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艦!我們的星艦!」
楚雲升從扭曲的分界線上正快速返回向電與岐沉所在的位置,遠遠便聽到雷遙指著他身後崩塌的天空與大地高聲喊道。
一邊一界的世界此時正在大規模地崩潰運動著,邊界線的消失造成空間的劇烈震盪,如果電的理論是對的,那麼它就可能在復原,如果不對,則似是失去多維展開的支撐。
錯落的空間運動,視覺上已經完全無法獲得真正的物理變化,能看到的,都是極為矛盾的現象,天空在墜落,大地也在墜落,仿佛都向一個方向下墜,要「跌入」同一個無底黑洞一般永恆地墜落。
方向、四周、腐朽的建築、甚至是時間都抽象地扭曲起來,從天空歸來的楚雲升,一會仿佛被拉長,一會又似乎被縮短,也朝著空間跌落崩塌的方向下滑。
烏怒人的星艦出現在他身後不遠的地方,不是一艘,而是三艘,包括他們一直在尋找卻沒有找到的第一等級探險船,從三個方向相對下跌,艦尖遙遙相對,在扭曲的空間中,似如三極的精美幾何立體旋圖。
跟在三艘烏怒星艦後面,叢林般的腐朽建築物,一節節地涌動突起,蜂擁如潮水,順著扭曲的空間滑落墜向深淵。
雷只喊出了這麼一句,楚雲升也只堪堪趕到大部隊的跟前,一邊一界的世界崩塌速度便越來越快,分不清扭曲的是時間,還是光線。又或者是色彩,仿佛整個世界都被席捲入了進去。五光十色地將楚雲升連同大部隊一起,在拉長與縮短的快速變化中吸入下去。
歧沉身邊的圓臉小戰士。沒有那麼多、那麼高層次的感官,他只感覺到自己仿佛陷入了瘋狂捲動的洗衣機中,周圍旋轉著各種顏料,他勉強知道那是光波拉長與縮短時產生的效應,但他已經看不到自己在哪裡,自己的身體又在哪裡?
身邊的人都仿佛成了又扁又薄的影子,就像是洗衣機中滾動的衣服,一會變長,一會變短。有時還糾纏在一起。
他也不知道墜落的盡頭是哪裡?還要下滑到什麼地方?他以為自己是要死了,雖然他還有許多願望都沒有視線,尤其,他很想去仙女星系去看看那裡的宇宙星空,但還是要死了。
……
極度的黑暗在崩塌墜落的極度扭曲中突然出現,但只是一瞬,緊接著,圓臉小戰士便感覺自己被一股力量從什麼地方拋了出來,朝著重力拉扯的方向快速地墜去。
在他的周圍。一個黑點接著一個黑點被拋射出來,四散射向「天空」,墜落向「大地」。
他來不及慶幸自己還活著,急忙打開自己的宇航戰衣系統。對抗著在重力加速度下越來越快的下墜速度,延緩撞擊地面的時間。
這時候,他看到了自己的一個戰友。卻沒有看到歧團長與楚雲升。
兩人在急墜中配合著穩定了速度,才有了時間匆忙觀察四周。不知道什麼時候,周圍的腐朽世界已經大變模樣。新大地如一個無比巨大的球面彎曲在他們墜落的腳下,新天空卻成了球面的中心,他們仿若出現在一個內空的星球之中,成為星球內的生物。
雖然奇特,但好在物理規則穩定了許多,時間生命的流逝似乎也消失了。
圓臉小戰士與他的戰友兩人一起,協助著越來越多的其他戰士與黃星人,紛紛墜落向地面。
但他們仍然沒有看到烏怒人與楚雲升。
……
許久後,他們終於安全地落到了地面上,這個過程中,雖然死了不少人,還有一些陌生的生物都死落在旁邊,但他們終究幸運地活了下來。
站在地面上,如果不抬頭,和正常的星球外表面沒有什麼不同,只有在眺目遠望的時候,才會在此刻光射變化中,發現地平線席捲而去,朝著天空彎曲而去。
圓臉小戰士與眾人商議了一下,按照銀色軍團作戰手冊,他們在自保的前提下,首先要找到更高的指揮官,尤其是團長。
但他們搜索了很遠一段路程,都沒有發現歧沉的蹤跡,遇到的其他失散的戰友以及黃星人,都不知道烏怒人以及楚雲升在哪裡。
周圍陸續出現許多奇怪的生物,圓臉小戰士不敢再找下去,和一群戰友以及烏怒星艦中的其他種族,躲在一個腐朽的建築物之下商議著。
但商議來商議去,也沒有一個明確的結果。
許久後,圓臉小戰士突發奇想道:「我們現在像是在巨球中,如果從腳底下開始挖洞,是不是能挖穿球面表層,然後到達外面,回到宇宙星空中?」
他覺得這是唯一他能想到的脫困之法——在找不到團長以及楚雲升的前提下。
其他戰士雖然覺得不大可能能夠挖穿這裡的大地,但也說不出來到底能不能挖穿,畢竟他們此刻的確就像在一個星球的內部。
這時候,一個年輕的黃星人站起來說道:「我覺得不行,雖然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我們現在所存在的空間幾何世界,但我感覺,是挖不穿的,或者說,沒有「外面」,我們現在就在它的「外面」。」
圓臉小戰士認得這個年輕黃星人,是意意斯助理以前看重的一個黃星人科學家,因此雖然聽不懂,但還是謙虛道:「你的意思是我們腳下還是一個星球?」
年輕黃星人搖頭道:「這裡沒有星球,我們看到的大地是內曲的球面,但它可能同時又是外曲的,它和宇宙一樣,沒有所謂的「外面」,它是一個封閉的複雜幾何體,從這裡挖下去,最終還會回到這裡,或者對面。」
圓臉小戰士還是聽不大明白,但他敏銳地抓住了一點:「那我們被封閉在這裡面永遠出不去了?」
年輕黃星人點頭道:「從我們腳下挖一個洞通出去的想法肯定是不可能的,想要從這裡面出去,對於我們的能力與知識來說,如同要找到宇宙的「外面」一樣不現實,我們的確從空間上被封鎖在這裡面了,就像我們永遠無法離開宇宙一樣。」
圓臉小戰士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說什麼,雖然他並不能完全認同這個黃星年輕人的說法,當然一大半是他完全聽不懂的原因,但他覺得只要活著,就總能找到離開的辦法,至少,如果是完全封閉的,團長、烏怒人、以及楚先生,應該還在這裡面,有這些人,就不需要他一個小小的戰士來操心。
他也還是有些樂觀主義的,想起了崩塌前一刻自己看到的一幕道:「你們看到了沒有?我感覺當時天空上,有一雙和楚先生以前戰甲模樣相似的眼睛朝著這裡看了一眼,就一眼,這裡的空間就完蛋了,還把我們封在這裡,你們說那東西得有多厲害?」
年輕的黃星人立即認同道:「它的能力與世界,對於我們來說,就像是神話中的神一樣。」
圓臉小戰士聽到一個科學家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砸了砸嘴,卻又神神秘秘地說道:「我聽說楚先生有一個火蟲極其強大,戰甲的樣子聽說和它就一樣,在冷星之戰的時候,許多人都看到了,那雙眼睛會不會是楚先生的……」
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是攝於冥那一眼後的天地威力,或許是黃星年輕人的神之評語,他說到這裡,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天空,竟沒敢再說下去。
周圍的其他戰士也沒有人接口,仿佛都恐懼著什麼,就連年輕的黃星人也沒有再說下去。
楚先生雖然強大,而且是有目共睹的,但還遠沒有突破大家的理解極限,而那雙猶如神祗一般掃過那一雙眼睛,如果是楚先生的……,那實在無法理解。
就像他們當中最粗魯最無知的嗷卡人,卻有著一個烏怒人……
而這一點,黃星人的體會最為深刻,他們當中除了少數人,絕大部分都是遠比它們落後的卡旦人的「財產」。
正在大家沉默的時候,從外面突然衝進來一個放哨的戰士,渾身是血,已經說不出話來,身後跟著一個裂開腦袋的生物,吞食了他的小半截的身體。
圓臉小戰士霍地一聲,猛地站了起來,四周人群也嘩地向後驚恐急退。
裂頭生物他們穿過分界線後就見過,是地面上行進的軍隊變形之一,但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會進攻他們。
按照戰力估算,哪怕只有一隻,他們這些人,也無法抵抗。
但在這時候,從另外一邊,又閃出一道紅色光影,將裂頭生物籠罩在紅芒之中。
激烈的廝殺聲,在他們的面前不斷地響起,光芒與血腥四射。
片刻之後,那道紅色光影如同犀利抽起的利劍,從廝殺的亂團中射起,地面上留下一灘顏色難辨的液體,無視圓臉小戰士等人,凌空遠離而去。
昏暗中,依舊腐朽的大地上,數之不清的紅芒拔地而起,和分界線那邊曾出現過的蟲巢大軍幾乎一模一樣,潮水般湧向天穹。
圓臉小戰士,仰起頭,順著它們飛離的方向努力地望去,在紅光絢麗射天的穹頂,依稀見到楚雲升的身影猶如黃星人所說的神祗一般,出現在光明與黑暗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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