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後退,已經來不及了,後面全是不怕死的還想衝上的赤甲蟲,退路全都封死了。
向前進,就更加是找死,雖然孢子森林一方蟲子數量不多,但第一線完全就是絞蟲機器,誰去誰先死!
什麼叫「進退維谷」,楚雲升從人活到蟲子,終於徹底明白到這個成語的精髓之處。
戰場上永遠瞬息萬變,每一秒伴隨著無數條生命的死亡,蟲族之戰更是如此!
時間永遠都不會給他有機會臨陣思考。
一道道綠光從綠波坦蟲身軀上一顆顆光亮的罩體上迸發出來,光到之處,蟲毀甲亡,液流成海。
一隻綠波坦蟲的實力高低,一眼就能看出,它臃腫地身上,每個直徑長達一米的半圓形透明罩,都是它武力的象徵,罩體越多,實力愈加恐怖。
楚雲升面前的這隻,罩體竟多達十個有餘,盎意的綠色木能量充盈地布滿了透明罩體,顯然是一隻剛剛參戰,戰力富裕的王者。
當它十來道綠光齊發,它的周身亦同時掀起一圈圈如狂風般的元氣衝擊,僥倖躲過第一次綠波攻擊的楚雲升和他的「戰友」們,頓時被吹的七零八落。
但他的隊長卻當場在第一波綠光中戰死!
楚雲升已經不能用慘烈來形容他所見到一切了,和它們比起來,自己在黃山的那一戰簡直是在過家家。
一波未歇,又一波綠光橫掃而來,傻大蟲受驚一樣地奮力彈起,撲向避無可避的楚雲升,纏著他一起沖落到一邊的蟲屍堆下。
然而,綠光的尾光卻掃中了傻大蟲的後身,一條刀腿被齊齊切斷,斷裂的尾部汩汩地流著黏液,就這樣,它竟然依舊想要掙紮起來,要對綠波坦蟲進行反擊。
楚雲升死死地拖住它,或許是傻大蟲受傷太重,或許是別的什麼原因,一直比它弱小的楚雲升,也不知道那裡來的力量,硬是將它按到了蟲屍堆下。
廝殺還在繼續……楚雲升和傻大蟲上面的蟲屍體越積越高,越堆越多,幾乎成了一個巨大的山包,將他二蟲完全地埋在了下面。
外面的廝殺聲,一會飄向孢子森林的西邊,一會又重新殺了回來,如同拉鋸一般,來來回回,折騰不休。
戰死的蟲屍幾乎鋪滿了交戰前線的地面,一隻只龐然大物,楚雲升從未見過的蟲子,從巨墳深處開進了孢子森林。
許久後,另外一批批足以摧毀一座城市的蟲子又從孢子森林沖了出來,一座座地摧毀巨墳。
屍堆下,一個罅隙狹小的空間裡,仿佛與上面的世界完全隔絕了一般。
……「傻大蟲,告訴你,你不能睡,知道嗎?蟲子是不會睡覺的,你聽到了沒有!」楚雲升一遍又一遍地對著逐漸黯然下去的傻大蟲嘶鳴著。
「你是蟲子,又不是人類,睡什麼覺?你給我睜開眼睛!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聽得見!」
……「你不是一直想我聽給你講故事嗎,我給你講,你別睡,蟲子從來都是不會睡覺的……」
「從前有隻烏鴉口渴了……你不喜歡聽這個?……司馬光砸缸……」
「以前有個蟲子叫孫悟空,它和你一樣從出生就和別的蟲子不同……」
……「傻大蟲,你給我醒醒,你給老子醒醒啊!你這個時候裝什麼人類!」
「別裝死了,你狗日的那個【正】字還沒練好呢,怎麼就想不練不了,沒出息!」
……「我求求你,算我求求,別死,別死好嗎,你動一下,就動一下……」
「你死了,就沒人理了,沒人和你說話了……」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你們全部都要死?你們全都要走!為什麼!!!」
楚雲升的胸口仿佛要爆炸了一般,撕裂,窒息!
他仰天長嘶,透心穿肺!
為什麼?
他萎廢地跌倒在地上,喃喃自語,絲毫不顧頂上的蟲屍坍塌落下。
瀝瀝落落地黏液,澆淋在單薄的楚雲升身上,格外的寒冷。
過了很久,他想站起來,卻發現身壓千斤之重,動憚不得。
一瞬間,楚雲升怒了,他發了瘋一樣地吼叫:都欺負老子,連你們這些死屍都欺負老子!老子被你們逼得還不夠慘!?
他瘋狂地用獨臂鉗子、用刀腿,發泄式地砍向壓著他的屍堆。
一刀,一刀,接著一刀,仿佛是割在騙他的神域身上,割在害死金陵城的火族身上,割在要捉他的冰族身上,割在殺死傻大蟲的綠波坦蟲身上……他恨!
無盡無窮地恨,綿綿無絕期的恨,洶湧澎湃地衝上心頭,那些恨,壓得越深越久,噴發出來便愈加的激烈。
刀,砍不動了,他就用嘴咬;嘴,咬不動了,他就用頭撞……楚雲升勢若瘋癲,形似癲狂。
終了,他累了,乏了,也沒力氣了,一動不動。
他開始笑,淒涼地笑,一聲,兩聲……止不住徹笑,笑得心尖都在流淚。
「老天爺,你還能怎樣?我都成這樣了,都成蟲子了,你還能怎樣?還能怎樣?還能怎樣?……」
他在一連無數個「還能怎樣?」地自言自語中,徹底昏了過去。
……他又開始做夢了,夢到了他家樓下的賣包子和豆漿的那位小姑娘,夢到了地鐵上總遇到那個女孩,夢到了老愛找他麻煩的上司……那些熟悉而親切地面孔,如今又是那麼的遙遠和陌生,他想靠近他們,觸摸他們,卻還未伸手,全部都拋開了,越跑越遠,他怎麼追也追不到。
這時,他感覺到一個龐然大物在搖晃著他,搖晃著他的身體,他一回頭,驚慌不已,竟然是一個恐怖的怪物……他一下子驚醒了過來,卻發現自己還在搖晃?
「你?」楚雲升猛然回頭,吃驚地望著眼前「怪物」,結巴道:「你,你,你……」
又在做夢,還在夢了?
傻大蟲怎麼又活了?
楚雲升扭動著蟲頭,四下觀察,他知道一個辦法,夢裡是無法看到一些細微的細節的。
其實當他如此作想的時候,已經知道自己不是在做夢,只是慣性地讓心理有個緩衝的過程。
但不觀察則已,一觀察他真真地嚇了一跳。
他幾乎全身都泡在一堆綠色的液體中,雖說以蟲身而存在的他,已經不需要像人類一樣呼吸氧氣,但中毒也是一樣的可怕。
楚雲升趕緊調運了一下體內火能量,驚奇地發現不但沒有絲毫中毒的跡象,相反體內能量還增加不少!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怎麼又活了?」
楚雲升不解地將信息問到「死而復活」地傻大蟲那裡。
傻大蟲茫然地看著楚雲升,半天,以它榆木疙瘩地腦袋才勉強理解出楚雲升的一絲意思,用鉗子指著兩蟲的頭頂,簡陋地回覆:它,它,吃,吃……楚雲升抬起頭,只見一個大圓罩子,完整的一片,不知道什麼東西,皮膚似乎被不知道多少刀割開厚厚地一層,裡面的綠色黏液還在汩汩地向下流著。
是木屬性的元氣能量!
楚雲升敢斷定,雖然他現在沒有本體那具身軀,但是他對各種元氣特性,早已印記在意識的深處。
「難道是這些木能量救活了傻大蟲?」楚雲升暗暗忖道。
這很有可能,他記得在孢子森林的大寨,那些木屬性的螞蝗蟲,就能讓青甲蟲進階為二型,還有那個女孩井眸幼的木元氣也能加速恢復紫炎魔蟲的滋養速度。
傻大蟲的如孩子一般的表達,直接被楚雲升忽略了,要靠它幼稚地解釋,估計是沒指望了。
不過它能活著,楚雲升還是十分高興的,起碼不用讓他再獨自一蟲面對這個冷酷與黑白顛倒的世界。
他們頭頂上的廝殺聲,依然沒有平息,元氣的碰撞而引起的衝擊波,依舊十分清晰。
只是隱隱傳來什麼倒塌的轟鳴,以及悽厲的呼鳴。
時間在一天一天地過去,楚雲升和傻大蟲一直呆在屍堆下,吸收著這股龐大的木能量。
傻大蟲幾次三番地要衝出去廝殺,都楚雲升死死地攔住,這廝完全是被珉洗腦了,死過了一次,還想為珉賣命。
直到地下第十天的樣子,地面的廝殺聲終於徹底地銷聲匿跡,除了空蕩蕩地風聲,再也聽不到一丁半星的動靜,甚至連天地元氣都恢復了死一般的沉寂。
「終於結束了嗎?」楚雲升嘆息一聲。
他不知道珉和孢子森林的蟲族有什麼「深仇大恨」,竟然不死不休,一共十二天的廝殺,慘烈程度甚至超過當初圍攻金陵城。
但與其說孢子森林中的蟲族是珉的死敵,還不如說珉是它們的死敵。
大決戰前,他在黏液區呆得日子裡,很少見到孢子森林的蟲族主動挑釁黏液區,幾乎每場戰爭都是珉一方主動發起的。
這裡面也許有著許多自己無法知道的秘密。
當然,他也不想知道,他只想儘快找個安全的地方,消化這十日來吸收的木元氣能量。
傻大蟲在昨天已經完成了二次形態的變化,不但身形變得更加魁梧,被綠波削斷的刀腿和尾部也重新長了出來,至於還有什麼新的能力,由於屍堆下空間狹小,也無法施展得知。
楚雲升則和它不同,他吸收而來的絕大部分能量自動進入了封獸符,這個可是千載難逢地耗機會,他們頂上的這隻龐然大物,正是被蟲海吞沒而死綠波坦蟲!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