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堂軍嫂（21）

  李春花生氣歸生氣，卻是一點都不說剛才那個瘋女人對自己說了什麼瞎話。

  她又不傻，這種事說出來，不管是真的假的，聽到的人肯定也會在心裡留下一個印象，雪珠還懷著孕呢，再被刺激了可怎麼辦。

  這樣想著，李春花抱怨了一句就止住了這個話題，伸手又去將袋子裡的其他飯菜拿出來擺放好。

  「昨兒你不是說不知道為什麼想吃蝦嗎？

  今天媽正好碰上個賣蝦的，買的時候還是活蹦亂跳新鮮著呢，喝了湯，再吃蝦啊。」

  何雪珠喝著雞湯，感激的點點頭，「謝謝媽。」

  「這有啥好謝的。」

  李春花笑呵呵的擺手，又去忙活著要打水，林時恆連忙站起身道：「媽，我去打吧。」

  「你去做什麼，雪珠腿都腫成什麼樣子了，趕緊去，繼續幫著捏，媽打水就行。」

  她說著，又在心裡暗暗感嘆兒子還是太年輕了，一點都不知道掩飾在他心目中媳婦和老娘比是老娘最重要的事實。

  懷著孕的女人可是最喜歡想東想西的了。

  將兒子按著坐下，李春花提著暖壺就去打水去了，何雪珠雙腿浮腫的厲害，泡泡腳對她有好處。

  旁邊病床的孕婦見著他們一家人其樂融融，兒媳孝順，婆婆體貼，就連丈夫都是一個溫柔性子，居然還願意幫著媳婦按摩腿，早就艷羨不已了。

  要不怎麼說人比人氣死人呢，自從何雪珠住進來，周圍幾個病房裡的孕婦就沒有不羨慕她的。

  聽說她的丈夫是軍官，之前為了能夠陪著即將生產的她，攢了小半年的假期才攢夠了假，就光是這份心思，就是她們的丈夫比不上的。

  醫院住病房當然是要錢的，很多孕婦家裡都嫌棄病房貴，即使捨得讓她們來醫院生孩子，生孩子之前那也是絕對不可能為了保險讓她們住在醫院的，頂多就是生了孩子在醫院躺幾天。

  再看何雪珠，那可是生產前好幾天就來了醫院住著，丈夫婆婆都是一副生怕出意外的模樣，每天好生生的伺候著，傍晚還會被那雖然沒穿軍裝，但也看得出來身板筆挺的俊美男人扶著一起下樓散步。

  每次見著林時恆笑容溫柔，動作又是輕柔又是小心的攙扶著妻子出去回來，都惹得她們又是一陣羨慕。

  羨慕是羨慕，卻沒有人有一點負面情緒，因為被這樣好好對待著的何雪珠，的確是個不錯的女孩。

  正是因為如此，大家也就更加羨慕了。

  果真是好脾氣的人都相處在一塊了，看看這一家子，多美好的生活啊。

  來照顧孕婦的也有不少年輕女人，大多是孕婦的嫂子或者姐姐，她們羨慕著何雪珠能夠被丈夫婆婆寵在手心裡，沒事的時候走動時就忍不住和別人交流一番。

  現在的人大多淳樸，見了面就能聊上，再加上又都照顧著孕婦，互相也有共同話題，聊得也就更歡實了，只是說的最多的，還是何雪珠這個孕婦是過的什麼神仙日子。

  周倩倩因為這個孩子懷的不穩，還流了幾天血，只好住在了醫院，她昨晚上才因為流血太多被送過來的，對著周圍人也不怎麼熟悉，此刻就安靜的躺在床上聽著那來串門的女人和另一個女人聊天八卦。

  「八床的婆婆又特地去熬了雞湯回來，那味道，我在一邊聞著都饞了，聽說是她特地在知道兒媳婦懷孕的時候就養的雞，吃的喝的都給最好的，每天至少能下一個蛋，她給兒媳婦盛湯的時候我看的特別清楚，那湯金黃金黃的，一聞味道我就知道燉的時間肯定短不了，全都入味，別提多香了。」

  「老母雞可是值不少錢的啊，她真捨得啊？」

  「那是，我可是見的真真的，人家每天變著花樣的送好吃的給兒媳婦，我和那個婆婆還聊了幾句，要不是醫生說不能盲目進補，她就一天燉一隻雞了。」

  聽著的人口中口水瀰漫，那可是一隻老母雞啊，現在的人雖然生活條件比起之前好了很多，但也沒有到達一天一隻雞這樣奢侈的地步。

  那可是老母雞啊，油光光水花花，別說是孕婦了，就算是一個普通人吃了都得饞啊。

  就連躺在床上的周倩倩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她男人薪資雖然不是很高，但也絕對比普通軍人要多出不少，但從來不肯交給周倩倩保管，她懷孕之後的伙食和懷孕前一般無二就不說了，還得挺著肚子給他男人洗衣服做飯。

  雖然別人也是這麼做的，但至少她們男人心疼她們，願意把錢交過去。

  「還有呢！」

  來八卦的女人仿佛生怕聽著的人受的刺激還不夠，又補充道：「昨天啊，八床孕婦就隨口跟他老公提了一句，說是不知道為什麼有點想吃小河蝦，真的是隨口啊，我當時就在，就那麼一句話，連要一聲都沒有。」

  那正聽著的附和道：「現在可是大冬天，先不說小河蝦多貴，就算是有錢也不好買，就算是想吃，她肯定也不會要啊。」

  「可不是！」

  這女人被她這麼一附和，頓時說的更加起勁了，「就那麼一提啊，今兒早晨，一大清早，她婆婆就提著小河蝦來了，說是偶然碰到的，哪來的這麼多偶然啊，還不是聽見兒媳婦說想吃，專門去守著買的。」

  那人聽著都有些驚了：「天底下真有這麼好的婆婆啊？

  你別是看差了，那是親娘吧！」

  「沒有！她們來的第一天我就打聽的清清楚楚的，就是婆婆，而且啊，我跟你說，她老公是軍人，可疼媳婦了，八床那腿腫了，他就坐在床邊給按腿，我出來的時候，人家已經按了一個小時了還沒停，九床老公笑話他，你知道人家是怎麼說的不？」

  那人已經被完全勾起了好奇心，見她賣關子，趕忙連聲的催促道：「怎麼說的？

  誒呀你倒是快說啊！」

  來八卦的女人見她著急了，這才學著林時恆的話，「這是我媳婦，給我懷著孩子難受著，我是她老公，給她按摩一下不是挺正常的。」

  「誒喲！」

  這話一出，周圍聽著的人都發出了驚嘆聲，「這男人真疼媳婦誒。」

  「是啊，不光男人疼，婆婆也疼，這得多享福啊！」

  「我怎麼就沒攤上這麼好的婆婆呢，這次我妹妹生孩子，她婆家沒空照料，我在家也是沒事幹，想來照顧一下吧，還得低聲下氣的求著，之前她女兒生孩子，可是想都沒想就讓我這個嫂子去照料的。」

  「嗨，婆婆和女兒能一樣嗎？

  她能讓你來就不錯了。」

  「八床運氣怎麼就這麼好，能有這麼好的一個婆婆。」

  周倩倩原本是躺在床上的，聽著她們說起八床丈夫是軍人，還那麼體貼時心裡就有些不舒服了。

  她婆婆也來了，只是卻是來看兒子的，她懷的這個孩子不穩，心裡害怕，想要讓婆婆幫著看看，還被嫌棄身體不好連帶著懷的孩子也不好。

  本來丈夫說好了來醫院陪著她，結果因為婆婆來了，他請了幾天假帶著親娘到處去玩去了，兩人壓根就沒想到還有她這麼一個兒媳婦在醫院躺著。

  周倩倩本來是不服氣的，可在聽到婆婆說她來之前在村裡的算命師傅那算了命，說是她這一胎註定是女兒，就一下子沒了底氣。

  怎麼就是女兒呢，明明她每天都強迫自己多吃酸的，酸兒辣女，應該是兒子才對啊。

  而現在，她孤零零的一個人躺在病床上，想吃點好的手上都沒錢，隔壁的八床卻被丈夫婆婆寵在了手心裡，她男人居然也是個軍人。

  憑什麼啊！

  旁邊的幾個女人還在嘰嘰喳喳的說著八床是如何如何被精心的照料著，本人又是如何如何的溫柔，在說道婆婆居然願意給她打洗腳水時，周倩倩一下子就想起了昨天自己肚子疼，婆婆居然還讓她出去燒水給她洗腳的事。

  同樣是兒媳婦，男人同樣是軍人，憑什麼待遇相差這麼多。

  在幾人正討論的時候，周倩倩直接插了一嘴：「她婆婆是不是認為她肚子裡是兒子？」

  正說的高興的女人頓了頓，「沒有啊，從住進來，就沒聽他們提起過孩子性別。」

  「我看，她婆婆八成是覺得兒媳婦肚子裡是兒子才這麼殷勤。」

  說到這裡，周倩倩又想起了何雪珠。

  聽說她男人屢建奇功，上面直接發了現金，他拿那筆錢買了個房子，帶著媳婦老娘搬了進去，她也快一個多月沒見著她了。

  算算日子，該是要生了。

  即使李春花表現的再怎麼喜歡這個兒媳婦，周倩倩也依舊堅信自己打聽到的是對的，李春花喜歡男孩，肯定是覺得何雪珠肚子裡是男孩才對她這麼好的。

  她不肯去想李春花是真的把何雪珠當成了女兒疼愛，這樣的話，只會讓她覺得自己越發過的不是日子。

  篤定了李春花是因為想要孫子才好好對待何雪珠，周倩倩不無惡意的在心底想著，最好生個女兒，讓她好好嘗嘗從高處跌落下來的滋味。

  「不是吧，我看她婆婆不像是那種只喜歡男孩的人……」

  女人正說道這裡，突然聽到外面李春花焦急擔憂的聲音在喊著：「護士！醫生！我兒媳婦肚子疼！她是不是要生了！醫生！」

  她精神一震，聽出了這是八床婆婆的聲音，連忙起了身，探頭往外望去：「八床好像要生了……真的真的，醫生過去了。」

  周倩倩眉毛皺著，總覺得那個聲音十分耳熟，她心中突然有了個猜想，問道：「八床孕婦叫什麼名字？」

  「好像是叫雪珠吧，她老公和婆婆這麼叫她。」

  居然是何雪珠……

  怎麼會這麼巧。

  周倩倩忍著小腹的疼痛，掀開被子就要往外走，恰好一名護士走進來，看到了一驚，「誒，十五床，醫生不是說了讓你躺在床上休息不要下床嗎？」

  「你現在胎像不穩，需要好好休息。」

  周倩倩壓根就不聽，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何雪珠到底生的是男孩還是女孩。

  「沒事沒事，我肚子還好，而且我不到處走，就在外面坐著。」

  「誒，誒！」

  護士攔不住，有些頭疼的轉身去叫醫生了。

  周倩倩出去時恰好看到何雪珠面色蒼白的躺在床上被推了出來，一旁正是她熟悉的李春花與林時恆。

  此刻那個俊美的男人正手緊緊握著妻子的手，不停地給她打著氣：「別擔心，很快就好了，我會陪著你的。」

  何雪珠疼的輕聲叫了幾聲，卻還強忍著道：「沒事，我不是很疼。」

  「雪珠啊，別怕，媽就在外面守著你……」李春花看著兒媳婦疼成這個樣子也有點心慌，連忙去問前面的醫生：「醫生，我兒媳婦這胎到底怎麼樣？

  要是不行的話剖腹產吧，別疼出毛病來。」

  「您先放心，目前看來一切是正常的。」

  醫生只聽說過婆婆要求兒媳婦為了孩子聰明疼死也要順產的，還真沒見過怕兒媳婦疼要求剖腹產的，溫聲回應之後，推著何雪珠進去。

  林時恆之前就已經獲得了許可可以進去，跟在後面就進去了。

  李春花急的不行，在外面圍著打轉，時不時的還要雙手合十嘴裡念念叨叨著老天保佑什麼的。

  周倩倩看著她這副擔心兒媳婦的模樣，想著自己那個聽說她流血眼皮子都不抬一下的婆婆，心中越發不平。

  要是何雪珠難產死在裡面就好了，最好大人孩子都保不住。

  何雪珠生孩子的速度比所有人想像中都要快了一點，剛剛過去一個小時多一點，門就打開了。

  護士抱著輕聲啼哭的孩子到了焦急等待的李春花面前，「恭喜您，是個女孩，很健康呢。」

  李春花神情一怔，有些沒反應過來的樣子。

  早就等著的周倩倩心中一喜。

  果然，何雪珠婆婆就是重男輕女！

  護士顯然也見到了不喜歡女孩的奶奶，溫柔勸著：「女孩男孩都一樣的，以後長大了照樣孝順。」

  「誒，誒，我知道。」

  李春花顫抖著手抱過了孩子，望著她閉著眼，眼睛鼻子嘴巴都是小小的模樣，眼圈一紅。

  「我，我就是太高興了。」

  從知道兒子不能再生育，再到兒媳婦確認懷孕，她就一直提著心，怕出個什麼意外孩子不能出生。

  可現在，時恆的孩子，她的孫女，好端端的出生了。

  這么小，卻是時恆以後唯一的孩子。

  李春花小心翼翼的把孩子往懷中抱了抱，「乖囡囡，奶奶疼，奶奶一定好好照顧你。」

  「護士，我兒媳婦怎麼樣了？

  現在可以進去看她嗎？」

  周倩倩僵硬的坐在長椅上，看著何雪珠的婆婆如同抱著什麼珍稀寶貝一般小心抱著懷中孩子問著何雪珠好不好。

  護士的回答聲她已經聽不到了，此刻她心中只剩下了滿滿的迷茫。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何雪珠真的生了個女兒，可為什麼，她的婆婆一點都不嫌棄，還那麼疼愛……

  難道，她是真的疼何雪珠，真的喜歡女孩嗎？

  那她呢？

  被這麼一對比，她算是什麼？

  一直以來堅持著何雪珠生下女兒就會像是自己一樣被婆婆冷遇的周倩倩整個人都懵了。

  她心緒起伏，小腹一直隱隱的疼痛突然變成了刺疼。

  周倩倩茫然的低下頭，看到有鮮血從自己坐著的椅子下緩緩沁出。

  何雪珠生了孩子後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空茫，她滿頭大汗，緩了好一會才能聽到身邊聲音，虛弱的問著身邊一直在給她鼓氣的丈夫：「是兒子還是女兒？」

  「是女兒。」

  林時恆輕輕執起她的手，溫柔道。

  「謝謝你把這個寶貝帶到了世上。」

  「我發誓，會讓她和你一直幸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