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這世道怎麼了!
翌日。
張牧起了個大早。
昨日他就徵得了莊曉夢的同意,用平價從鏢局的倉庫中買了一些糧食,給啞爺那邊送過去。
張牧估計玄姬的銀子都在她肚子裡裝著,寺里應該有些存糧,但肯定不多,畢竟那麼多老鼠在打工呢。
送完糧食,張牧留了一點,打算再給石燕生送去,走在路上,突然就聽到前方有銅鑼陣陣。
張牧往前看了一眼,只見是一列囚車車隊,便站在了路旁。
昨日在鏢局內張牧就聽說了,如今糧價飛漲,城內又有不少災民,所以經常會發生一些打砸搶燒的事件,對此縣衙方面也是痛下重手,只要抓住,一律遊街問斬。
這種事張牧也沒太在意,畢竟治亂世用重典,無可厚非。
記得上一次遇見囚車遊街,還是羅三炮他爹.———
張牧望著一輛輛囚車從自己身邊走過,突然眼神一凝。
他居然看到了一個熟人。
在囚車中,那個穿著破爛,滿身污垢的男子,不是利興貨鋪的周源廣嗎?
那個和自己一起救了那些被拍花子拐走的女子孩童的小伙子。
他怎麼在這囚車裡。
張牧立刻追了上去,大喊:「周源廣!周源廣!」
周源廣聽到有人喊自己,這才抬起頭,就看到張牧,臉上擠出笑容,但眼淚卻從眼眶中滴答滴答地落下。
「讓讓,讓—.哎,張鏢師——」一旁的衙役上前驅趕張牧,卻一眼就將張牧認了出來。
「你認識我?」張牧好奇道。
「哎,當初你帶著狐妖屍體進城,我跟在李頭身邊—」那衙役笑了笑,又指了指囚車上的周源廣,問道,「張鏢師認識?」
「認識。」張牧一邊跟著囚車行進,一邊問道,「他犯什麼事了?」
「唉————」殺人了!等遊街結束,就直接咔了!」那衙役嘆了一口氣,「不是不給您行方便,
這不合適停下來讓你們單聊。」
「你要是認識,我等會知會一聲,讓他往前排排,給他個痛快。」
「您是不知道,這砍到後面,子手沒力氣了,那被砍的才真是遭罪!
張牧一證,抬頭又看了眼周源廣,周源廣只是朝著他搖了搖頭,那眼神中沒有絲毫的求生欲望。
張牧見狀,實在沒忍住,又拉著那衙役問道:「好端端的,怎麼殺人了?」
聽到張牧這個問題,這個衙役左右看了看,脫離出護送的隊伍,把張牧拉到一邊,說道:「唉,張鏢師,也就是你問我,別人問我還真不搭理。」
「您費心。」張牧不著痕跡塞了一塊碎銀子到對方手中。
對方捏了捏張牧遞來的碎銀子,說道:「張鏢師,先得說好,這人啊,要是早兩天,還能救,
現在,救不成了。」
「您說說怎麼回事?」
「這事—————-唉—————」衙役先是嘆了一口氣,然後說道,「前段日子,縣令大人放災民進城,著實亂了一陣子。」
「周掌柜他媳婦兒」-唉,被幾個災民給糟蹋,跳了井,當時他媳婦兒的弟弟想救人,也給打死了。」
「周源廣他媳婦兒不是懷了嗎?」張牧膛目結舌道。
「可不是嗎!」衙役搖了搖頭,「說實話,我都覺得畜生!」
「他媳婦爹媽聽到這消息,當場就去了一個,另外一個也差不多了。」
「要說這周源廣,真是個漢子,把一家四口的喪事都給辦了,然後就混進災民堆里,去查到底誰害了他家。」
「還真給他查出來了。」
「當天夜裡,他一個人,殺了十二個啊!現場那樣子,要不是李頭出手,我們都不敢上前一步「但是能怪誰呢?」
「這世道,也就是這樣了—」
張牧聽完,望著那遠去的囚車,也是長長嘆了一口氣。
半響,他又拿出一塊碎銀塞進衙役手裡,說道:「衙役大哥,煩勞你了,給他個痛快!」
衙役收好碎銀,說道:「張鏢師要不要送他最後一程?我給你安排個靠前的位置。」
「不去了,見不得。」張牧擺了擺手。
衙役聞言,也不再多說,對著張牧拱了拱手,便追著囚車車隊而去。
張牧又是長吐一口氣,似乎想將心頭那些糟爛的情緒都吐出去。
張牧在原地站了好半響,才回過神來,他看了看手裡的糧食,邁步繼續朝著石燕生住處走去。
天馬巷。
張牧記得上次來這裡時,這裡雖然窮苦,但還是熱鬧的,這一次再來,只感覺一片凋,聽不見人聲。
張牧走到石燕生家門前,敲了敲門,等了片刻都沒有回應。
張牧輕輕用手一推,那木門就被推開。
「石先————.」張牧的話剛說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他看到在對著大門的正屋裡,一具身體懸在空中。
「石先生!」張牧面色一變,猛然沖了進去,就見石燕生已然懸樑。
張牧連忙將石燕生抱下來,卻發現屍體早已僵硬。
轉過身,張牧就看到牆上用血寫的絕命詩願不再生此世間,紅塵悲苦盡嘗遍。
我兒且慢待父來,地下作鬼亦團圓。
張牧一拳打在牆上,只覺得滿腔悲憤卻又不知如何發泄,只能是大口大口喘著氣。
怎麼了?
到底怎麼了!
張牧蹲了下來,看著石燕生的屍體,又想起周源廣的事情,還有這一路的所見,只覺得心頭得慌。
他們總說這世道,這世道——
這世道,怎麼了?
遠威鏢局,花廳。
莊曉夢望著面前穿著兜帽大擎的人說道:「閣下,人我已經打發了,你有什麼要求可以說了。
那人點點頭,摘下兜帽,取下面巾,露出一張疤痕交錯的臉。
「莊娘子,事發緊急,勿怪。」
「無妨!你就算不露出真容也沒關係。」莊曉夢擺擺手,「做鏢局這麼多年,有些規矩我還是明白的。」
「說吧,要送什麼鏢?」
那人輕聲道:「人鏢,前往永寧府。」
「人鏢什麼身份?」莊曉夢提起毛筆準備記錄。
「縣學教諭宋好問!」
莊曉夢手中的筆猛然頓住,抬起頭看向對方:「你到底是誰?」
「我只是一奴僕,被主人派來聽宋先生命令行事。」那疤痕臉說道,「我主人的身份不在托鏢的範圍內。」
莊曉夢點了點頭,繼續問道:「我看你修為不弱,至少也是八九品的通脈境,你們自己不能護送嗎?」
疤痕臉猶豫了一下,說道:「我們另有任務,走不開。」
莊曉夢望著對方,沉默了下來。
那疤痕臉皺了皺眉:「怎麼?不接嗎?」
莊曉夢聞言笑了笑:「閣下說笑了。」
「我們遠威鏢局打開門做生意,哪有把生意往外推的道理。「
「這話傳出去,我這鏢局的招牌還要不要了?」
「只要是鏢局定下的鏢路,我們都接。」
「那就好!」疤痕臉從在懷裡一掏,拿出一沓銀票,放在桌上,「這是鏢資。」
莊曉夢看了一眼那沓銀票,點了點頭:「半夜後,把人鏢送來,走後門。」
疤痕臉點點頭,拱手告辭。
等對方徹底離開,莊曉夢喚道:「春熙一一」
丫鬟春熙立刻小跑著跑了進來:「夫人,你喊我?」
莊曉夢點點頭,說道:「去風物閣將李爺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