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聞煙曲肘撐在床上,緩緩坐了起來,抬手撫摸著溫讓辭的眉眼,心中軟得不可思議。
一種從未有過的充實感縈繞在她心間。
她想,或許這就是被在乎被偏愛被堅定的信任和選擇的感覺。
傅聞煙抬手搭在溫讓辭的肩上,傾身靠近他懷中,將下巴搭在他的肩上,也不知是撒嬌還是委屈,一下一下的捏著溫讓辭柔軟的耳垂,藉此尋求更多的溫暖。
「溫衡。」她聲音低而緩慢,是難得的情緒泄露,帶著讓人心顫的脆弱。
溫讓辭抬起手,猶豫了片刻後落在她的背上,無聲的給予傅聞煙溫暖。
他想告訴她,自己在。
所以,想哭的話可以放肆的哭。
傅聞煙深吸一口氣,繼續道:「有人說,不要輕易將自己的傷口剖露給別人看,哪怕對方是你最愛的人。因為你不確定哪一天你的傷口會變成對方攻擊你的武器。」
可是,她卑劣的想要利用他的善良,想要溫衡再心疼她一點。
那樣,溫讓辭就能永遠像現在這樣護著她愛她,永遠陪在她身邊。
她的那些理智,在面對溫讓辭的時候總是被她輕而易舉的拋在腦後。
她問:「你知道我不是原本的傅聞煙的,對吧?」
溫讓辭:「嗯。」
雖然這件事很讓人覺得不可思議,可是在傅聞煙親口對說過之後,加上她對二殿下的態度前後那明顯的區別以及性格的不同,他慢慢的便相信這駭人聽聞的事是當真存在的。
傅聞煙又問:「那你有沒有好奇過我是如何變成傅聞煙的?」
溫讓辭安靜一瞬,如實點頭:「想過。」
正因為想過,他才會懷疑傅聞煙失眠的症狀和她過去的經歷有關。
傅聞煙歪著頭靠在他肩上,目光落在眼前灰白的牆面,若是溫讓辭看到此刻的眼睛,就會發現她的眼睛裡一片死寂。
就像是亘古未變的死水,沒有半點漣漪起伏。
傅聞煙:「我十八歲的生辰禮上,我的親生父母和族人將我送上祭台,等祭祀禮結束後他們便會分吃我的血肉,以求健康長壽。」
隨著傅聞煙微微帶著顫意的聲音傳入溫讓辭耳中,他半握著虛扶在傅聞煙腰間的拳頭緩緩張開,寬大的手掌用力的將她摟入懷中,想要給她一點點安慰。
他猜想過傅聞煙的失眠和她的過往有關,但是沒想到居然會是這樣慘烈悲痛且沉重的過往。
被自己的親生父母和族人同時拋棄傷害,那是一種什麼樣的絕望,溫讓辭實在難以想像。
發發聽到傅聞煙的這些話,便也不由自主的回想到了初見傅聞煙時的場景。
那個被鐵鉤貫穿四肢,像牲畜一樣掛在十字架上的少女,是它統生中永遠不會忘記的存在。
而後來的傅聞煙,在一次次任務中學會了許多的技能,她越來越自信,可也越來越孤僻。
她始終清楚自己只是一個完成任務便要離開的過客,在過去的位面中也從未對任何人任何物品動情。
更遑論依賴到願意將自己的傷口在對方面前剖開。
若是有朝一日,時過境遷,溫讓辭變得不再是現在的溫讓辭……發發有些不敢想後面會發生的事。
但它覺得,溫讓辭不會變。
因為,他本身就是一個很好的人。
察覺到溫讓辭安慰的動作,傅聞煙輕笑了聲,聲音中透出幾分狠戾。
「但是,我逃脫之後把他們都殺了。」
她不覺得自己做錯了,畢竟是他們先傷害自己,先想置她於死地!
但是,從那以後,傅聞煙的每一個夢裡都是那場充斥著血腥和皮肉灼燒的惡臭夢魘。
像是為了懲罰她瘋狂的報復一般,那段記憶一遍遍的折磨著她。
她坐正,眼睛盯著溫讓辭,問:「溫衡,你說我做錯了嗎?」
弒父殺母,在世人眼中她便是大逆不道之人。
更何況,她還殺完了自己全部的族人。
這樣的她,在世人眼中該是十惡不赦了 吧?
溫讓辭這樣謹守禮數,耿介端方的君子知道這段過往,又會怎樣看她?
「阿遙是想要從我這裡得到什麼答案呢?」溫讓辭輕聲詢問。
傅聞煙咬著嘴唇,片刻後回:「我以為你會覺得我殘忍,覺得我大逆不道……」
「不會。」溫讓辭直截了當的打斷傅聞煙的話:「他們傷害你在先,那麼便要應對你的怒火,這是因果。」
「而且……」他笑著去揉傅聞煙的腦袋,傅聞煙卻輕輕將他的手攔住,視線落在他手腕的傷上,帶著幾分警告。
溫讓辭無奈的任她將自己的手抓在掌心,繼續道:
「而且,人心都是偏的。無論發生什麼,我永遠站在阿遙的這邊。」
「那如果做錯的人是我呢?」傅聞煙下意識的問。
溫讓辭注視著她,沒有片刻猶豫便回:「那我替阿遙承擔因果報應。」你繼續逍遙自在便好。
而且,他相信阿遙不是那等無緣無故傷害別人的人。
若真的是,他也認了。
這樣的溫讓辭真的很像一個毫無底線的戀愛腦。
傅聞煙吐出一口氣,面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溫衡,你這樣我真的不會放開你的。」
這是她給溫讓辭最後一次放棄的機會了。
「嗯。」溫讓辭點點頭:「正好我也不想和阿遙分開。」
他曾經覺得這樣一塊璞玉太過美好,自己身陷囹圄不能拉著她和自己一同被困。
但如今,牢籠已破,自己和她也該白頭偕老。
「你休息一會吧。」傅聞煙拍拍自己身側的位置,溫讓辭放血餵她,失血的情況下肯定不好受。
溫讓辭本想拒絕,但看著傅聞煙眼中的內疚,心一軟,便點了頭。
「好。」他回,然後又道:「你醒來的事我先出去同伯父伯母說一下,讓他們放心些。」
「我自己去。」傅聞煙拉著他的手直接將人按在床上,然後拿被子給他蓋上。
見她動作利落,溫讓辭便知傅聞煙身體已經沒什麼大事了,便也隨著她去。
下床之後,傅聞煙看著自己鬆散的衣服愣住,餘光瞥到床上的腰帶,眉心不由跳了跳
發發在這個時候笑得賊眉鼠眼的解釋道:「給你針灸的時候溫讓辭把你上衣都扒了,包括肚兜。」
傅聞煙:【……】
【不過溫讓辭是蒙著眼睛給你針灸的,說真的,看那手法他的醫術應該不比你差。】
傅聞煙假裝沒聽到發發說的後半句話,問溫讓辭:「你脫我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