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最後一句話, 沈遲低頭看向手中的哲學書,原本平復的心臟猝然錯漏半拍,一個想也不敢想的念頭在他腦海里划過。
他哥原來喜歡他嗎……
重逢後的畫面浮現在他眼前, 他們的關係遠遠比親兄弟更親密,嚴雪宵從不會拒絕他的擁抱,甚至也沒拒絕過他的親吻, 不會有更親近的人了。
因為對待這份感情太過小心翼翼,少年仍不敢確認這個念頭, 掛斷電話後依然抱著懷裡的箱子,隔了片刻拿著書走到書房。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 坐到嚴雪宵的身旁,十分刻意地翻開封面陳舊《存在哲學》。
如果真如莊漫所說, 他哥看見這本書應該會有反應吧,少年壓下書望向嚴雪宵,露出一雙漂亮的琥珀色眼睛。
男人專注地勾勒報表,似乎沒意識到他的到來, 神色一如既往地鎮靜, 看不出絲毫異樣。
他咳嗽了一聲:「我看書了。」
空氣的沉寂被打破,嚴雪宵抬起眼眸瞥了他一眼,漆黑的視線緩緩滑至他手中的書籍,像是要對他說什麼。
紅頭髮的少年瞬間繃緊背脊, 屏住呼吸等待將要出口的話, 濃密的眼睫毛一眨也不眨。
然而嚴雪宵望著他淡淡提醒一句:「書拿反了。」
沈遲的大腦空白了兩三秒,看著手裡倒過來的書燒得耳朵都紅起來了,猛地拿起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躥回了自己的臥室。
他一定是想多了,估計他哥當時只是忘了帶上這本,但他沒看見的是, 嚴雪宵溫柔地彎了彎唇角。
*
因為ttl在海島圖中拿下學校告別roll點生涯,每局比賽成績較為穩定,次日t1訓練賽排名第一次進入前五。
訓練結束時藍恆關了電腦,頗為好奇問向沈遲:「生日禮物送了嗎?」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藍恆的話吸引過來,走到門邊的許成也不由得停住腳步,顯然都對自家小隊長的感情生活感興趣。
「他購物車是空的。」
沈遲摘下耳機。
「她居然不購物嗎?」藍恆由衷稱讚,「這年頭能勤儉持家挺難得的。」
「不。」少年無情地打破了他的猜想,「因為想買什麼就直接買了。」
藍恆:…………敢情是個敗家娘們
雖然抱有擔憂,藍恆仍想破腦袋支招:「燕城周邊不是有座剛開發的月光島嗎,據說海水特別清澈,要不買兩張票在海島上過生日?」
沈遲沒說話,雖然他挺喜歡海邊的,但燕城周邊的海島都擠滿了人,他哥不喜歡去太熱鬧的地方。
葉寧來了句:「很適合表白。」
少年默默打開手機:「你生日那天有什麼安排嗎?」
電話那邊嚴雪宵頓了頓答:「你想去哪兒?」
看著眾人齊刷刷的視線,沈遲迅速走出訓練室,喉嚨咽了咽問:「月光島怎麼樣?」
他的心提在嗓子眼,知道聽見對方嗯了聲才鬆了口氣,掛斷電話從黃牛手中買了兩張月光島的門票,不知為什麼心臟嘭嘭跳個不停。
另一邊沈家也在挑禮物,沈夫人坐在名貴沙發上瀏覽拍賣會提前送來的名冊:「還不知道那位喜歡什麼。」
沈父沉思:「送古董字畫總不會出錯的。」
「不是說嚴家不如以前了嗎?」聽到父母的交談,餐桌上的季舒怯聲搭話。
「瘦死的駱駝也比馬大。」沈父的語氣藏不住憧憬,「要是這次把新區的工程給我們做,年底的利息就能還上了,也不知道今年是怎麼了,好幾家大客戶被挖走。」
沈夫人斜睨了沈父一眼:「少送外面的人幾件珠寶就有錢了。」
「你又來了。」沈父閃過不耐煩,「平時總說我不著家,一回家你也沒好臉色。」
沈夫人放軟語氣:「我知道你最近不容易,這次咬牙挑份貴重禮物宴會上送過去,看看公司能不能有轉機。」
光是嚴家指縫間漏下的都夠他們活了,聽說嚴雪宵喜歡男生,她不由得看向季舒。
她年輕時是美人,可季舒沒遺傳到半點,短圓臉小鼻子小眼,算不上難看也算不上好看。
望著季舒平庸的臉,沈夫人眼底浮現一抹淡淡的失望,沈遲讀書不行那張臉是真漂亮,送過去指不定還能討嚴雪宵的喜歡。
沈父遲疑問:「不過我們能去嗎?」
「你以為我平時白交際?」沈夫人繼續瀏覽拍賣冊,「這張現代畫不錯。」
她對自己的經營有自信,即便宴會前一天沒有收到請柬也沒有慌張,應該是弄錯了。
*
十月十四日,嚴氏舊邸。
無數賓客攜禮物為年輕的嚴氏家主賀生,但主位上的人並未出現,坐在嚴夫人身旁的駱書皺了皺眉:「未免太失禮了。」
鄭安最看不慣駱書高高在上的模樣,不待嚴夫人應聲便嗤笑:「失什麼禮?」
「有你這位駱叔叔招待著客人。」鄭安渾濁的眼珠子裡閃過精明,「雪宵還用來什麼來。」
眼看著宴席上兩方的氣氛愈加劍拔弩張,嚴夫人擔憂地看向坐在輪椅上的嚴濟,過去笑意迎人的嚴濟一聲不吭,推動輪椅向長廊走去。
坐在席末的瑞文起身跟上嚴濟,他從普林斯頓政治系畢業後便一直跟在嚴雪宵身邊。
讀書時他猜過嚴雪宵家世不凡卻沒想過顯赫至此,他目睹過那場滲人的雪夜清楚其間的危險,但他也明白蘊藏的機遇。
「您不擔心嗎?」
瑞文跟在嚴濟身後問。
陰影下嚴濟眯了眯眼,輪椅在一張古畫前停住了,畫卷上赫然是兩頭老虎相爭。
而打扮華貴的沈夫人站在嚴邸外,對著保安開口:「去年我們都在宴請名單上,沒道理今年不在。」
「沒有請柬不能進去。」
保安冷冰冰回復。
沈夫人勉力保持優雅離開,帶著花重金買來的名畫坐上車,從今年起沈家就一直不順,公司經營陷入困難不說,連她費盡心思打入上層圈也一下子打回原形。
她忽然划過一個猜測:「該不會是得罪嚴家了吧?」
「得沒得罪嚴家我不知道。」沈父滿臉寫著不耐,「我只知道要不是你我也不會拍這麼貴的畫,年底的利息更還不上了。」
車中的季舒瑟縮著不敢說話,那天看見沈遲果然不是好兆頭,他總預感會奪走他所有東西,他忍不住想,要是沈遲離開燕城就好了。
或者,死了就好了。
*
因為訓練賽推遲的緣故,沈遲晚上七點才打完比賽離開基地,來到渡口邊時將近十點了,望見舟船邊嚴雪宵高大挺拔的身影。
還穿著隊服的少年跑到嚴雪宵面前,格外不好意思說:「抱歉訓練晚了,等很長時間了嗎?」
「沒等多久。」
下午便抵達的嚴雪宵平淡答。
「那我們上島吧。」少年從口袋裡拿出兩張從黃牛那兒買的門票,「雖然晚了點,不過這會兒人應該不多。」
一邊的阿裴想何止是人不多,整座島根本沒別人,連他都不允許上島。
一無所知的少年交了票,兩人坐上開往月光島的船,入夜的海面尤為寂靜,月光浸在海面上像是覆上流動的薄紗,看不出海水有多清澈。
坐在船上沈遲沒來由地緊張,捏緊手裡的票根開口:「還沒問你相親對象什麼樣?」
「想知道?」
嚴雪宵輕輕一笑,因容貌本就生得出色,這一笑頗有點勾人的意味,少年好不容易才挪開眼點頭。
「年紀小。」
「愛撒嬌。」
察覺到語氣中的熟稔,沈遲強忍住心中的酸意,眼圈正要泛紅時聽見嚴雪宵又說了句:「遊戲打得很好。」
他呼吸驀地一滯,剛想說話船靠岸了,海岸的燈火驟然亮起,如同霧火節通明的火焰,照亮黑暗的海面。
他下意識瞥向男人腕上的紅繩,緩緩吐了口氣,鼓起勇氣說:「霧火節上我沒告訴你,繫上紅繩代表和喜歡的人長長久久。」
終於把積在心底的秘密說了出來,他說完便後悔了,唯恐嚴雪宵會避嫌遠離他。
空氣中散發著難言的沉默,正在他惶惶不安時,嚴雪宵注視著他定定答了句:「我知道。」
在泛光的海邊,少年驟然抬頭,眼前浮出霧火節上嚴雪宵自己繫上紅繩的場景,聽著自己越來越激烈的心跳聲紅著臉開口。
「哥,你是不是——」他深呼吸了一口氣才有勇氣繼續問,「是不是很早就喜歡我?」
他認命般問完問題,下一秒嚴雪宵冰涼的吻猝不及防落在他唇上,低低的嗓音從上方傳來:「喜歡得要命。」
作者有話要說: 相親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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