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燒灼的愛意

  江曼笙覺得自己真是太幸福了。剛剛她真的有一點累,但現在好像被一絲絲的溫煦融化了。

  兩人坐在后座上,她盯著陸祈臣:「陸祈臣。你怎麼這麼好啊。」

  陸祈臣笑了下:「我的寶寶也很好。」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還不知道今天會發生一件令他覺得,江曼笙已經好到,如果她沒有出現在他的生命里,他會抱憾終生的事。

  兩人到達陸家老宅時,天色已經黑了。江曼笙挺高興的去後備箱拿兩人給奶奶買的東西,還有一些江曼笙覺得漂亮、想送給奶奶的花。

  陸祈臣倚在車門旁,方勤眾站在陸祈臣身邊。陸祈臣提了句:「剛剛那個是王總?」

  方勤眾很快回答:「是的。如果不是剛剛看到,我也不知道他怎麼會在青興。」

  陸祈臣曾經和這個人有過交集,知道這個人不怎麼樣:「你注意一下。」

  方勤眾點頭:「陸總放心。如果太太解決不了,我會輔助太太解決的。」

  陸祈臣輕嗯了聲。

  等江曼笙拿好東西,兩人進到老宅客廳時,奶奶正在收拾收音機。

  江曼笙問了句:「怎麼這麼多款式的收音機?」

  這時候爺爺還不在家,奶奶說起這件事也放鬆了一點:「還不是祈臣的媽媽喜歡聽。」

  陸祈臣也跟她解釋:「是我媽媽的愛好。」

  江曼笙點了點頭,她發現一件事情,陸祈臣的媽媽在陸家是個忌諱,但似乎只有在陸爺爺在的時候才是。

  江曼笙:「真巧。我大學時候也做過一個播客。」

  陸祈臣說:「如果你們能見到的話,應該會有一些話題聊。」

  江曼笙想了想,說:「見不到也沒關係的。」

  陸祈臣:「嗯。」

  過了會兒,陸爺爺回來了,看到奶奶在收拾錄音機,他表情有些複雜,把陸祈臣叫去書房了。

  江曼笙幫奶奶收拾東西,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江曼笙覺得這是個機會:「奶奶能給我講一下祈臣媽媽的事嗎?」

  陸祈臣的媽媽是生病去世的。但準確來說,陸祈臣並不是她的親生孩子。

  直到她去世之前,陸祈臣和陸奶奶不忍心瞞下去了,她甚至才知道這件事情。

  陸祈臣的媽媽和陸父是二婚。而陸祈臣其實是陸父前妻的孩子。

  陸父和前妻離婚後,並不知曉前妻肚子裡還有孩子,很快和陸祈臣的媽媽再婚,有了一個孩子。

  但那個孩子在生產時意外去世了,那時候前妻帶著孩子找到陸父。

  於是陸爺爺和陸父瞞著陸祈臣的媽媽,做了個偷梁換柱。

  陸祈臣一直很愛自己的媽媽。

  直到十七八歲那會兒,他才從陸父那裡無意間知道這件事情。

  陸父和陸爺爺都嚴令警告他不許說。

  也就是從那時開始,陸祈臣變得很緘默,不知道如何面對媽媽。

  陸祈臣的媽媽在病重,臨去世之前,知道這件事後很憤怒,罵了陸家父子倆好幾天。

  也拒見陸祈臣。

  那幾日她清醒的時間裡,幾乎都是在罵他們中過去的。

  陸父對於這件事一直都心甘情願地承受,有一次在高架路上還為了接她的電話出了場車禍,意外進了醫院。

  身體留下了後患,後來沒兩年也去世了。

  事情差不多就是這樣,但陸老爺子一直覺得陸父是因為陸祈臣的媽媽才車禍後沒幾年去世,陸家這幾年也一直避諱提起陸祈臣的媽媽。

  但陸祈臣的媽媽沒有欠過他們任何人。

  這是個有點沉重的話題,江曼笙需要花一些時間接受。

  奶奶大概也是想緩解她心情上的壓力,問她:「大學時候做過什麼播客?」

  江曼笙很安靜地答:「奶奶,叫逢魔時刻。」

  江曼笙答完,奶奶一下子就安靜了,她看著江曼笙:「那你可要告訴祈臣。」

  起初江曼笙沒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但吃過晚飯後,奶奶去樓上了,江曼笙在陸祈臣臥室的沙發里坐著,想休息一會兒。

  她剛坐下沒多大會兒,陸祈臣突然過來抱住了她。

  陸祈臣現在總是叫她寶寶,已經很少一字一字叫她的名字了。

  但這個時刻,陸祈臣突然又一字一字叫了她的名字:「江曼笙。」

  江曼笙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怎麼啦?」

  陸祈臣的聲音有點低:「我媽媽去世之前一直在聽一個播客。」

  「那個播客的名字叫做逢魔時刻。」

  「是巧合嗎?還是什麼?」

  這個時候,江曼笙知道是奶奶告訴陸祈臣了。

  在江曼笙讀大學的那會兒,逢魔時刻應該還只是個很生僻的詞語。

  江曼笙也抱住他:「我不知道。」

  「即使是同一個播客,我也並不是主要策劃人。」

  「但是每一期我都有參與。」

  「是什麼時候?」

  陸祈臣給的線索很關鍵,他換算了一下:「應該是你讀大一的時候,十月深秋。護士說我媽媽去世的時候,好像有個播客里有個女孩子在唱一首《小毛驢》。」

  這個指示太明確了。

  江曼笙吞了一點尾音,她說:「陸祈臣。可能是我唱的。」

  就算這世上不止一個播客叫《逢魔時刻》,唱小毛驢的《逢魔時刻》應該很難有第二個。

  而江曼笙之所以記得這麼清楚,是因為那是一通聽眾來電。

  那通電話剛好是她來接的。

  來電人是一位溫柔的女士,她問江曼笙能不能給她唱一首《小毛驢》。

  那個要求太奇怪了。

  但江曼笙還是做了。

  陸祈臣說:「那她有可能是我媽媽。她有說什麼嗎?」

  江曼笙坐直了一些,把陸祈臣抱得更緊了:「我唱到一半的時候,她突然打斷了我。」

  「她問,今天天氣怎麼樣?」

  「我回答她是個大晴天。」

  「她說今天病房裡一直拉著窗簾,她不知道今天天氣怎麼樣。」

  「然後她說謝謝我。很好聽。她突然覺得今天一定是個好天氣。她恍惚間覺得前塵往事盡成煙雲過眼,她死而無憾。」

  「她說完這句話後,我問她還要聽嗎?她說請我唱完。等我唱完後,她沒有聲音了,我們都以為她睡著了,就把這個電話結束了。」

  陸祈臣的媽媽是個很帥氣的、愛恨明確的人。

  她愛過陸祈臣的父親,但在她知道他們隱瞞她自己孩子去世的真相,還讓她當作親生孩子把他和前妻的孩子陸祈臣養大的時候,那份愛蕩然無存。

  她把陸祈臣當作珍寶一樣愛過,也從未虧待過他分毫。但在她知道真相後,她心中對陸祈臣只有恨。

  即使陸祈臣是她一手養大的,也沒有任何人有資格要求她繼續愛陸祈臣。

  她擁有恨所有欺騙她的人的權利。

  但如果不是他們,她一直都活得那樣帥氣啊。

  可在她生命快要結束的那一刻,她聽了一個女孩子的歌聲,還是決定把所有這一切釋然。

  她沒有必要因為一群她恨的人遺憾而終。

  她要自己到死都帥氣。

  陸祈臣沉默得讓江曼笙有些慌張。她不知道這件事對於陸祈臣而言意味著什麼,但她知道。他大概一直對自己的媽媽心懷愧疚。

  江曼笙突然想起,陳姨說過,陸祈臣念高中時候身上常常有很多傷口。

  江曼笙把他往自己懷裡抱:「陸祈臣,你高中時候身上的傷口是你自己弄的嗎?」

  但這時候陸祈臣沉默了,過了會兒,他突然湊上來很輕很輕地吻住了江曼笙。

  他說:「寶寶。謝謝你。」

  謝謝你讓媽媽不是抱憾而終的。

  陸祈臣的情緒和吻都來得那樣猛烈,儘管他沒有回答,但江曼笙覺得自己已經知道答案了。陸祈臣一定從知道真相後,一直因為隱瞞媽媽,而對媽媽心懷愧疚。

  他一定從來沒有渴求過媽媽不恨他,他只是希望她至少在離開的那一刻不要在恨他。

  他希望她心裡只有自己。

  江曼笙承受著陸祈臣的吻,這個吻那樣輕,卻像是在燒盡陸祈臣身上所有的情緒。

  而江曼笙呢?她只要想到自己喜歡的少年曾經自我傷害,就痛得心都要碎了。

  江曼笙想安慰他,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說話的空當:「陸祈臣……」

  但陸祈臣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他那樣看著她,眼睛裡盛著可以燒灼她的愛意:「寶寶。」

  「我們回青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