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長頸鹿與鬣狗

  「有什麼問題嗎，蘇菲？」

  離開賈斯汀-比伯的更衣室，沒走幾步，麥迪遜便出聲喚住了低頭疾行，面色沉靜如水，看不出有什麼特殊情緒的蘇菲-芬利。

  「沒有啊。」蘇菲微微一怔，隨即朝麥迪遜露出一個笑臉，「我一切都很好，實際上是非常好。為什麼會這麼問呢？我表現出什麼了嗎？」

  「正常人看到自己一生的偶像後，是不會像你這樣的。」麥蒂伸出手指，對準蘇菲的臉蛋，在半空中虛劃了一圈，「這種……毫無情緒的反應，這讓我有點沮喪，因為我努力給你爭取到與他見面的機會。哈哈，你也知道的，他並不是世界上最容易約見的人。」

  「很抱歉讓你有這種感覺，麥迪。我無比感激你為我所做的一切，我真的特別特別感激。而且我非常高興見到賈斯汀，只是……」說到這裡，蘇菲看了一眼心領神會的路易斯，輕聲嘆了口氣，「我以前也遇到過同樣的情況，我的意思是……我遇到過很多次這種情況。」

  「什麼情況？」

  「就是你剛才遇到的那種，被拒絕，被丟棄，被低估，被……物化。事實上，不僅僅是我，我認識的幾乎每一個女人，都曾受到過這樣的對待。」

  「就好像你的觀點總是被邊緣化，你的立場總是被嘲笑，你的反應總是被戲謔地一筆帶過，就連你的存在，都被人居高臨下地俯視……」

  蘇菲越說越激動，直到路易斯將寬厚的手掌覆在她的背後，才讓她稍微冷靜了一些。

  「我聽到了斯庫特說的話，我看到了他在你身邊的表現，我不難想像前幾年的你都經歷了什麼。我只是……噢，天吶，我想我只是不想相信像你這樣完美、這樣有才華的人也會受到這樣的對待。」

  「就像我說的。我只是一個普通女孩，即使在別人眼中我也許並不那麼普通，但我仍然每天都在經歷著地球上其他女孩都會經歷的掙扎。」

  聽見蘇菲的自白，麥迪遜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綻出了一個安慰與鼓勵意味俱存的微笑。

  「但這很正常，對吧？我的意思是沒有人能把這場人生遊戲設置為簡單模式。不論性別、種族、社會階層和收入水平，人們都有自己的掙扎。客觀來說，有些人的掙扎無疑比其他人的掙扎更大、更艱難。但這些是無法直接拿來對比的，有時最輕微的刺痛也可能致命，最致命的痛苦也可能只會讓人更堅強。」

  「我想……說到底，我並不想用我的經歷來向任何人說教，因為對某些人來說，這可能只是小兒科，是可以輕鬆跨越的障礙。我唯一想要讓大家意識到的是——『嘿，那個女孩經歷了一場掙扎，但她最終還是挺過來了。也許我所面對的並不是那麼糟糕，是完全可以控制，可以療愈的』。能夠達到這樣的目的，就已經很好了。」

  「那麼，你已經克服它了嗎？」走到人潮稠密處，蘇菲將聲線壓低到只有她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音量，問得極其認真，「還是說……你仍然在面對它？」

  「你的意思是……」麥迪遜沒有問出後半句話，因為她已經猜到了蘇菲所指的對象，「不，是的，我已經克服了問題，而且現在的我也不用面對這些了……他一直都表現得很棒。」

  「那就好。」

  「他不僅會耐心傾聽我的聲音……還幫助我找到了自己的聲音。」

  「那麼他就是那個你必須牢牢把握的人。我對路易斯的感覺也一樣，他幫助我找到了人生目標，我告訴你，能做到這一點的男人，就像獨角獸一樣稀有。」

  「我知道，他不可能跑得掉的。」說到這裡，麥迪遜突然捉住蘇菲的手，欲言又止，「聽著，我並不想讓你看到之前看到的一切，我和斯庫特……但賈斯汀是個好人。他很年輕，情緒不穩定，但他是個好人，他自己也經歷了很多，他這樣做是出於自我防禦，你應該很清楚……」

  「我知道，我知道，我已經愛他並把他視為偶像整整六年了。我讀過每一篇關於他的文章，我陪他經歷了他的高潮和低谷，所以我堅信他是個善良而真誠的人……他永遠都會是我的偶像。」

  「那就太好了。」

  「但我對你的感覺更深刻、更親密，麥蒂。我覺得和你的關係比和他更親近。」

  「是嗎，那我可太高興啦。」麥迪遜咯咯直笑，「從賈斯汀手裡贏下了你。」

  「不，我不是在開玩笑，我是認真的。」蘇菲加重了強調的語氣，「你們不一樣，他是我的偶像，你是我的榜樣，完全是兩碼事……你能明白這兩者之間的區別嗎？」

  「我能明白。」

  麥迪遜也嚴肅了起來，褪去俏皮的笑容，她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

  「偶像，是你在那裡看到的人……」

  麥迪遜指了指天上。

  「而榜樣，是你在那裡看到的人。」

  這後半句話，麥迪遜手指的方向，是蘇菲的眼前。

  「Exactly。」蘇菲長舒一口氣，雙手合十放在了嘴邊，「我很快就要回到我住的地方了，但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我想見證你事業和生活中取得的每一個小成功，因為從自私的角度來看，它們會讓我對自己的生活更加有信心。『如果她能做到，我也能做到』。」

  「如果我能做到，你也能做到。」麥迪遜朝蘇菲伸出小指，「讓我們立下這樣一個約定吧。」

  指尖交纏，二人相視一笑。

  「作為你的榜樣，我會不遺餘力地向你展示，咱們有能力做到的事情。每年、每月、每天，你都會在我身上看到新的東西，從今天開始。」

  話及此處，麥迪遜牽著蘇菲，走到了舞台左側的通道前站定。

  「今天，我先從一件小事開始展示。」

  「什么小事？」

  如果你覺得你正逐漸沉溺，我會奮不顧身地跳入寒冷徹骨的水裡將你救起。

  也許時光會讓我們奔赴不同的河流，我永遠會在那裡等你。

  我希望你知道，我永遠不會放手。

  I hope you know，I won't let go……

  「再重複一次——我的名字是賈斯汀-比伯，我愛你們所有人，拉斯維加斯！」

  「這是我今晚最後一首歌，也是我最新的冠軍單曲。如果沒有那些一直在背後支持我的人，這一切根本不可能發生——比如站在我背後的這個男人，Diplo。謝謝你的歌曲，謝謝你的邀請，謝謝你舉辦如此精彩的音樂節！」

  「還有即將登上舞台，跟我唱響這最後一段副歌的——我的門徒、我的好友，你們的明日巨星，麥迪遜-比爾！」

  「來吧，麥迪遜！」

  來吧，來吧。

  將我從這艘即將傾覆的小船里解救出來吧。

  我只想四處漂泊，

  孑然一身的我，了無牽掛。

  但我也想有人能看見我，

  帶我遠離這徹骨的深海。

  帶我回家，

  帶我去到一個可以安放靈魂的地方……

  I need to know……

  You won't let go！

  「接下來的這個drop，我想看到每個人的雙手舉在空中，雙腳離開地面！」

  「Let's go！」

  「好美。」

  靠在四號門一排無人看守，也無人使用的臨時柵欄前，嘴裡叼著棒棒糖的佩德羅，望向那座燈光齊射、效果全開的主舞台，喃喃地念叨了一句。

  「什麼好美？」

  道格拉斯雙手揣在黑色拿包外套的兜里，晃晃悠悠地朝他走來。

  「麥迪遜-比爾，還是那些煙花？」

  「都美……」佩德羅想了想，聲線乾澀地笑了起來，「但還是前者更勝一籌吧……該死，這妞讓我想起了年輕時候的梅根-福克斯，你知道的，《變形金剛》時期的梅根-福克斯，我說的是第一部。」

  「確實，我明白你的意思。」

  瞥了一眼兩側屏幕里，那張在漫天煙花映照下有如無暇美玉般光彩奪目的臉蛋，道格拉斯沒有任何表情，迅速轉過了腦袋。

  這些屏幕上的人物，無論是小銀幕、大銀幕還是音樂節屏幕，都永遠不會和像他這樣的人扯上任何關係。

  那又何必一直看著她呢？

  他有更現實的目標要追求，有更緊迫的問題要解決。

  「你的分成。」

  道格拉斯右手把鼓鼓囊囊的信封塞到佩德羅懷裡，左手將棒棒糖從佩德羅口中扯了出來，帶出兩下清脆的碰撞聲。

  「不要在這裡吃任何東西，要專業。」

  「嗷。」佩德羅吃痛地叫了一聲，但卻沒有露出任何不虞的神色，而是笑嘻嘻地把信封攥住，揣回了兜里，「謝謝老大……我很專業，今天我已經幫助了大約一百人『過境』了。」

  「再大聲點，不如我直接把警察給你叫來。」

  「誰來指證我們呢？」佩德羅攤開手。

  「數你的錢吧，自作聰明的傢伙。」道格拉斯指指佩德羅的胸口，「點一點，看數目對不對。」

  「不用點，我相信你，老大。」佩德羅拍拍自己的胸膛，低頭沉默了片刻，才重新輕笑出聲，「你知道嗎，老大，這是我來美國之後，兜里錢最多的時候。」

  「夠下個月的房租了嗎？」

  「早夠了。」佩德羅在心裡粗略掂量了一下，「還能剩下不少。」

  「準備怎麼花。」

  「準備寄回去。」

  此言一出，道格拉斯立刻停下了從盒子裡摸煙的動作，直勾勾地盯著他。

  「老闆，我並不總是你想像的那樣，我不想永遠處於逃亡狀態。」佩德羅咧開嘴，給他的老大展示他那口不怎麼潔白的牙齒，「我的家庭因為像我這樣的人渣受了很多苦，這是我能為他們做的最起碼的事情。」

  「好。」

  點燃香菸，煙霧瞬時籠罩了道格拉斯在煙花掩映下明暗交織的臉龐。

  「做你想做的事，把錢匯回去……你後面肯定會賺到更多的。」

  「你的意思是，我們再繼續像這樣，去其他的音樂節當安保，然後……」

  「為什麼不呢？」道格拉斯也露出了一個有些凌冽的笑容，「白天在賭場當安保，晚上干點別的行當賺外快，拉斯維加斯的人不都是這樣生活的嗎？我們有什麼區別？」

  「有區別。」佩德羅的眼神開始變得有點認真了，「那些人賺的外快很危險，也很噁心。我們做的……都是善事，幫沒有票的粉絲看到他們喜歡的明星，這不是很崇高的事業嗎？」

  「是啊，崇高得很。」道格拉斯遞給佩德羅一支香菸，「那些危險和噁心的事情我們沒能力去做，也不需要去做……說實話，每年就這樣做一場Mad City，其實也不錯了。」

  「那明年我們再回來？」

  「當然要再回來。」

  吐出一口煙圈，道格拉斯指著卡座區那個背對著他們的黑髮身影，緩聲說道。

  「你看，像他這樣的人，就像是中世紀餐桌上的國王和貴族。他們有牛排、有紅酒、有歌舞、有歡笑，而像我們這樣的侍從，則在他們身後等待。」

  「我們等著那些吃了一半的骨頭被扔到桌子底下，然後像狗一樣去撿。他們甚至不會看我們一眼，因為他們不介意我們這麼做，他們可能甚至還想讓我們這樣的人幫他們清理骨頭呢……」

  「聽上去有點悲哀。」

  「一點也不悲哀，夥計。」

  道格拉斯拍了拍佩德羅的肩膀。

  「長頸鹿生活在動物園，鬣狗生活在野外。長頸鹿吃草，鬣狗吃屍體。在自然界，沒有誰比誰更高尚。」

  你是那至高無上的權柄，

  是唯一的力量源泉。

  噢，噢，噢，天父啊……

  If young Metro don't trust you I'm gon' shoot you！

  多麼美妙的清晨，你便是我晨間的那輪暖陽。

  我別無所求。

  多麼美妙的清晨，你便是我晨間的那輪暖陽。

  我別無所求。

  我只想要得到解放，

  我只想要獲得自由，

  抱歉，如果我曾經奮起反抗，

  但如果這段話能引起你的共鳴，請讓我看到你的存在！

  ……在這個白人控制的世界裡，我們才是神的選民。

  所以，晚安，殘酷的世界，我們明早再見。

  聽見了嗎？我們明早再見，再戰一次……

  ……回想起來，我知道你愛炫耀。

  但我從來沒有想過，你居然會做得這麼過分。

  但我又知道什麼呢？

  我又清楚什麼呢？

  Flashing，lights……

  ……讓我們為那些混球乾杯，

  為那些爛貨乾杯，

  為那些人渣乾杯，

  他們每個人，都是我熟識的曾經。

  再給那些敗類們干一杯，

  他們想讓我聲名狼藉，卻絕無可能成功。

  寶貝，我有一個計劃。

  請你快點奔跑，逃離我的世界……

  ……所有的燈光。

  警燈、閃光燈、聚光燈、霓虹燈、街燈……

  所有的燈光……

  快意人生、迷幻人生、罪惡人生，

  每個夜晚，

  我都享受著，

  所有的燈光……

  「這麼喜歡坎耶？」

  喬丹-布羅姆利從索菲婭-奧爾提茲手中接過調製好的曼哈頓，道了聲謝，端著酒杯，坐回到沙龍廳的沙發上，望向自己斜對面，正在用iPad認真觀看YouTube視頻的韓易。

  「Mad City都結束一周了，還在看他。」

  「精彩的節目是永遠不會過時的，不是嗎？」

  韓易將iPad隨意扔到一邊，伸了個懶腰。

  2016年11月6日，星期日，下午一點半。拉斯維加斯瘋狂之城音樂節結束後的首個周末，韓易慵懶地窩在自己斯特拉黛拉路864號的家裡，享受著午後的片刻寧靜。

  之所以說是「片刻寧靜」，是因為他目前的感情狀況和事業發展，容不得他真正閒暇下來。

  費亞穆帶著徐憶如回The Vermont拿課堂筆記去了，再過不到二十分鐘，應該就會再回到山上來。自打回到洛杉磯，徐憶如就沒有離開過斯特拉黛拉路，吃住都在這裡。

  「山上空氣好，休息得也更好。臨近期末，在這裡複習，頭髮能少掉一些」，是她給自己找的理由。

  趙宥真也是差不多的情況，音樂節結束，前段時間忙到腳不沾地的經理人向韓易申請了半個月的居家辦公機會。說是為了要留出一點時間來處理學業上的問題，免得功課跟不上，影響畢業進度……但其實跟平時也沒什麼分別——除了上課時間，她都呆在864號裡面，非必要，不出門。

  自己租住的公寓就在山腳下，跑步就能抵達，而且離UCLA更近這件事，被韓國姑娘直接忽略掉了。小如一問，她就緘口不言，主打一個非暴力不合作。

  此刻，她正在貝萊爾的山脊間慢跑，補足每周所需的運動量。

  至於麥迪遜-比爾，雖然她在聖莫妮卡有自己的家，但身價水漲船高，收入節節攀升的她，已經張羅著在貝萊爾四處看新房了。

  而為了看房方便，她也順理成章地入住了韓易宅邸的其中一個臥室。

  好處是可以隨時隨地見到韓易，壞處是，她得隨時隨地見到宥真。

  這不，縱然有千萬個不願意，討厭健身更討厭運動的麥迪遜，也被趙宥真逼著換上了一身運動服，跟她一起征服好萊塢山去了。

  首專將至，巡演在即，麥迪遜需要做好體能儲備，迎接嶄新的挑戰。

  四個女孩子裡面，最省心的是芭芭拉，飛回紐約之後，匈牙利超模沒過幾天就轉戰佛羅里達，給《Maxim》雜誌拍攝十二月/一月的封面去了。

  當然，這所謂的省心，只不過是沒有像其他三位那樣常駐洛杉磯而已，在其他方面，芭芭拉可是一點也沒讓韓易好過。

  具體有哪些表現？

  具體表現就是，《Maxim》的十二月/一月刊要11月22日才付印發行，但韓易已經把芭芭拉-帕文的每一套造型都提前看完了。

  穿了的，沒穿的，介於穿和不穿之間的。

  可以公開發行的，不能公開發行的，只有成年人才能購買的。

  導致韓易這兩天沒有睡好，肝火很旺，對辣的東西完全沒有食慾，今天中午只是讓菲力克斯他們隨意做了一點壽司，跟前來拜訪的律師喬丹-布羅姆利簡單吃了一頓工作午餐。

  「而且，我也想讓菲力克斯和哈羅德他們看看……畢竟他們沒有到音樂節現場去，有點遺憾。」

  「很抱歉沒能參加音樂節，易。」剛把餐後水果放到索菲婭身前的哈羅德笑了笑，接話道，「但我們沒關係的……從來就沒喜歡過坎耶，而且檀香山可比坎耶好多了。」

  「夏威夷之旅怎麼樣？」喬丹單手搭在沙發靠背上，轉頭跟哈羅德寒暄。

  「還可以，海水和海灘沒有歐洲那邊好，但是勝在亞洲菜還挺好吃。學了一下他們那邊波奇飯的做法，下次有機會請你體驗一下。」說到這裡，哈羅德揚起手臂，「如果易允許的話。」

  「那是額外的收費項目了。」韓易搖搖頭，打趣道，「得給我們的大律師按小時……不，按道計費。」

  「你知道大家都討厭什麼嗎？大家都討厭你這種貪婪的訟棍。」喬丹翻翻眼皮，用這種看起來是在揶揄韓易，其實是在自嘲的方式展現他精湛的口才和超高的情商。

  「這有什麼好討厭的，貪婪是好事。」韓易長笑了兩聲，「貪婪讓我周日下午一點還在工作。」

  「而貪婪讓我周日下午一點還開車跑到客戶家裡來工作。」

  進入正題，喬丹從隨身攜帶的公文包里，掏出了一厚迭的資料。

  「過目一下吧，你之前讓我跟進的項目。」

  「希望你喜歡你所看到的……這樣我就沒有浪費我倆寶貴的周末時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