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天選之人
羅素與科羅尼艾一道離開後不久，由灰風組裝完成的科考船和護衛艦先後完成了第一輪系統自檢，魚貫游出恩布拉的軌道船塢，停靠在了法雅上空的星港之中。
作為整天宅家搞研究的理論派修士，科研主管覺得自己估計需要花上不少時間才能熟悉這些艦船的作業系統，適應與蟲巢生物引擎的相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儘管真理修會對於使用、吸收異形科技呈開放態度，也毫不牴觸使用洗腦手段和生物改造手術來奴役靈族，但把一隻活的異形蟲子放在戰艦上做濕件引擎，他們多少還是會有些心理障礙。
畢竟，經過紛爭年代和長夜浩劫，對異形的仇恨已經刻進了這個宇宙所有人類的集體潛意識之中。
即使是主張實用主義的真理修士，想要摒除這樣的思維慣性，想必也需要不短的時間。
只是那個時間是多久呢？半年？一年？還是十幾年？
……答案是一小時都不需要。
當所有宣道士和隨行的戰鬥、後勤人員全部登艦，整裝完畢之後，考察艦隊列著整齊的編隊迅速駛離法雅，穿越碎石帶，掠過星系最外環，直至離開法雅恆星引力井的影響範圍內。
——曲速引擎並非只能在星系外啟動，只是如今的法雅過於繁榮。星系內到處都是來來往往的商船、機械修會艦船，各種太空飛行器的航路十分密集，為了不造成交通安全隱患，考察艦隊需要在法雅星系外開始曲速航行。
艦船的核心艙室內，在宣道士們緊張的注視下，強大的電流從腦蟲的中樞神經中泵出，一直被釋放到大腦皮層，無數神經元在強大生物電的刺激下進入超頻狀態。
生物引擎，開始啟動，
霎時間，船體周圍的星光迅速被碾碎、扭曲，如一團鹼面被廚師強而有力的手掌揉長捏扁，肆意拿弄。
最終，被彎折的空間曲率環繞著銀白的船體，形成了一層流淌著斑斕星光的，沒有厚度的薄膜，把整艘船都裝進了一個「空泡」里。
這時候無需再啟動任何推進器，也不必維持反應堆的功率；就像乘著風的帆船不再需要划槳，進入曲率泡的旗魚科考艦也不必再做任何多餘的事情，只需乘著曲率往前滑行，便能自然而然地超越光速。
於是宣道士們看向眼前那猙獰可怖的怪誕腦蟲的目光頓時充滿了和善。
同樣的態度轉變發生在每一艘科考艦內，無盡星光自舷窗外急速掠過，先前的排斥與反感都與天文距離一起遠去。
一名年輕的宣道士看著頭部不斷閃過絲絲電流的腦蟲，不禁問道：「這樣劇烈的腦活動需要消耗大量能量，你要吃點東西嗎？」
腦蟲眨了眨對稱排列的六隻眼睛，愣了好一會兒才明白對方的意思。
「如果可以的話，請給它一些高純度的葡萄糖溶液。」
一個平和的聲音忽然從背後傳來，年輕的宣道士轉身一看，說話的是一名身穿純白色研究服，鬢髮斑白，顯出老態的男人。
法雅研究基地的科研主管。
他的身後跟著兩名穿著全套說客機甲，手持論據長矛的「諷刺女妖」，像科研主管這樣的重要人物，即使在修會自家的戰艦中也總是會配備足夠的護衛力量。
「如果我的記憶沒出錯的話，你應該叫『阿爾馮斯』？」科研主管微笑著說道。
被他稱呼為阿爾馮斯的年輕宣道士連忙微微躬身致意，點頭道：「沒有錯，主管，就是我。」
「看來我的神經老化程度還沒有太過嚴重……」科研主管相當開心，緊接著他轉過身，從跟隨在自己身後的一名諷刺女妖手中接過一根盛著透明溶液的密封玻璃管。
用諷刺女妖手中的靈骨利刃將玻璃管割開，科研主管將玻璃管往前伸去，將裡面的透明溶液倒進了腦蟲那早已迫不及待張開的口器之中。
「雖然對於曲速航行的龐大消耗來說，一管溶液所能提供的能量十分微不足道，但腦蟲很喜歡攝入葡萄糖溶液，時不時餵一些就好，它會很開心的。」科研主管說著，將空掉的玻璃管放回盒中。
「原來如此。」阿爾馮斯點頭稱是，但他仍有些好奇，都是第一次接觸生物引擎，為什麼科研主管會如此精準地知道腦蟲的喜好？他不是一直宅在基地里潛心做學術麼……
阿爾馮斯有著年輕人應有的朝氣，他沒有將疑惑憋在心裡，直接問了出來。
作為回應，科研主管讓身後的諷刺女妖摘下臉上那銘刻著展開羽翼的面具，露出一張俊美秀麗的女性面龐，以及一雙散發著淡淡紫色光芒的眼睛。
與腦蟲眼中的靈能光芒如出一轍。
「艾達靈族曾擁有著連結全族所有個體的統一精神場，但因古靈族帝國的崩隕，它們曾一度失去了這種連結——直到現在。」
科研主管頗為有耐心地為他解釋道：
「經由精神調教和身體改造手術後，以受控於我們領袖強大靈能的塑命蟲後的格式塔意志為節點，女妖們重建了彼此之間的精神連結。藉助蟲巢精神網絡抵禦亞空間影響的同時，她們也能夠直接知道其他女妖以及蟲群的心中所想，包括腦蟲的飲食喜好。」
「原來如此……」阿爾馮斯看著身材高挑，體態婀娜的靈族女妖，再看看恐怖怪誕，可以稱得上醜陋的腦蟲，不禁陷入沉思。
這兩個截然不同的物種居然有著靈魂層面的緊密連結，這讓他心中有種揮之不去的古怪感覺。
看著阿爾馮斯認真思考的凝重神色，科研主管不自覺地露出了笑容。他向來很欣賞敢於求知的年輕人。
這名名叫阿爾馮斯的年輕宣道士不是法雅本地人，甚至都沒有母星，他是「虛空之子」。
虛空之子，指的是出生於太空戰艦上的孩子。
阿爾馮斯的家族世世代代都在懺悔之火號戰列艦上生活、繁衍，以千年記的漫長時光和頻繁的混血早已讓他們忘記了自己的母星，對虛空之子來說，他們所生活的艦船便是自己的母星。
即使在虛空之子中，阿爾馮斯也屬於十分另類的存在——他是一名天生靈能者，而且是十分強大且不受控的靈能者。
作為靈能理論研究耗材的阿爾馮斯被送到真理修會手中時，才剛出生不久，還沒有滿月，但他強大的靈能就已經讓懺悔之火戰團的老牌智庫都險些無法壓制住。
若不是當時真理修會正在進行關於汲取並儲存靈能源的相關研究，在多次實驗中不斷將抽走他無意識散發出的強大靈能，這個剛滿月的嬰兒多半早就被燒壞了大腦。過於強大的靈能力量在阿爾馮斯的成長過程中一直困擾著他，直到前幾年。
在進行整合式義體改造後，量子神經連接所賦予的龐大算力和強大亞空間抗性，讓他真正得以掌握了自己的靈能天賦，
不過和羅素一樣，他空有強大的靈能，但沒學幾個法術，不懂如何最大程度運用自己的力量。
「彈星者是我所見過的最為強大的靈能者，且擁有深不可測見識和淵博的知識，如果能拜託領袖來教導阿爾馮斯關於如何修行靈能力量的種種……那便再好不過了。」
科研主管心中自語，暗暗盤算著要如何才能說服彈星者，讓完全不懂高深靈能法術的羅素來教導阿爾馮斯這個由自己一手締造的，堪稱天選之人的靈能者。
——在曲速引擎的驅動下，耗時12個泰拉日，考察艦隊抵達了黑色金字塔群所在的耀斑星系。
太空中的輻射塵埃還未散去，艦船的能量護盾仍需保持開啟狀態。
在他們趕來的這段時間裡，莉斯緹雅與審判庭多次交涉，甚至動用了阿列克謝的權威，才暫時壓下了審判官們急於闖入金字塔中尋找失蹤的懺悔之火和獨占派審判官血獅的行動欲望，使得這裡的建築得以保存。
按人類帝國的作風，審判官進去後多半要給這些金字塔炸了。
由21艘旗魚科考船、63艘劍魚護衛艦，以及一些後勤運輸艦所組成的武裝科考隊在進入耀斑星系後便立刻與完成了自我修復的極樂方舟、真理之諭號合流，交換著這段時間得到的信息：
「在你們趕來之前，我組織了幾個小隊對金字塔群外圍部分進行了一些謹慎的初步探索，順便也回收了幾具星際戰士的屍體——有懺悔之火的戰士，還有一些基因編碼信息古老到連數據記載都已經模糊的不明阿斯塔特。」
莉斯緹雅說著，將一份簡短的考察報告群發給了全部21艘科考船：
「如伱們所見，金字塔內部的各種基礎設施大多是完好的，少數受損設備也是因不久前發生在這裡的戰鬥所造成，懺悔之火的戰士在與某些敵人交戰，我大膽推測，他們的交火對象也許就是那些擁有著古老基因編碼的，神秘阿斯塔特。」
「以及，我們探查過的幾個外圍小型建築中，有的疑似軍火庫，有的則是停放艦船的機庫，小隊在探索過程中遭遇了一些類似蛇和蜘蛛的仿生自動機械，應該是這些建築自動維護和防禦系統的一部分。為了不引起更大規模的連鎖反應，我們沒有再往內探索。」
「但是值得一提的是，雖然自動維護機械還在，但無論是軍火庫還是船塢、機庫，裡面都是空空如也，沒有任何武器設備或是太空飛行器存留，根據基礎設施最近的運行痕跡我們推斷……」
「這座建築群並非什麼遺蹟，它們的主人還活著，並且在數年前剛剛離開，帶走了所有的武器和太空飛行器，只留下極少數艦船護衛大本營——那就是之前襲擊我們的那兩艘鐮刀型戰艦了。」
雖然在擊毀死鐮戰艦後，她也沒從殘骸里找到任何活著的智慧生物的痕跡，倒是有數量十分可觀的機械骷髏殘骸。
「那些機械骷髏就是這個金字塔群的主人。」在科研主管的示意下，阿爾馮斯將這條信息發給了極樂方舟和真理之諭號。
「啊？那群嗜血的病態機器人？它們不是金字塔主人製造的戰爭機器嗎？」莉斯緹雅的聲音顯得十分驚訝。
因為趕著去做其他事的緣故，羅素只對法雅上的真理修士們簡單介紹了太空死靈的一些基礎信息，沒有與極樂方舟有過通訊。
而法雅上的修士們忙著準備召集人員清點物資設備進行曲速航行，也沒有和極樂方舟聯絡交換信息，還以為深謀遠慮的領袖早就跟莉斯緹雅他們說過了。
直到現在，莉斯緹雅才算真正知道了自己在挖誰的墳。
科考艦隊一面在內部交流信息，一面迅速開赴被審判庭嚴密監視的碳化結晶行星。
趁著機械修會的艦隊還泡在亞空間裡沒有趕到，他們準備儘快全面展開考察。
不多時，通過身份驗證，並向審判官們展示了法雅元老院簽署的授權文書後，浩浩蕩蕩的科考艦隊懸停在了金字塔群的上空。
劍魚護衛艦的武器系統時刻保持著備戰狀態，旗魚科考船也維持著快子和靈能兩種傳感器的全功率開啟，一艘艘艦船的艙門打開，將第一波登陸部隊空投至遺蹟地表。
這批以身赴險首的偵察兵，全部為全副武裝的靈族女妖，她們需要在地面完成基本勘察，並在合適位置布設傳送信標，以便後續人員能夠進行戰艦與地面間的快速傳送。
宣道士們帶她們過來就是為了幹這個的。
這些被科羅尼艾切除卵巢與子宮，洗腦調教後的雌性靈族們，被真理修會分門別類規劃成了多個兵種，如：
裝配大範圍殺傷性武器，負責進行火力壓制的「貪慾」；
裝配極限功率熱熔武器和破甲武器，針對高防禦目標進行熔毀作戰的「暴怒」；
以及，裝備論據長矛等多種冷兵器，專精近戰拼殺和潛行刺殺的「諷刺」。
靈族完美的身體素質和優異的靈能潛勢被他們開發到了極致，用以支撐自己執行此次堪稱作死的考察任務。
離開這裡不久的太空死靈主力艦隊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回來，到時候還得讓女妖們去跳幫活體金屬戰艦。
對人類來說，靈族的命從來就不是命，當耗材用就完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