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教科書
人文社。
小說北組,李景峰這些天喜氣洋洋。
《芙蓉鎮》的單行本,首印20萬冊,不到一個月就全都賣光了。
這屬實超乎了所有人的預料,立馬通知印刷廠加印,如今過去兩個半月,《芙蓉鎮》的單行本總印量已經突破50萬冊。
這是什麼概念,按照萬冊2%的印數稿酬,50萬冊就是已經有了2000多塊的印數稿酬。
李景峰隱約覺得,到5月底,人文社給江弦結算前三月印數稿酬的時候,這個數字還能再提上一截。
「《芙蓉鎮》賣的真是太好了,出人意料的好。」
「我昨天上我家鄰居那兒串門,看著他都買了一本兒。」
「我看《芙蓉鎮》這小說還是屬於不光有衝勁兒,後勁兒還足,讀者那叫越喝越帶勁,越喝越上頭」
「那江弦同志,每隔仨月領2000稿酬,不得美死了?」
「這一年就八千塊錢?!」
「都說9月就要交個人所得稅了麼。」
「那也不妨礙啊,下次給他付稿酬是8月底,直接避了9月了」
「哎,慎言!」
李景峰剛扛著幾麻袋讀者來信上來,他打斷他們的議論,而後看著這些寫給《芙蓉鎮》作者的信,與有榮焉般期盼道:「江弦要是能再出版點作品就好了。」
「景峰同志,還真有一部要出版」
老編輯屠岸不知何時站在門口,捧著一份賊拉厚的手稿進來,「今天文講所那邊兒送來的,說這篇是江弦和你約的稿子,點名要給你。」
「哈,這小子!不枉我對他那麼好!」李景峰笑著接過稿子,心裡那叫個美滋滋,同時心裡那個小算盤噼里啪啦的幫江弦敲打。
嗯,6月前幫他出版的話,9月前就能收到第一筆印數稿酬.
如果賣的能像《芙蓉鎮》這麼好,足足少交200塊呢!
「什麼類型的稿子啊?」
「長篇小說。」
「我看看。」
李景峰從桌上挖開一處空地,把稿子鋪上去,熟悉的大綠格子稿紙。
嗯,這小子稿紙用的還是他們人文社的。
「媽的,偷了多少。」
李景峰抱怨一嘴,喝一口茶葉,稍微集中下精神,隨後看向這篇稿子。
一篇十五萬字的稿子,李景峰從上午看到下午,花了足足9個小時。
眼見埋頭看了一天的李景峰抬起頭來,旁邊的祁學成連忙拍拍他的胳膊打聽。
「怎麼樣?」
李景峰揉著太陽穴,深吸一口氣,給出四個字的評價。
「驚世駭俗!」
他一天沒喝水了,說罷便感覺喉嚨好似黏在一起,趕忙端起杯子灌下去幾口,喉結滾動幾下,這才補充著形容:
「寫的真好,文筆好、情調好、文風好!」
祁學成一聽,好奇的不行,「我看這像是個歷史故事,講哪個年代的?」
「他倒沒有寫明是哪個年代,不過這像是一種很特別的處理,有意而為之的感覺。」
江弦全篇都是模糊著歷史背景來寫的,沒有一筆正面去提他所寫的是哪個年代,但在敘述故事時,又將歷史無痕跡的插入其中。
李景峰並不熟悉「意識流」,所以不太明白這樣的寫法是何用意,不過讀起來別有一番味道。
按他的推測,這大概是個20年代左右的故事。
「這個書名為啥叫米?」祁學成又問。
這可提醒到了李景峰。
他回味著其中的味道,忍不住拍案擊節,「《米》這個書名起的是真好!」
當真震撼,因為「米」貫穿全文始終。
主角五龍剛來到城市,唯一的糧食只有一把生米;五龍和女人同房,要灑一把米在她身上,淨化她的身體;五龍得了花柳病,要把自己浸泡在米醋里,他的病情似乎也得到了緩解;等到五龍死的時候,他又死在拉滿米的火車上。
五龍對米狂熱,狂熱到扭曲。
「這小子真特麼會寫!」李景峰滿臉興奮的樣子。
祁學成雖然沒看,但聽李景峰這樣給他講述,便也覺得的確是有點兒水平。
這可是長篇小說,能把一個物品異化成這樣子,並且納入全篇的精神內核當中,這絕對是大師才能完成的水準。
「行了,我不跟你說了。」李景峰推開祁學成,趕忙起身去找老太太。
敲開辦公室的門,李景峰興奮的把這一部《米》拍在韋君宜桌上。
「韋老師,江弦的稿子!好稿子!」
韋君宜聽到是江弦的稿子,立馬好奇的多問了一句。
「講什麼的?」
李景峰用最簡練的四個字總結,「農民進城!」
「那不是《駱駝祥子》?」韋君宜笑著說。
李景峰一拍腦袋,「對!您說的真對,《駱駝祥子》,一個農村青年來到城市討生活的故事!還都得了花柳病!」
「拿《駱駝祥子》作綱線,江弦是要做老舍的傳人?」韋君宜捧起這份稿子,隨意的翻了幾頁。
「不一樣,雖然是兩個殊途同歸的農民小伙子,但這完全是兩篇小說。」
李景峰說了半天,又覺得說不清楚,「反正吧,您看了就知道了。」
「嗯,我知道了,伱先回去吧。」
韋君宜沒有著急,把手上那份稿子審完,才舉著放大鏡,開始看江弦的這一篇《米》,這篇在李景峰口中不一樣的《駱駝祥子》。
「意識流?」
這樣新穎的文體,登時吸引了她的閱讀興趣,想要繼續讀下去。
天色已然昏暗,她將桌上一盞檯燈打開,像是漆黑海面上搖曳的孤舟。
韋君宜花了一晚上的時間,中途休息,一直到次日中午,才把這篇小說讀完。
身體有些疲憊,但頭腦格外清醒。
「真是個了不起的作家啊。」韋君宜忍不住感嘆一句。
她資歷豐富,閱讀量更大,也就看出了比李景峰更多的東西。
像意識流。
江弦的這篇小說,幾乎是教科書式的展示、炫耀他的意識流技法,甚至可以說,他是在教國內所有作家們如何寫作。
還有五龍對米的狂熱。
韋君宜甚至能從中看出馬X思主義哲學。
五龍跟米的關係發生了異化。
而馬X思主義哲學認為,異化,是人的生產及其產品,反過來統治人的一種社會現象。
好的作品就是這樣,就像一座金礦,能被取之不盡的挖掘。
就像魯迅的文章,能翻來覆去的做閱讀理解。
「您看完了吧?」
李景峰敲門進來,「怎麼樣?」
韋君宜沉吟許久,「讀完後忽然想到了三島由紀夫。」
「三島由紀夫?」李景峰嚇了一跳,三島由紀夫被認作日本文學的最高峰。
「您覺著,咱們出版麼?」
「先喊江弦來改稿子吧。」
(三島由紀夫作品70年代就傳入中國)
0點之後還有一更,不熬夜的可以先睡了,聽評論區的話調整了下作息,今後儘量不熬夜碼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