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時候自家世子引以為傲的武功居然成了他爬人家女子院牆的工具?
簡直是有失風化!
簡直是傷風敗俗!
小七在心裡努力的拼湊著說辭,忽然感覺頭頂涼颼颼,他抬頭便見溫讓辭正冷冷的盯著他。
「今日之事,你若說漏了嘴,我便把你賣去青柳巷。」
青柳巷是京都出了名的煙花之地,若是被賣到那裡,不是當小倌倌就是打掃的雜役。
但無論是什麼,都不是人過的日子。
小七一激靈,趕緊正色道:「奴才今日就沒來過大將軍府。」
溫讓辭滿意的點頭,轉身翻進院中。
只是這次,沒有人攔他。
他心中正狐疑,便見窗台那傅聞煙正撐著腦袋笑意盈盈的看著他,顯然早就察覺到他翻牆的行為了。
溫讓辭有些不敢直視傅聞煙揶揄的視線,耳尖泛著醒目的紅。
他努力讓自己鎮定,然後抬腳走向傅聞煙,站在窗外對她道:
「你去睡吧,我在這陪你。」頓了頓,他又補充道:「等你睡著了我再離開。」
傅聞煙撐著窗台站起來,身體越過窗沿直接停在了溫讓辭面前。
「阿衡,你在外面我是睡不著的。」
她抬手一揮,緊閉的房門被一道勁風砸開,搖晃的『吱呀』聲像是羽毛在人的心湖撩撥。
傅聞煙命令的開口:「進來。」
溫讓辭手指蜷縮了一下,自小所習的禮節告訴他不該太過越界。
可是,傅聞煙眼底的烏黑和眼中充血的血管卻讓他的心一軟再軟。
半晌,他深吸一口氣,走進傅聞煙的閨房。
屋內散發著淡淡的花香,溫讓辭說不出那是什麼味道,卻讓他的心跳一再加快。
傅聞煙已經抱著被子躺在了床上,她閉著眼睛,卷而長的睫毛像是振翅的蝴蝶緩緩歸於安靜,在傅聞煙的臉上投下一道淡淡的影子。
溫讓辭站在書桌旁,他克制的沒有離她太近,視線卻時刻不離她的睡顏。
直到睡夢中的人突然翻了個身,露出脖頸下雪白的肌膚和清晰可見的鎖骨,溫讓辭的視線才像是被燙了一般猛地移開。
他垂著眸子,心中翻滾的羞意卻在觸及書桌上那熟悉的字體時頓住。
一陣清風吹來,被鎮紙壓著一側的宣紙被風吹開。
除去最上面的那張,下面他所能看到的紙張上都是他最為熟悉的字體,和他最為熟悉的名字。
溫衡。
一遍又一遍的溫衡。
還是溫讓辭自己的筆跡,但是卻帶著不同於他內斂的清雋,而是鋒芒畢露的霸道和執拗。
溫讓辭不由自主的撫上那早已經乾涸的字跡,又顫抖著手落在最上面那張紙上,還未乾透的墨痕。
是一個還未寫完的『衡』字,顯然是剛才傅聞煙回來之時那短短時間內的傑作。
溫讓辭輕輕的撫摸著那個字,一遍又一遍,腦海中都是朝陽中、烈日下、晚霞里甚至是更深露重時,那倩影坐在這個位置,懷著不知道什麼樣的心情寫下自己的名字。
傅聞煙是霸道的,是強勢的,更是驕傲自信的。
這點溫讓辭從一開始便知道
可他卻從未感受過她的霸道強勢,她在他身邊的時候永遠懷著最大的溫柔和耐心。
她也知道自己全部的喜好和底線,從一開始馬車上保持的距離,到後來淺嘗輒止的親吻。
她的尊重和在意,從未讓溫讓辭有過半分不適。
甚至,他在理所當然的享受著她的偏愛。
直到今天,溫讓辭才知道那理智的尊重之下,是傅聞煙有多極致的克制。
她寫這些名字的時候,心裡一定一定也很思念自己了。
可是傅聞煙卻只有那一次酒後失態時闖入過撫遠王府。
其餘時間,她都在不會打擾到自己原本生活的情況下才來尋自己。
溫讓辭指尖都在發著顫,心口一陣強過一陣的酸澀不斷的衝擊著他的感官,讓他眼眶裡泛起淚意。
溫讓辭透過朦朧的霧氣看向那熟睡中的人,抬腳走過去。
他蹲在床邊,將被傅聞煙掀開的被子輕柔的替她蓋上。
「阿遙,讓禮部選個近些的日子,我們早點成婚好不好?」
他想她想見到自己的任何時間,都能見到自己。
他的阿遙,不必再克制了。
他無聲的開口,終究沒忍心打擾她的好夢。
不知何時,大開的窗戶只餘下窄窄的一條縫通風,傅聞煙平穩的呼吸始終貫穿在屋內。
而那方書桌上,那未完成的衡字已經被人續寫完。
一半內斂藏鋒,一半霸道狂狷。
卻是那樣的和諧。
*
蘇府
蘇河這兩日的心情都極為不錯,世人都以為他讓傅聞煙嫁給溫讓辭是為了掣肘大將軍府,可只是這樣他怎麼可能滿足?
他要的是景華皇后、大殿下和傅聞煙離心。
要知道溫讓辭本就是朔國皇室後裔,他身體裡流的是朔國正統的皇室血脈。
若是有朝一日,傅聞煙肚子裡也懷了朔國正統的血脈,皇后還能像現在這樣信任她嗎?
一個聰明到可以悄無聲息的弄死一個皇子還不留下任何把柄的人,景華皇后當真半點都不忌憚嗎?
若真是毫無忌憚,傅聞煙這些日子進宮的次數也不會如此少。
蘇河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朝著地上點了三滴,才又仰頭一飲而盡。
沉魚、無憂,父親一定會給你們報仇。
「蘇尚書好興致啊。」
就在蘇河口中的酒滑過喉間之時,屋外卻突然傳來一聲輕笑。
他猛地側頭看去,便見院中正站著一人。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讓他恨不得將之扒皮抽筋的傅聞煙!!
蘇河深吸一口氣,沒有驚慌失措也沒有大喊大叫。
傅聞煙能出現在這裡,說明府中侍衛對她來說根本就毫無威脅。
他鎮定的看著傅聞煙:「你來,是想取我的命?」
傅聞煙乖巧的點點頭:「知恩圖報,尚書大人送了本小姐那麼一份大禮,我自然得親自上門來感謝啊。」
蘇河冷哼一聲:「要殺要剮動手便是,何必浪費口舌。」
「也是。」傅聞煙點點頭,回憶道:「比起蘇沉魚,尚書大人面對死亡可淡定得多了。」
「你都不知道,那天蘇沉魚哭著喊著的求我不要殺她,可吵人了。」
說到這,傅聞煙忽而輕笑一聲,問:「蘇尚書見過蘇沉魚的屍體了吧?」
想到蘇沉魚眉心的窟窿,蘇河的眼中滿是痛色。
傅聞煙取出一把匕首在掌心拋了兩下,「為了讓你們父女倆死在同一把匕首下,我可是親自去了一趟刑部呢。」
「希望,來世你和蘇沉魚還能成為父女。只不過,你們要在地獄好好祈禱,莫要再碰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