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6章雖是廚師,亦有薔薇

  羅托倚為泰山之靠的輔國公王佳秀清還沒進入河南,荊襄楚軍已然全線發動。

  馬寶病故後,他的老夥計巴思克也自感時日無多,不過他還想有生之年再為馬寶、為馬家盡最後一份力,也為自己的人生畫上一段完美的句號,因此在馬寶下葬後的第十日,即領武昌楚軍主力直撲南陽門戶新野和樊城。

  隨巴思克一同出征的還有和馬寶一起從永昌返回的胡國柱與張琪二人。

  胡國柱其實也是兔死狐悲,在辦完老兄弟馬寶的喪禮後,即向馬仲英請旨,請求隨軍出征,說他征戰半生,所圖者不過是恢復漢人衣冠,若能踏入神京,死而無憾矣!

  張琪的想法和胡國柱不同,他自請出征,完全是想陪自己的老兄弟巴思克在戰場上走完人生最後一程。

  馬仲英沒有拒絕胡國柱和張琪的請求,在他看來,武人就該有武人的死法,而戰場便是武人最好的歸宿,值此楚軍大舉北伐,偽清搖搖欲墜之際,讓他們到戰場上完成畢生的心愿,對他們而言,無異於是最好的結局。

  和揚州一樣,首當其衝的樊城在楚軍兵臨城下後,都沒能堅持半柱香的時間,急於求生的百姓就綁著抗拒王師的士紳,打開了樊城東門,主動向大明請降。

  新野則和樊城不同,許是距離武勝關較近的緣故,新野城內的百姓士紳都認為即便是大明兵兵臨城下,武勝關的大清軍都來的及出兵相救,再加上城內還有兩個山東綠營的千總隊,故爾新野軍民對守住城池均是信心十足。

  但他們還是對戰爭得殘酷性認知不足,發現新野城內紳民負隅頑抗後,總督前軍的順義侯陳布隆隨即下達的攻城的軍令。

  按楚軍慣例,陳布隆採用的依然是壕溝掘進攻城法,其目的就是以最小的代價拿下武勝關門戶新野城,不過陳布隆並沒有採用坑道作業法爆破攻城,在他看來,僅僅一千餘清軍和數千從沒上過戰場的家丁根本不需要楚軍大動干戈,只需把裝填白糖炸藥的霹雷彈和炸藥包投送到城牆上,就足夠瓦解城內的軍心民氣。

  新野緊鄰白河,兼之已經進入四月中旬,水位上漲,城池附近的土地也相對濕潤,也極大地方便了楚軍民夫挖掘壕溝的速度,僅僅半日不到,一道道宛如蜘蛛網狀的壕溝就被挖掘到了新野城下。

  和以前被楚軍攻陷的所有城池都一樣,新野守軍同樣對挖掘壕溝的民夫進行了火力覆蓋,但在連續幾輪炮擊和箭雨後,他們亦愕然發現竟不能傷及城下的明軍分毫。

  新野守將山東來蕪游擊浦戈仁眼見不能傷及楚軍分毫,只得喝令城上的士兵和家丁停止射擊,改為準備守城器械,他認為,楚軍的壕溝戰法雖然有些不合常規,但不管怎麼樣,你們總得登城吧,到那個時候,就是大清軍反擊的機會。

  浦戈仁之所以如此自信,也是有原因的,新野雖是小城,但城牆卻足有兩丈半高,而且在明軍抵達之前,他已經在城內布置了相當數量的監聽瓮,還挖掘內城壕,兼之他早在明軍進兵樊城時,就向武勝關派出了信使,他相信,只要他能堅持數日,撫遠平寇大將軍一定會發來援兵,屆時莫說守城,就是擊退明軍都有可能。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楚軍壕溝挖到城下後,並沒有採用傳統的蟻附攻城法,而是在城下朝新野城頭放起跑來,最令他恐懼的是,這炮火的威力實在太大了,凡是被炮子和藥包命中的區域,方圓丈許之內的守軍都是非死即傷,很多士兵和青壯不是被炸斷大腿,就是腦袋被開了瓢,城頭上掛滿了士兵的臟器和血水,只三輪炮擊,就造成了城上守軍五六百人的傷亡,這還不算輕傷的士兵。

  來蕪游擊浦戈仁本是山東提督趙祥星家的廚子,因為燒了一手好菜,這才入了趙大人的眼,被提拔為來蕪游擊,趙祥星帶他出征,其實也是為了自己的口腹之慾。

  廚師是下九流,能做到一鎮游擊這可是八輩子修來的福分,浦戈仁十分珍惜這個機會,也對趙祥星感恩戴德,儘管明軍的炮火威力強大,但他還是堅持了下來,他相信大清朝廷一定不會放棄他,提督趙大人也不會放棄他這個忠心為主的好奴才。

  可浦戈仁還是想差了,直到楚軍攻城的第五日,他預想中的援兵還是沒有到達,最關鍵的是,經過這五天的狂轟濫炸,新野城內的守軍和青壯早已傷亡大半,那些個一直嚷嚷著留辮不留頭的士紳百姓也都如霜打的茄子一樣,望向城下明軍的目光不再是堅定而是恐懼。

  仗打到這個地步,誰都知道援軍肯定是來不了了,更知道這新野他們是守不住了。

  正所謂一人得道,普戈仁發達以後,他的親族也是雞犬升天,軍中的大小將左全是他的親信,他的弟弟普戈義手上更是管了兩個千總隊,普戈仁能憑藉新野硬抗楚軍五日,完全是靠對軍隊的掌控權,但現在的局勢太明朗了,新野守軍不過是大清消耗明軍的棋子,撫遠平寇大將軍和趙提督為了武勝關的安危已經把他們拋棄了。

  普戈仁的權力來源於山東提督趙祥星,普戈義的權力卻來源於他哥哥普戈仁,他不想死,他去年在來蕪剛剛納了第七房小妾,他不想便宜了別人,更不想辛辛苦苦貪墨的銀子也被別人分了。

  望著城下正在整隊的明軍,普戈義膽怯了,他指著遠方明軍的大旗說哀嚎道:「大哥,城下的明軍貌似要發動總攻了,小的看他們的戰兵已經在大營外集結,還帶了大量的攻城器械,這城,咱們是守不住了。」

  普戈仁也知道明軍的總攻即將來臨,更知道再堅守下去,自己的末日也會來臨,猶豫了好久,才沙啞地問道:「那你說怎麼辦?」

  普戈義開口道:「新野被圍的水泄不通,咱們斷難突出重圍,要不咱們把城內的士紳全綁了,向大明請降,或許大明兵還能放咱們一馬!」

  普戈仁長嘆道:「這不成,明軍攻城之前說的明明白白,凡過時不納者,三族盡誅之,咱們現在投降,豈不是自尋死路?」

  「那只有一不做,二不休,把新野的士紳全拿了,開城投降,咱們再向大明進言,說咱們能替他們拿下武勝關,我想明國將軍一定會給咱們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

  「好,既然羅托和趙祥星他們不仁,咱們憑什麼講義?大清正是因為都是這等膽小懦弱之徒當權秉政,國事才淪落至此,你這就去點兵拿人。」

  守無可守,戰無可戰,一心為大清賣命的來蕪游擊普戈仁在手下傷亡了大半的情況下,終於決定背反大清,而且他背反的更徹底,他要替明軍拿下武勝關,要那些見死不救的大清官將知道他雖然是廚師出身,但胸中亦有薔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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