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弄死民國渣男(1)
這一次一讀取記憶,便感受到了滿滿的憤慨絕望之氣,而這股氣,卻不是為了原主自己。
果然,這一次看完了,便知曉這位原主是在為其他人憤慨。
依舊是一本架空的小說,背景設定靠著那位原作者來圓,算是有些民國的影子,但也有些地方與那個真實世界十分有出入,主角倒不是原主與他身邊的哪一位,他與那愛到痛苦又恨到滔天的人,只不過是這本書里一個提過一兩句的路人甲罷了。
林時恆不再去看原劇情,仔細讀起了記憶。
原主小名九兒,生在局勢最困難的時候,他家裡是越窮越要生孩子,等到了他時已經是家裡的第九個孩子,最大的長子已經能上工,倒數第二小的卻也是個還需要人照料的奶娃娃。
九兒從生下來就體弱,小小的一團縮在因為洗過太多次而硬邦邦的破舊襁褓里動也不動,就連哭聲都如同奶貓似的,羸弱的幾乎要聽不到。
家裡覺得他不好養活,恐怕養了沒幾天就要早逝,又騰不出人照料他這個需要人時時看著的奶娃娃,思來想去,忍著心疼請了一位寫信先生寫了他的小名在襁褓上,扔在了大街上。
那時本就兵荒馬亂的,百姓們各個都是連自己都顧不上的主,更有許多穿著長靴騎著大馬的官們每天急匆匆從大街上疾駛而過,哪裡顧得上地上竟還有東西的,再加上天寒地凍的,小娃本就脆弱,又被放在了冰冷地面上,這奶娃娃丟在大街上,不是被凍死就是被來來往往的馬匹踩死,便相當於是要讓他去死。
也虧得他命不該絕,恰巧那日清晨方府中的大小姐陪著母親一道出去赴宴,路上馬車輪子壞了事,兩人下來等著修繕時,方小姐瞧見了遠處地上的一個襁褓。
她不過才五歲的年紀,因是家中獨女,自小被父母好心教養,也懂事些,瞧見大冷天的竟然有個奶娃娃被丟在地上,當即驚呼一聲,喚了母親來。
方夫人也是個善心的性子,抱起來看了看上面寫著林九兒,便曉得這是有人故意丟在了這裡,車夫經常東跑西跑的,對這種事司空見慣,便道估摸著是這孩子的家裡人養不活他,這才特意丟了他,寫了名字是希望有善心人將他養起來。
只是這天氣,百姓們不是在做工就是在家中,那些騎著馬匹的大兵們也一個個來去匆匆,哪裡就這麼好被收養了。
也是九兒有緣法,方夫人與丈夫成親這八年,只得了方小姐一個女兒,前陣子好不容易懷上了,小心再小心的伺候著,卻也還是小產了個已經成型的男嬰。
此刻望著這哭聲細弱的孩子,難免就想到那個與自己無緣的兒子,再加上方小姐心善,在一旁小心翼翼問著能不能帶回家裡去,仔細想了想,便點頭應了下來。
方父是個教書先生,因才學好,學生也多,在當地很有威望,那時大家還都是有妻妾的,只方父對著妻子一心一意不肯納妾,就算是家中只得了女兒也沒想過要納妾,只是想著等到了女兒長大,找個男丁入贅進來便是。
見著妻子抱了個孩子進來,他一開始沒在意,只想著大不了當成個使喚小子養著,沒成想這養孩子自然是要投注情感的,方夫人剛剛失去孩子,望著林九兒便覺得這是自己的孩子投胎來尋她來了,越發的當成是親生子一樣的疼愛,好不容易才將那個體弱的哭聲都聽不到的孩子,給養成了虎頭虎腦的可愛模樣。
他年紀小小,方家也從來沒有瞞過他的家世,一早就知道是方小姐先發現了他,因此對這個姐姐更是親近無比。
方父年紀漸長,再看自家夫人年紀也大了,大夫又說是當初小產傷了身子很難再有孕,也絕了再有個男丁的念想,便想著要將林九兒收為義子,也好為女兒撐腰。
畢竟若是他先走一步,家裡留下兩個女人,又如何能保得住家業。
方父雖然尊重妻子,疼愛女兒,思想卻也是一直守舊,對著林九兒這個抱回來的孩子都肯傾囊相授,對著疼愛的小女兒卻是一向不肯教導她念書,只給看女戒佛經之類的書籍,方小姐小時倒還不願過,到底挨不住周圍同齡女孩都是如此,她若是讀書了,倒是顯得另類,這才只得認命。
因想著女兒與這孩子親厚,又是在自己跟前長大,這性子看的清楚,林九兒的命也算是女兒救的,若是讓他成了方家少爺,必定能夠護住妻女。
方父想的清楚,卻沒想到叫方夫人給擋了回去。
方夫人想的也很簡單,這兩個孩子都是被她養大的,是什麼性子對她親不親她一清二楚,再加上林九兒雖然讀書不太行,人卻是個極好的性子,也不是個能由得人糊弄的傻子,方家又自有產業用不著人去拼搏,還不如就將這在自己身前長大的兩個孩子配在一起,林九兒是方府長大,即使不找贅,那也是在方府生活,到時候,豈不是一切都如女兒沒出嫁之前?
她這想法與丈夫說了,方父卻有些不想答應,畢竟是千嬌百寵長大女兒,雖然他也覺得林九兒這孩子好,可也不想就這麼連府帶人的送給他,更何況,雖說女大三抱金磚,這方小姐可是整整大了林九兒五歲了,等到林九兒長大能娶妻時,她年紀早就能當娃娃的娘了。
再加上女兒出嫁,那就是有了婆家和娘家,互相也有個制衡,若是婆家娘家成了一體,他這個當爹的有個萬一,人心易變,妻女就真的無回頭之路了。
便是嫁給方夫人娘家的幾個方小姐表哥也可,都是一道長大的,親厚如同親兄妹,再加上方夫人娘家也是書香門第,那幾個表哥各個都是飽讀詩書,這樣的人做女婿再好不過了。
夫妻兩個在這方面有了爭執,卻也沒透給兩個孩子,只拖著時間看情況,方小姐是女郎,向來不被允許參與家中事,林九兒倒是隱約察覺到了一些什麼,只是他年紀小,對著方小姐只當做是姐弟之情,再加上方小姐年紀大後,他們到底沒有血緣關係,每次見面只是行個禮便匆匆而過,又從哪裡生出情愫來。
雖然沒有情愫,他卻也不排斥,方家對他恩重如山,莫說是讓他娶了方小姐這個本就關係好的姐姐,就算是讓他去死他都不帶眨眼的,因此只更加刻苦念書,想著若是伯伯嬸嬸讓他娶了方小姐,他必定要一生一世待她好。
只是還未等到他長大,方父便將她嫁給了好友的兒子。
那好友也是不錯的家世,與方父關係十分不錯,再加上他的兒子在留學前也曾在方父這裡受過教導,也算是有師徒情誼,師父的女兒嫁給徒兒,說出去怎麼也是一樁好姻緣。
方父也不是就這麼憑著兩家的情誼嫁女兒的,到底是獨生女,雖然因為那封建思想對著女兒有些約束,但心底里怎麼會不疼愛的。
對著那未來女婿,他是好好地查探了一下對方在才子們之間的名聲,又特地去問了據說是與這位女婿是好友的侄兒們,方夫人娘家有三個侄兒,俱都是自小念書的,如今敲著一個個也都是英武人才,聽得了表妹這樁婚事,一個個都道賀,道這位表妹的未來夫婿是個很好的人才,成婚之後必定夫妻和諧,琴瑟和鳴。
方父這才放下心來,答應了好友提親,定下婚約,等到日子到了,便將女兒嫁了出去。
現在的人大多都早婚,方小姐出嫁時也不過周歲堪堪過了十五,穿著大紅嫁衣,被接出了門,十歲的林九兒因為還是以客居方家的身份住著,儘管心中將她當做姐姐,卻也不能真的以弟弟的身份站出來背姐姐出門子,只能這麼混在一群客人里,看著新娘子被接去了別人家。
方父嫁了女兒,便將剩下的心思都用在了教導林九兒上,只是他雖然懂事聽話,於文才上面竟然是如同朽木,只能靠著勤奮死記硬背,到底比不過那些真正的才子。
女兒嫁出去了,方父便想著要收他為義子,只是卻是那麼不巧,還不等到提出來,便生了一場大病,渾渾噩噩躺在床上,竟然是話都說不利索。
方家到處亂糟糟,方夫人憂心丈夫竟也生了病,林九兒只得照顧了這個又照顧那個,他年紀太過幼小,之前又一直被拘著念書沒學過別的,匆忙之下只能趕往方小姐婆家,求她幫著照料。
過府時要自報名號,事急從權,林九兒報的是方夫人遠方親戚的名號,之後方小姐匆匆帶人過去照料家中,好不容易父母都好轉起來了,林九兒這方夫人親戚的名號卻也定了下來。
既是親戚,便不能再收為義子了。
方父與方夫人雖然無奈,卻也知道他年紀小又一直被養著念書,對這些俗物是不太懂的,也認下了親戚這個名號,繼續供養著林九兒念書。
哪成想,那場大病到底還是熬垮了方父身子。
沒過兩年,國家動盪,又一場急病,方父過世。
方夫人收到打擊,身子也不如從前。
方家只有林九兒這麼一個類比義子的親戚支撐,偏偏他又在文采方面不太出眾,一些掌柜欺負方夫人是女兒又欺負林九兒年幼,偽造帳務做出虧空,諾大的一個方家,竟然看著有了落敗之相。
林九兒十五歲時,方小姐產子,還未等到他與方夫人去慶賀,一直身在國外不常回來的方小姐夫君竟然宣布要和方小姐和平離婚。
他言,自己與方小姐乃是包辦婚姻,並不是他本人所願,封建社會的妻妾成群也被他所不齒,他想要的,是一夫一妻。
因此,為了真正的愛情,方小姐這個封建社會的小姐,自然是不能再占著他妻子的位置了。
這件事對於本就岌岌可危的方家簡直就是最後一根稻草,他們本就支撐的艱難,如今雖說到處都是新法,還有許多小姐也不肯再接受父母的包辦婚姻,但在許多人家眼裡,離婚那就是被休了,更何況方小姐還生過孩子,日後回了娘家,就算是娘家疼愛她,也是走到哪裡都要被人取笑的。
方夫人一口氣沒上來險些死了,十五歲卻已經成長起來的林九兒只能一邊忍著憤怒,一邊照顧方夫人,一邊派人將方小姐接回來。
可就算是他再怎麼悉心照顧,方夫人還是氣急攻心,又兼著見到了當初如花似玉的女兒如今這副形同枯槁的慘狀,大病一場,沒過兩個月便去了。
方小姐剛剛生產完孩兒,月子都未做完,就這麼迎來噩耗,被奪走孩兒,整個人也是渾渾噩噩,好不容易稍微修養過來一些了,又得知了母親噩耗,她本就因為沒有做好月子而下體鮮血不止,再這麼一被刺激,當晚便流出了許多血,即使林九兒大半夜的親自跑去扯了最好的大夫來,也還是沒能救回她的命。
對於林九兒來說,方夫人就是他娘,方小姐就是他親姐姐,著不到半年,娘與姐姐都被這負心人害死,他怎麼能不恨。
林九兒文采不好,年紀又小,雖然有些人脈,卻也只是方父先前留下來的,他葬好了方夫人與方小姐,便將之前方夫人彌留之際交給他的產業賣了出去,拿著錢消失在了城中。
再次出現,便已經效力於當時的偽政府。
他行事狠辣,因小名許久無人叫,便化用了林九這個名字,無論別人怎麼議論,都毫不手軟,實打實的坐實漢奸這個名聲,被刺殺無數次的同時,又一步步走上了高位。
而之後,終於被他抓到機會,親手殺了那個方小姐的夫婿。
彼時那人已經有了妻子,是眾所周知的恩愛夫妻,夫妻兩人才子佳人,生兒育女,十分相配。
可越是這樣,林九兒就越是恨。
當日他們去接方小姐時是想要將方小姐所出孩兒抱回來的,只是卻被對方拒絕,道這是沈家骨肉,自然要由沈家撫養,當時方小姐自己知曉娘家落敗,再加上心灰意冷,竟然也允了。
本想著孩子留在生父家中會更好,可誰曾想著,那賤人與新歡的孩子倒是一個個培養的出彩無比名聲好聽,原配之子卻自小便受人冷落,無論是念書,還是做別的,都無人照應,硬生生養出了一個畏畏縮縮的性子。
他殺了方小姐的夫婿,悄悄去看了那孩子,恰巧望見他正在為了被兄弟姐妹看不起而獨自難過,想要寫字竟然都無錢買墨,對著那副與方小姐長相極其相似的面容,簡直恨不得將這孩子立刻接走金貴兒般的養起來。
只是那時,他雙手已血痕累累,也曾殺過一心為國的好人,也曾害過無辜百姓,回頭望去,竟然自己都不認識自己。
原本想著報完仇便飲彈自盡的林九兒改變了主意,用自己的人脈和這些年積攢下來的家財好好將這孩子送到了國外,確認了他即使什麼都不干也能快快活活一輩子後,轉而將手頭上的資料交給了華人後,飲彈自盡。
他知曉,就算是自己將那些東西給了真正的華國人,是將功贖罪,可罪哪裡有那麼好贖的。
做了惡人這麼些年,在害人的時候,心中是清清楚楚知曉自己是個漢奸的。
這罪名,洗不脫。
更何況,他也活的太累了。
若是再來一次,他多想娶了方小姐,就算是沒有夫妻之情,兩人相互扶持,照顧她一生,也好過遇人不淑,早早便香消玉殞。
「叮!本次任務:救回方母,迎娶方小姐,站在華人正確方向」
林時恆合上了手中的書。
「他為什麼不自己來,他交上去的那些資料不是起了決定性作用,救下了不少華人嗎?
按照規定,這算是將功折罪,可以給他一次重來機會。」
「規定是將功贖罪,他自己卻不這麼覺得,而且他自認沒有這個能力」
這倒是大實話,林九兒能出頭,靠的是能打能拼命和能忍著辱罵當漢奸,他自己知道,那些人肯用他,是因為他夠狠,而若是想要給方母和方小姐一個安穩的生活,夠狠是遠遠不夠的。
「宿主不想接,可以拒絕任務」
「不用。」
林時恆望向窗外的那顆光禿禿的樹,「我接了。」
現在是冬日,按照時間點,正是方家小姐方黎澄剛剛產子,卻迎回了要與自己離婚的丈夫時。
方黎澄如今二十,嫁出去已經五年,本應該早就有孕,只是那夫婿沈雲傾常年在國外,就算是回來,待得時間不長也會離開,因為過了這麼久方黎澄才有了身孕。
自從懷孕之後,她便寫信過去,本想著丈夫怎麼也該回來探望,卻直到產子都未等到他回歸,好不容易孩子生下來,人是回來了,卻是要與她離婚的。
這打擊,自然不可能不大。
正在想著,外面有個穿著樸素的婆子掀開帘子走了進來,見本應該讀書的林時恆望著窗外發呆,上前來道:「恆哥兒可是在想著澄姐兒了?
算算日子,也差不多該是這一兩天了,只是那府中到底還有外男在,夫人不好過去守著呢。」
林時恆笑了笑,一如婆子記憶中那樣清淡淡的:「沈家姨母一向是疼愛姐姐的,一定會好好照料她,只是喜信沒報過來,這心裡竟是一直七上八下的安定不下來。」
「誰說不是呢,澄姐兒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眼瞅著那么小個人,一晃眼竟然要生娃娃了,她身邊沒有娘家人守著,又是頭胎,我這心裡真是放不下,夫人怕也是想著澄姐兒,今日用飯時,只吃了那麼一點,看著比院子裡的麻雀胃口還小呢。」
「嬸嬸疼愛姐姐,擔憂也是正常。」
林時恆聽了之後站起身來,眼中帶上了一些憂慮:「只是她身子一向不大好,大夫早就叮囑了要好生養著,再如何擔憂姐姐,也不該糟蹋身子。」
「我們也都勸著呢,只是恆哥兒也知道,夫人現在心神不寧,哪裡聽得了勸。」
這婆子之前是方家自小買來做丫鬟的,一晃眼服侍方家也這麼多年了,雖然後來國家宣布廢除奴隸制,方夫人又心善,給了銀錢讓她家去,她卻也捨不得待她極好的方夫人,索性與方家簽了字,依舊還來方家做工,口中也改不了舊時稱呼。
她看方夫人,還是如同當初那個小丫鬟在看主子一般,又是擔心她身子熬垮了,又是跟著擔心小主子產子會不會出什麼岔子,現在瞧見林時恆也是一臉的擔憂,心裡一動,出口道:「不若恆哥兒去勸勸?
夫人現下也只聽恆哥兒的話了。」
林時恆果真點點頭,「我這便去,多謝您提醒了。」
他匆匆起身,便向著正房走了過去,一路過去也瞧見不少在方家做工的人,看見他了便都行禮,口稱恆哥兒。
方家落敗是與昔日對比上的,到底底子還在,再差也比那些普通人家要好出不少,只是方夫人習慣了從前的榮華,又因為自家敗了而與之前的圈子好友不再是一個層面,心中鬱郁,這才身子一直好轉不起來。
一路過去,院中景色在這冬日也不顯得寒酸,林時恆卻顧不上看這些,一路到了正房,果然見著方夫人正在心不在焉的做著刺繡。
透過珠簾,有身邊人過去對她道:「恆哥兒來了呢。」
手中拿著針線卻始終沒有落下的方夫人這才如同在夢中驚醒,連忙抬起了頭來,放下手中刺繡的物件,「叫他進來。」
林時恆進去,「給嬸嬸請安。」
「好孩子,快些起來,都跟你說了多少次了,現下已不是當初,再不興這樣請安了。」
穿著一身長袍的林時恆笑笑:「外面不興是外面的事,我自小受的便是這樣的禮,一直都道請安是孝道,若是將這禮丟了,豈不是將孝道也給丟了?」
「素來都是你有理些的。」
方夫人笑罵一聲,眼中不見責怪,反而滿滿都是疼愛,叫了他坐下,才問道:「你不是一向愛在屋子裡看書嗎?
怎麼好端端的上我這來了?」
「心裡記掛著姐姐喜訊,哪裡能看的下書去。」
「這些事啊,自有我們女人來操心,你是男兒家,好好念書便行了。」
雖是這麼說著,自己親自養大的孩子如此記掛女兒,方夫人臉上笑意還是大了些。
雖然丈夫早早過世,家中眼瞧著也不行了,但好在一雙兒女都極孝順,這也讓她心中多了幾分寬慰。
「嬸嬸方才也說了,現在可是新華國了,女孩家可也有不少嶄露頭角的,哪裡就必須非要管著這家中的一畝三分地了。」
林時恆坐在椅子上笑笑,在有丫頭端茶來的時候接過,微微額首:「多謝小枝姐。」
他低頭喝了一口茶,動作緩慢卻又清雅極了,抬眸衝著方夫人一笑,竟是讓旁邊送茶來的小枝紅了臉。
方夫人這才猛然發現,自己親手養大的這個孩子竟然長成了這般出色的模樣。
心裡想著他如今年歲也差不多了,該是找門親事,到時他身邊有了知心人,女兒那邊也有了孩子,她這破敗的身子也可松下一口氣,就算是像老爺那樣猛然出了事,也不必擔憂這兩個孩子了。
她正盤算著到底該找什麼樣的女孩,林時恆已放下茶水,笑道:「早晨光顧著念書,早飯也未吃多少,聽聞嬸嬸也沒吃,不若陪著侄兒一道用點?」
方夫人知曉這個孩子素來都是不願意給人添麻煩的性子,怎麼會跑到他這裡來要自己陪他用飯,當即便知曉了他的真正意圖,心中慰貼,疼愛的瞧了林時恆一眼。
「來勸我用飯直說就是,何必要拐彎抹角的陪上自己,你哪次早飯用了多少張媽媽不與我說的,吃兩頓飯,也不怕撐到。」
林時恆被戳穿也不尷尬,只淡定的坐在那道:「侄兒本就是在長身體的時候,多吃一頓也不怕個什麼,只嬸嬸身子弱,一夜未吃本就需要滋補元氣,再不吃早飯,哪裡受得了?」
這話也是有些道理的,畢竟方夫人的症狀本來就有些低血糖的意思,不被刺激就算了,一被刺激,再加上沒吃早飯,當場暈厥過去還算是輕的。
方夫人不知曉他在想什麼,她疼林時恆與疼女兒是一般的,再加上到底是受著封建教育長大的女人,即使林時恆才十五歲,在她心裡說話也是比自己這個女人頂事的,又怕他擔憂,便應了下來,讓人去叫廚房弄點飯菜上來。
飯菜上的很快,兩人俱都坐下開始吃,如今雖然廢除了許多舊規定,在許多大戶人家那,食不言寢不語依舊是日常,因此這頓飯吃的無聲,卻也十分安寧。
方夫人剛剛填飽肚子,正是感覺稍微有精神一些,打算去為林時恆盛一碗湯時,院子裡突然急急跑進來了一個丫頭,也顧不上通傳,直接就闖進了屋子裡。
「夫人救命啊!」
她現在也顧不上別的,一進了門就跪下磕頭,哭的滿臉淚水,哽咽著聲音求:「夫人快去救救我們少夫人吧!」
方夫人手中的碗落地,發出重重聲響,屋中安寧的氣氛立刻被破壞了個一乾二淨。
她認出這是女兒身邊照顧的小丫頭,如今瞧見她滿臉驚慌失措,心立刻就涼了半截,想要站起來,晃晃身子竟然險些倒下去,還好林時恆眼疾手快,連忙上去把她給扶住了。
方夫人現在也顧不上看是誰在扶著自己,忍著眼前一陣陣發黑和頭部的眩暈,勉強開了口:「澄姐兒……澄姐兒怎麼了?
難道她生產艱難?」
「不是,不是……少……少夫人……」
那小丫頭之前也是憑著一口氣跑到了方家來,現下跪在地上,哭的渾身發著抖,竟是半響說不出一句囫圇話來。
她越是這樣,方夫人就越是擔心女兒出了什麼事,眼前黑的看不清,腦海中卻滿是女兒渾身是血慘白著臉倒在床上的模樣,腳下發軟,若不是林時恆扶著,怕是要直接摔到了遞上去。
見方夫人哆嗦著唇想說什麼又說不出話來,林時恆皺著眉將人扶穩了,對著地上的丫頭急道:「緩口氣,直接說清楚,到底姐姐出了什麼事!是否是姐姐腹中胎兒有礙?」
那小丫頭努力的吞咽好幾口口水,才勉強緩過來了一點,發著抖顫著聲音搖頭道:「少夫人平安生下了小少爺……」
知道女兒與小外孫都沒事,方夫人這才稍微緩過了氣來,重重鬆了一口氣,等到眼前那黑沒了,才發現自己早就被嚇得滿臉淚水。
扶著她的林時恆也鬆了一口氣,「到底出了什麼事,趕緊說!」
「是、是少爺……」
小丫頭啜泣著道:「少爺回了家,卻是一回來就要與少夫人離婚,老爺夫人都不肯應下,他竟然跑去了夫人房中,與剛剛生產完的夫人說離婚,夫人被刺激的暈厥過去,我看著情況不對,這才趕緊跑來找太太。」
「求太太救救少夫人,少爺那模樣,像是不離婚便一輩子不歸家,我看著老爺夫人都像是要應下的意思……」
「你、你說什麼……」
方夫人剛剛才放下的心又猛地提起來,心臟針扎一般的疼,眼前又是一陣大片大片的黑,竟是覺得身子都輕飄飄起來。
「嬸嬸!嬸嬸你先穩住了!」
林時恆連忙將她扶著坐下,「先別慌,我去那沈家替姐姐討公道,你若是因為此事出個什麼事,姐姐一向孝順,再被刺激的有個萬一怎麼辦!」
方夫人眼前發黑,耳朵卻還聽得進話,頓時找回了一些理智,捂著悶痛的胸口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對,我不能出事,我若是出事,澄姐兒哪裡受得了。」
只是口中這麼說著,眼中的淚水卻止不住的往下落,臉上的悲色掩都掩不住。
「如何就這般了!如何就這般了啊!」
林時恆一邊拍著她後背安撫,一邊冷著臉對著房中早就被這突然變故嚇傻了的丫頭們道:「你們出去,將方府做工的男丁都叫出來,讓他們到花園裡去等著我,再叫人去外面買上三十把的掃帚,拆了上面的葉子,每人發上一把。」
「告訴他們,今日隨我去沈家討公道的人,今天一天便能得一個月的工錢,有不願意去的,也不必強迫,好了,你們都下去,我與嬸嬸說說話,人和東西都準備好了就來叫我。」
「是。」
這群小丫頭連忙都低著頭出去,走出去前在林時恆的示意下也不忘記將這個沈家跑出來的丫頭拽著一道出去。
屋中一時間只剩下了哭的泣不成聲的方夫人與林時恆。
「嬸嬸,快別哭了。」
林時恆蹲下身,掏出手帕來輕柔的為她擦著臉,「我去接姐姐回來,她本就剛剛生產完,若是看見你為她難過,心裡不知道該有多麼不好受呢。」
方夫人也知道這個道理,可疼愛的女兒做了下堂婦,這又如何止的住,她如同抓住了什麼救命稻草一般的抓住了林時恆的手,紅著眼問:「恆哥兒,沈家一向是規矩森嚴,他家家主又與夫君是至交好友,他們一定不會讓澄姐兒被休回家的是不是!」
林時恆苦笑一聲,也沒打算用著些虛無縹緲的話來安慰,免得得知真相後受到的刺激更大。
「嬸嬸想岔了,沈伯父自伯伯去世後,便對著姐姐冷淡不少,他的態度,您想必也看的清楚,雖說姐姐與沈家姨母相處的好,可做娘的哪有不疼自己孩兒的,若是那沈家少爺當真一輩子不歸家,低頭的,必是沈家人。」
方夫人的表情怔住了,半響後,才抹了一把淚,哀哀哭道:「這世間怎會有這樣的事,我澄姐兒當初可是他們家求去的,如今,夫君去了,欺我方家無人,竟然這樣作踐我家澄姐兒了……」
「嬸嬸,伯伯去了,但方家還有我。」
林時恆抓住了她冰冷的手,認真的與之四目相對,保證道:「當初是方家救了我的命,如今伯伯去了,我便會替他好好照料嬸嬸與姐姐,嬸嬸放心,他沈家做出這樣不講究的事來,沒得道理只我方家擔憂難過,過一會,我便帶人去沈家,堂堂正正的將姐姐與小侄兒接出來!」
「我必要讓整個城都好好知道一下,他沈家養出了個什麼樣的畜生!」
方夫人死死地咬著牙,明明恨到想要殺了那沈家少爺了,卻還是努力的讓自己保持清醒:「可若是這樣一來,你姐姐與沈家公子,就當真無轉圜餘地了。」
「她帶這個孩兒,日後可該怎麼辦啊!」
「那畜生既然提出了要與姐姐離婚,如今我們硬逼著他繼續與姐姐過日子,他心中不愉,說不定還會記恨姐姐,這樣的夫君,要來做什麼!」
方夫人也知道這個道理,可一直以來被教導以夫為天的她,哪裡能接受女兒就這麼被休棄回家。
她倒是想要養著女兒一輩子,可女人無夫,日子過得該要多麼艱難……
「就這麼歸家了,她日後,可該怎麼辦……」
「嬸嬸。」
林時恆鬆開了她的手,跪在地上,重重磕頭,行了大禮。
抬起頭來,一張俊俏的臉上滿是堅決。
「嬸嬸不必擔憂姐姐無人可靠。」
「待接了姐姐回來,我願娶了姐姐,一生都照顧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