纖肩上,女子的眼神也逐漸恢復了平靜。
老嫗渾濁的眼睛中,透出無限的關愛和母性的柔憐,蠕動著乾癟地嘴唇,傷然地說道:「阡兒,你陷得太深、太苦,嬤嬤知道你的痛苦,知道你的心難,這隻弓就像一個魔物,從五年前就讓你一點一滴地沉醉其中,它把你的魂兒都勾走了……」
女子苦苦地一笑,精緻的臉龐輕盈地脫離了老嫗的枯手,走到已經懸空蕩鳴的古弓前,輕輕地來回撫摸著那優雅完美到令她無限痴迷地弓背,猶如年輕的母親安撫新生的嬰兒,那般陶醉、滿足、驕傲,許久才帶著不悔地語氣道:「我願意!」
「三年前,嬤嬤就和你說過,它不屬於我們,甚至不屬於這個世間,它猶如神壇上的禮器一樣,高傲、威嚴、無可匹敵!可它卻忠誠,卻執著,它一直靜靜地等待著它的主人,不管我們如何努力,它……」老嫗帶著心酸語氣嘆息道。
女人撫摸著弓背,繞著古弓走到對面,揚起美麗地面孔,微微一笑,打斷老嫗:「嬤嬤,你看它多美?你看它多麼地傾國傾城?你看它多麼地絕世無雙?不是嗎?從我見到它第一眼的時候,我就知道,它是我的,我也是它的,這生這世我們都不會分離。」
說著,她輕輕地將古弓雙手舉到胸前,低下頭,用她柔嫩地臉蛋極愛地觸碰著弓背,萬分地陶醉與幸福。
老嫗見她如此一般,無奈悲涼,默默道:「也許這就是天意吧,造化弄人。」
女子仰起頭,仍帶著那一抹淡淡地微笑,輕輕道:「嬤嬤,您不是說過,它等待的那位主人如果、如果萬一死了,它就不會等待下去了麼?」
老嫗渾身一顫,一股寒氣從腳底直竄腦海,半響才搖頭道:「但是他已經出現了!」
女子愔愔凝佇,夢囈般地陌陌道:「萬一死了,不是麼?死了……」
老嫗猛然一驚,不顧身軀老邁,飛撲到女子身前,抓住她的肩膀,急切道:「阡兒,阡兒!你醒醒!醒醒!你不能這麼做,這樣會害死你的!」
女子淡淡一笑,黯然道:「嬤嬤,沒有了它,你認為我還能活得了嗎?」
她低下頭,愛撫著弓身,嘆道:「我的命早和它連為一體了……」
老嫗聞言,一個踉蹌,向後顫顫欲倒,萬分自責且痛苦地連連道:「是嬤嬤害了你,是嬤嬤害了你!當年若不是我支持你買下它,你父親絕對不會讓你胡亂地花那麼多的錢買一張來歷不明地弓,是我害里你,是嬤嬤害了你!」
「不……」女子展顏一笑,眼神中充滿了神奇地光芒,輕吟道:「您沒有,您讓我得到了我這輩子最珍貴的禮物,您讓我體會到生命的極妙、快樂以及人生終意,您是我今生最愛的人之一!」
老嫗眼淚划過乾枯地皮膚,滴滴落入微微蠕動著的布囊般的嘴巴,苦澀苦澀的。
女子輕輕提起古弓,漫步錯身走過老嫗的身側,飄飄的秀髮,微微起伏……「阡兒,等等!」老嫗轉過身,已是老淚縱橫,顫抖著嘴唇,潸然道:「讓嬤嬤幫你,嬤嬤幫你,也許,也許,你的心愿……」
女子微微一顫,停下了腳步,背對著老嫗,卻搖了搖頭,道:「嬤嬤,這次是它的主人,你會失去所有法力的,甚至……您幫我的已經太多,阡兒不想……」
老嫗溫馨地一笑,微微上前一步,輕輕地撫摸著女子的長髮,愛憐地道:「阡兒,你知道嗎,嬤嬤小的時候,也有很長很長的頭髮,你祖父的母親——楚夫人,每天清晨地時候,都會在窗前為我細心地梳理它們,一梳一梳,就像小河裡的流水,涓涓流淌,沁人心脾。那時候,你的祖父,他就站在窗外,捧著書安靜地看著我們……」
說到這裡,老嫗的臉上竟浮上一絲紅暈,那是她人生最幸福也是最柔弱的地方,那是少女的夢想,少女的童話,心痛卻又萬般珍貴地埋在她的心底,從未對人說起過。
「……你祖父他是讀書人,他是那樣的英武,卻又是那樣的憂心忡忡,直到跟隨了孫先生,才是他最開心的時候,我躲在遠遠的地方看著他,能看他一眼我就心滿意足了。
我知道自己比不上喬小姐,喬小姐也就是你的祖母,我羨慕她,她是新派的留洋女學生,懂得很多道理,聽她說話都是一種享受,她拿我當妹妹一樣,教會了我很多東西,那時候,我覺得她和你祖父才是天生的一對,他們都是那樣出色的人……後來啊,我答應了楚夫人,終身不嫁,跟隨她學習楚術,完成她父親的遺願。而那時,你的祖父到了中年才得了一子,也就是你的父親,可是他剛出生,日本鬼子就來了……只有我抱著你未滿月的父親從死人堆里爬了出來,一路漂泊來到港城,而你可憐的父親為滿月又受了傷,雖然港城也有你家的產業,但那時候的時局……為了讓你祖父能死而瞑目,我耗盡了一生,終於想出辦法,讓你父親老年得子,和你母親生了你這麼一個獨女。阡兒,你知道嗎,你才是嬤嬤的一切,你就是嬤嬤的那張弓!……」
女子輕輕拭去眼角的淚水,轉身偎依在老嫗的懷裡,喚道:「嬤嬤……」
「傻丫頭!」老嫗幸福地撫摸著女子的柔肩,道:「把弓給我吧……」
女子點了點頭,將古弓交到老嫗的手上,跪坐在一旁。
老嫗顫巍巍地從一旁精緻的木箱中,取出許許多多五花八門地法器,在地面上鋪開一張特製的黃色符紙,小心翼翼而又珍惜萬分地蘸著不知名地顏料,凝神匯思,仿佛用盡全身的力量,精心地繪製著。
如果楚雲升在這裡,會驚異地發現老嫗筆下的圖形,雖然歪歪扭扭,漏洞百出,錯誤成堆,甚至連最基本的一階元符都比不上,簡直就是次品中的次品,但那是一種模仿,一種臨摹,一種凝聚著無數代人智慧與揣測的滲入、創新,最終也能弄出神不似形也不似的東西。
那東西在這片土地上,有著一個土生土長地名字,叫「道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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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