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哦不,老人家,別,別介,別衝動,我們只是和您開個玩笑,玩笑……」被槍頂著腦袋年輕人,頓時改口,連連搖手道。
黑暗時代,殺人遠比殺那些蟲子要簡單得多。
「對,對,老爺子的肉怎麼好吃,要煮也是先煮小孩,絕對開玩笑,沒有的事情。」剛才還凶神惡煞,喊著支鍋的男人,見楚雲升的槍口轉向他,連忙變色賠笑道,生怕那黑洞洞的槍口蹦出一發子彈,要了他的性命。
連稱呼都給楚雲升再升一級,儼然成了「老爺子」!
一把尚未開火的手槍,就能逼人如斯,若是楚雲升剛才自報自個還是一個天行者的話,恐怕這群都嚇的下跪了。
這便是人競奔命的時代。
「把那個小丫頭片子綁了,養了她這麼多天,該是讓她下鍋的時候了,老爺子,您坐好了,奏等著上肉湯吧!」長相兇悍的女人見事不對,自然跟著見風使舵,不過她卻貪婪地瞟了楚雲升的手槍一眼,心裡不知道在盤算著什麼。
一眾餓得七眩八暈的難民聽她這麼一說,頓時轟然,七手八腳地架起大鍋,捧著冰雪放入鍋內,在撿來枯枝點上火,熊熊沸煮起來。
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被揪了出來,驚恐地望著正在融化冰雪的鐵鍋,魂飛魄散,拼命地蹬著兩隻細小的腿,不肯靠近。
「姐姐,姐姐……」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扯著小女孩的一角,被大人們嚇的大哭起來,只知道叫著姐姐。
「動作快點,先把衣服剝光了,用雪洗洗乾淨,去去味道!」長相兇悍的女人提起小男孩扔到一邊,猙獰道。
這時,一個衣衫破爛、斷了一隻胳膊的瘸腿瘦干男人,慌忙地接過小男孩,跪在地上爬到長相兇悍的女人面前,一邊磕頭一邊乞求道:「求求你們,發發善心,求求你們,放了我女兒,我給你們做牛做馬,做牛做馬……」
「滾一邊去!」大鬍子男人一腳踢開,惡狠狠地說道:「當初是救你們的時候,是你自己選好的,現在後悔了?要換你女兒也成,把你兒子丟進鍋里就行!我倒是樂意,這年紀越小,肉就越嫩……」
瘸腿男人頓時臉色蒼白,緊緊地抱著兒子,生怕被大鬍子搶去一般,口中喃喃不知所云。
「什麼玩意!」大鬍子吐了口吐沫,朝著發愣的難民吼道:「還楞著幹什麼,扒衣服啊!」
滋……嘶……小女孩本身身上就沒多少衣服,在難民七手八腳如狼似虎地拉扯下,立刻被撕開了一大片!
「爸爸!救我……」小女孩撕心裂肺地朝著自己父親喊叫。
痴痴呆呆地瘸腿男人,猛然一顫,一股鑽心的痛苦扭曲著他的面孔,他想去救女兒,但又怕兒子被煮了,激烈的心理碰撞,如同洪水決堤!
但最終,他低下了頭,攥著拳頭,指甲陷入肉中,殷紅的鮮血順著手指縫涓涓滴下。
「女兒啊,爸對不起你,爸對不起你,活了你就活不了你弟弟……」瘸腿男人用自己的頭猛撞著地面,痛苦地哀啼。
「爸……」小女孩面露絕望,這一聲淒涼哀婉,顫慄靈魂,就連參與動手的一個難民都隱隱有些不忍。
瘸腿男人卻始終不敢看他的女兒一眼,好似鴕鳥遇到危險一樣,將頭埋在雪堆里。
小女孩心死了,放棄了抵抗,任由難民剝去她的衣服,她睜大眼睛,望著天空,嘴裡像是蠕動著媽媽這兩個音節。
最後當難民試圖撕開她的內部時,小女孩冰冷道:「我不反抗,我給你們煮,可媽媽說過,女孩子不能隨便脫褲子!」
「行行,隨便她了,趕緊洗乾淨,老娘餓得快撐不住了!」面相兇惡的女人不耐煩地嚷道。
呯!
一聲槍響,女人不敢置信地望著胸前的血洞,喉嚨間咕嚕著,轟然倒下。
楚雲升本不想管這檔子事情,已經準備轉身離開了,這種事情,不要說在這裡,就是在社會建制尚存的金陵城,也是常有的事情。
就算自己這次救她活命又能如何?下一次呢,再下一次呢?就如入城前他拼死救過的叫萌萌那個女孩,現在也一樣生死不知。
而且救下她,這些難民還會找別人放入鍋中,總是有人要死。
世道如此,除非陽光重回人間。
但他終是沒忍住,或許他身體裡面還有個叫「良心」的東西在作怪,又或許是其他什麼東西,總之他開槍了。
他這一聲槍響,頓時驚住了所有難民,楞然之間,大鬍子男人面色數變,從身後抽出砍刀,沉聲道:「老爺子,我們這起碼三十多個人,您老就一把手槍,最多不過十來子彈,您別把我們逼急了,要不然您也是個死字!」
大鬍子話音剛落,嗖地一聲,一隻淡藍色箭支穿過他的胸膛,顫巍巍地插在地上!
緊接著,從山坡上,策馬馳來一隊白衣騎士,馬蹄聲震撼地面。
「吹雪城的白馬女騎!」難民中有一人驚呼道,但出乎楚雲升意料之外,他們竟然不逃命,而是紛紛跪在地上。
嗖!嗖!嗖!
一隻接著一支箭支破空襲來,一條條人命被收割帶走。
難民仿佛是認命一般,絲毫不敢抵抗,驚懼地望著身邊倒下的同夥,同時默默祈禱下一個不是自己。
整整殺了近十人,她們才停下放箭,馬踏皚雪,徐徐而來。
死得全是男人,就連小女孩的父親都中箭身亡。
白馬女騎領頭的蒙面女人,飄然下馬,抖開雪白的披風,籠罩在近乎赤身裸體的小女孩身上,輕拭著她幼小的面孔,猶如寒冰地說道:「你要記住,這個世界上,男人比蟲子更不可靠!跟我走吧……」
說完,她牽著女孩的手,不由分說,將小女孩抱上白馬,策馬奔騰。
「姐姐,姐姐……」小男孩滿手父親的鮮血,惶然不知所措,跌跌爬爬地跟著馬隊離開的方向,哭喊道。
峽谷中吹來的山風,揚起漫天的雪花,覆蓋在死去的屍體上,煮著的大鍋上,以及活著的那些人身上。
……「你跟著我幹什麼?」楚雲升的包裹沒了,又撿了一根樹枝做拐杖,回頭對著小男孩道。
「老爺爺,您能帶我去找姐姐嗎?」小男孩深一腳淺一腳地跟著楚雲升,咬著嘴唇說道,「不行,我不知道你姐姐在那裡。」楚雲升搖了搖頭,拒絕道。
「我很乖得,能做很多事情,可以幫爺爺您捶背捶腿,還可以……」小男孩急切地說道。
「那麼多人,你非找我做什麼?」楚雲升揮手道。
「可是,老爺爺您救了我姐姐,您是好人,他們想吃我,是壞人!」小男孩閃爍著紅紅地眼睛道。
「不是我救了你姐姐,是吹雪城的人救了你姐姐,你找她們就行了。」楚雲升和一個六七歲的小p孩,也說不出什麼道理來,救一時和救一世完全是兩種概念。
「那您能帶我去吹?吹什麼城嗎?」小男孩期盼道。
……這裡已經逼近吹雪城,時常有吹雪城的搜索隊穿梭而過,楚雲升現在一副老人家的模樣,若是健步如飛,反倒惹人懷疑,只得「步履蹣跚」,行得不快,後面的小男孩卻能因此正好一步不離地死活跟在他後面。
一「老」一少,一前一後,「老的」走不快,少的又跟得緊,楚雲升第一次發覺一個小孩,「認真」走起路來,竟也不慢!
楚雲升停下來,小男孩便主動湊過來要攙扶他,或是給他捶背惹腿,弄得他哭笑而不得,仿佛自己真是個老頭一樣。
他稍一走快,小男孩立刻就緊張起來,生怕跟丟了。
如此倆人一路沉默無語,一直來到吹雪城的邊緣。
吹雪城並無如同古代一樣的高大城牆,而是大量不知道從那裡的鋼絲網,拉圍起來的界限,後面三十米處,又砌了一圍矮牆,堆滿了冰雪。
城裡的情況有矮牆阻擋,楚雲升不得而知,外面自然一覽無餘,到處都是無家可歸的難民。
楚雲升曾聽吹雪城的統領許晴舒說過,她們實行的是等級制,但也不會白養無用的閒人,指得大概就是外面的這些老弱病殘。
這些人見楚雲升一個老頭後面跟著一個小孩,眼中泛出的異樣光彩並不弱於剛才被打死的那群人。
對著鏡中影人的位置圖,楚雲升在解救被囚禁的那名女候選人前,得先在這群人找到另外一個候選人,給他一點食物,防止他被餓死了。
楚雲升覺得自己簡直快成保姆了!
好在這些難民為了節約體能,從楚雲升出神域到現在,這位老候選人也沒移動多少位置,楚雲升很快便在土磚頭搭建起的窩棚里,找到了這個真老頭。
「老哥哥,您找哪位啊?」老候選人拖曳著聲音,有氣無力地說道。
楚雲升被一個貨真價實的老頭稱呼為老哥哥,可見自己容貌之蒼老,該死的幼體珉,不知道消耗了自己多少生命精華。
「有人托我給你帶點東西。」楚雲升湊了湊四下無人,將用破布包裹著的蟲肉,丟到棚子裡,道。
「是老三那孩子嗎?真是苦了他了,我這個歲數了人了,也能死了,活著也是浪費孩子們的食物……謝謝你了,老哥哥!」老頭唉聲嘆氣道。
楚雲升沒空聽他囉嗦,給完食物,轉身就走,卻見小男孩站在他身後不遠的地方,楞楞地看著他。
「爺爺,爸爸說的沒錯,您是個好人。」小男孩提起自己的父親,眼眶泛紅道。
「你懂什麼,別多嘴!」楚雲升給老候選人,完全是希望他活到程式確定天導人之後,好讓自己離開這裡,算不得什麼好人。
忽地楚雲升確定地說道:「我知道了,是你爸爸讓你跟著我的對吧!」
以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的智慧,在突然死了父親,又被奪取了姐姐雙重打擊下,是不可能會想到跟著自己才是最安全的,唯一的原因就是他中箭的父親,在臨死前留給小男孩的遺言。
一個必須在女兒和兒子之間選擇一個活下來,卻最後拋棄女兒的父親,一個為了兒女瘸了腿斷了胳膊的父親,一個懦弱不敢也無力反抗的父親,一個死了還在絞盡腦汁為兒子謀求生路的父親,到底是偉大還是無情的父親?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