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釜山大小事

  陽光下，海浪輕拍著岸邊的沙灘，外表不起眼的小店掩映在鹽分氣息中，散發著淡淡的海腥味和鹹濕氣，門口掛著風鈴，叮咚作響。

  店內的張道植和剛出獄的宋宇哲相對而坐，兩人面前擺著海鮮和冷酒。

  司機從門外進來的時候，裡面本來正瀰漫著酒氣和愉快。

  最起碼張道植是這樣想的，宋宇哲雖然醉醺醺的，但臉上始終掛著那種經歷滄桑後的平靜，就像他表現出的態度一樣。

  本來張道植還要接著勸說宋宇哲回心轉意，畢竟宋宇哲的能力他也記在心裡，更何況當初是宋宇哲替他承擔了大部分罪名。

  他手指不自覺地敲擊著桌面，看著眼神中帶著不安和緊迫的司機，「怎麼回事？」

  司機顯然感覺不太方便，他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張道植，「還是那樣.」

  張道植一聽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他臉色頓時變得不太好看起來。

  「怎麼回事？」宋宇哲含糊的開口，「事情好解決嗎？」

  話里話外都透露著想幫忙的意思。

  「好解決，」張道植擠出笑容，不想在好兄弟面前丟了面子，他依舊眉頭緊鎖，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慮。

  張道植站起身來，對面的宋宇哲和小弟也站了起來。

  「你知道該怎麼做？」

  「知道.」小弟也喝了不少酒，他還敬了個禮，「忠誠！」

  「好好伺候他，」張道植笑了笑，朝著小弟指了指宋宇哲。

  看向宋宇哲後，他拍了拍宋宇哲的肩膀，囑咐他在這裡好好休息，不要被外界的紛擾所打擾。

  「你好好玩，」張道植朝他擠擠眼睛，「晚上給你準備了驚喜，讓他帶伱去。」

  宋宇哲點了點頭，含含糊糊的回應他，「我知道了.快去忙你的。」

  張道植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敞開的襯衫領子和西裝外套，帶著等候的司機匆匆離去，只留下小店中那杯未曾喝完的冷酒和一桌未完的海鮮。

  他走後，桌子上的話明顯少了很多，酒量不如宋宇哲的小弟很快就不敢再喝了，生怕誤了事。

  至於宋宇哲，則像是喝悶酒一樣，一杯接著一杯下肚，很快變得越來越醉，但他始終保持著一絲理智。

  「大哥，我們也走吧？」小弟看了眼黃昏的海邊，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先幫您找地方住下？」

  宋宇哲有些留戀的看了眼外面的海灘，晃晃悠悠的起身，「走」

  「他又整什麼么蛾子？」張道植和秘書姜允在通著電話，了解那邊的情況。

  「磕了藥，」姜允在也很無奈，他使勁壓低聲音，「您還是來看看情況，我實在是沒有辦法」

  等到張道植匆匆趕到自己的一間酒店，上到專供自己人使用的那一層。

  張道植的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迴響，姜允在就默默站在一間套房的外面，他帶著人匆匆走過去。

  「在裡面？」張道植冷著臉。

  「是，」姜允在垂著頭，替張道植將門打開。

  門扉輕輕開啟，一股寒意撲面而來，張道植的眼神瞬間凝固。

  張道植一進去，入目的就是一地撕碎的衣物，顏色已被污漬掩蓋，無法辨認原來的模樣。

  他的視線緊隨著布料的痕跡，延伸到了浴室門口，不管是內衣還是其他什麼，都是一樣變成了破爛。

  旁邊浴室的門大大的敞開著，浴室內的燈光昏暗，浴缸裡面有一個女人的身影，她的手銬緊鎖在冷硬的管道上，無力垂下的手臂上布滿了淤青，皮膚在燈光下顯得蒼白而冰冷，嘴角還帶著鮮血。

  女人眼睛幾乎已經合上，目光空洞.似乎已經與這個世界隔絕。

  張道植的身體緊繃，他的嘴角抽動著，「阿西.」

  他深吸一口氣，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她還活著嗎？」

  「還活著，」姜允在點點頭，看向張道植。

  「趕緊收拾收拾，」張道植揮揮手，「給韓女士打電話，這些事她得知道，讓她來善後。」

  說罷，張道植不再管接下來的事情，而是快步前往了套房臥室。

  一踏入臥室，張道植不由自主地皺了皺鼻子。

  臥室內的地板上，散落著一片廢棄的針管和透明袋子，它們靜靜地躺著。

  一個光溜溜的男人毫無防備地躺在床上，兩條腿搭成二郎腿，一晃一晃的。

  他手裡拿著手機，還在不停的咒罵，「西八.快接電話，西八.」

  張道植站在門口，靜靜地觀察著這一切，半響後邁步走到床邊，也不在意那些團狀的紙巾，直接坐到了床邊。

  見張道植帶著姜允在進來，男人也不在乎身體被看光，而是很坦率的將手機一扔，「西八的臭丫頭，不接我的電話。」

  張道植瞥了一眼床上的警官證，上面『趙正坤』三個字格外顯眼。

  「張代表，」趙正坤懶洋洋道，「最近見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你活著這麼空虛？」張道植看了眼一地的針管和趙正坤乾瘦的身體。

  「空虛？」

  「我拼死拼活幫你解決爛攤子，你就變成這副德行？」

  趙正坤聽了這話，愣了幾秒後嘶啞著喉嚨笑起來，接著突然冷不丁的抽了張道植一巴掌。

  站在一邊的姜允在下意識的上前了一步，卻被張道植的眼神逼退。

  「張代表，」趙正坤放肆的笑著，「就算我們關係再好，你也不應該罵我。」

  事實上.就算張道植再不敢得罪人，趙正坤一個警察，他還是能收拾的。

  之所以讓趙正坤這麼騎在他頭上拉屎，還是因為趙正坤掌握著很重要的東西。

  他不算是普通的警察，他通過自己的職業，掌握了貨源。

  張道植自從失去了北邊的那些優質貨源，在去年找到了趙正坤，他需要趙正坤幫他帶來源源不斷的貨，所以才這麼忍氣吞聲。

  張道植坐在床邊，在昏黃的燈光下，眼神陰沉地望著趙正坤，垂在床邊的拳頭緊握。

  他很想動手給這傢伙沉海，但回憶起失去北邊貨源的那段日子，生意上的窘迫讓他毫無辦法。

  去年當他在趙正坤的辦公室里，第一次從他口中聽到他有貨源時，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而這條貨源雖然質量不高，但也給張道植帶來了源源不斷的新貨，維持他的地位和影響力。

  為此他這不到一年的時間裡，替這個變態趙正坤收拾了不知道多少爛攤子。

  張道植只能強顏歡笑，努力吞下著他的憤怒。

  他知道現在不是翻臉的時候，他必須忍耐，等待機會。

  如果能找到機會，自己和貨源搭上線，那就能徹底弄死趙正坤。

  「你怎麼那麼看我？」趙正坤雖然磕了藥，但眼神卻異常的好使，他注意到了姜允在的小動作，也捕捉到了姜允在細微的神情變化。

  他猛地伸手，一把扯住姜允在的領帶，將他扯了過來，另一隻手順手從床上拿了個沒用的針頭，拔開後用針頭對準姜允在的眼睛。

  「像這種傢伙，就該幾刀捅死，」趙正坤冷笑著，「你是這麼想的，對嗎？」那冰冷的針頭對準了姜允在的眼眸，但姜允在卻沒什麼反應。

  見姜允在眼都不眨，趙正坤反而來了脾氣，這種鎮定讓他的傲慢再次升起。

  趙正坤的怒火更甚，他一把扔掉針頭，輕輕拍在姜允在臉上，「不要那麼看人。」

  「嗯？」

  一巴掌接一巴掌，用的力越來越重，重重的巴掌落在姜允在的臉頰上，聲音清脆。

  抽了很多巴掌後，姜允在眼神依舊冷冷盯著趙正坤，趙正坤卻頓感無趣，他用力抽出最後一巴掌，抽的姜允在一個踉蹌。

  姜允在本還打算抬頭，在看到一旁張道植的眼神後，他才慢慢垂下眼帘。

  其實今天趙正坤來，除了發洩慾望之外，還有很重要的事情。

  他看著張道植，「張代表我缺錢，我缺很多錢。」

  趙正坤情緒再度激動起來，嗑藥的後遺症終於開始在他身上體現了，「只要能弄死那些人，我們能弄到十倍的利潤！」

  「十倍的利潤！」

  「有了錢，我可以離開這裡，離開韓半島，到其他地方嗑一輩子的藥，」趙正坤摔著自己的證件，「沒了我，不是對張代表也很好？」

  張道植不知什麼時候點了根煙，他吐了口煙霧，靠近趙正坤，「不要想著一口吃成個胖子，慢慢來。」

  他正準備藉助這個事情，弄死趙正坤，怎麼可能告訴趙正坤。

  或許是嗑藥嗑的失去了理智，前幾天趙正坤通過電話，向張道植髮起了一個提議。

  趙正坤想要順藤摸瓜，通過送貨人他們的船，找到貨源的老巢，再也不用擔心未來的貨源。

  但他要求事成之後，張道植給他一大筆錢，一筆足以讓他嗑到死的錢。

  「無聊，」趙正坤情緒變得很快，他若無其事的開始穿衣服，「我要去找小春.」

  「你別老去騷擾她，」張道植皺著眉頭，「我都說了，那是韓女士最寵的孩子。」

  「孩子？」趙正坤嗤笑了一聲，「有二十多歲快三十歲的孩子？」

  「只有小春最和我契合，」他還未穿衣服的下半身做了個下流的動作。

  目送他離開，張道植想起小春現在所在的地方，嘆了口氣，他看向姜允在，自己摸出了電話。

  「餵是我，」張道植踩滅菸頭，「那變態又要去找小春，你囑咐她一聲。」

  張道植簡單的說了幾句，剛要掛電話，卻被電話那頭的韓秀珍制止，「有件事你需要知道。」

  「什麼事？」張道植有些意外。

  「崔翼賢最近出了釜山。」

  「他這麼圓滑，出釜山不是很正常？」張道植初始還沒有在意。

  韓秀珍搖搖頭，「崔翼賢去了首爾，你應該知道首爾有誰在。」

  張道植沉默半響，才遲疑的開口，「李佑？」

  他剛說出來這名字，反而站在他身前的姜允在輕微的抬了下頭，眼神微動。

  「幾乎能夠確定，崔翼賢去見了李佑，」韓秀珍說道，「很可能他要來釜山了。」

  「李佑.」張道植陷入沉默。

  李佑的名字，在韓半島的地下，已經是公認的傳奇了，雖然你要說是誰公認的沒人站出來。

  這是韓半島有史以來第一個，能夠在黑白兩道開始進行不停歇擴張的人，他們這些混的人，嘴上不服李佑，心裡還是佩服的。

  可李佑真要到他們這邊了，反而真的會帶來恐慌。

  「我告訴你，也是讓你先做做準備，」韓秀珍嘆了口氣，「不管是打算投誠，還是要抗爭到底，你都得走下去。」

  「抗爭.」張道植苦笑了一聲，「連釜山宋東赫和濟州島張大成都被宰了，我抗爭？」

  「我抗爭個屁。」

  說完後，他又抿了抿嘴，「看看再說.要是有領頭抱團反抗的，我就隨一下。」

  掛斷了電話，剛才還因為趙正坤快上套，而有些喜意的張道植沉默下來。

  「代表.」姜允在忍不住開口，「是李會長？」

  張道植挑眉看了他一眼，臉上的橫肉都抖了抖，「我知道那是你現在的偶像，但也不用當我面問這些？」

  「那會讓我很有危機感。」

  他確實不懷疑姜允在的忠誠，這小子是七年前宋宇哲入獄後，他從街上撿了個高中生一直培養起來的人。

  之前視張道植為偶像，後來李佑崛起，這小子不老實的換了偶像。

  「是我失言了，」姜允在連忙低下頭，「十分抱歉，代表nim。」

  「行了行了，」張道植嘆了口氣，沒辦法的又點了根煙，「我也不是懷疑你，只是心煩。」

  他聞著煙味還好受些，一不抽菸，之前這個房間裡那腥不拉幾的味道就上來了，讓張道植犯噁心。

  張道植抽了半天煙，才起身離開，帶著姜允在走到走廊後，他冷不丁的開口問道，「李李會長很可能要駕臨了，你怎麼看這件事？」

  「.」姜允在茫然的撓撓頭，「這還要看您的想法。」

  這種事確實不是姜允在該下主意的，見姜允在說不出來，張道植也沒逼迫他。

  「罷了，」張道植邁開腿，「走一步看一步好了。」

  「大哥，」宋宇哲的小弟推脫著，「你先上去休息，我先去買個酒。」

  「好，」晃晃悠悠的宋宇哲點點頭，一步一步挪到小弟說好的旅館房間，他打開門之後卻愣住了，甚至退出去看了眼門牌號。

  「小姐.你.」

  宋宇哲本想說什麼，可想到張道植的禮物以及小弟找藉口離開，他也就明白了過來。

  「我叫小春，」女孩長得很漂亮，穿了身很好看的制服，慢慢靠近宋宇哲。

  「你出去，」不像張道植想的那樣，宋宇哲開口拒絕了湊上來的小春，「我不需要。」

  倒不是說宋宇哲不行，只是七年牢獄之災，宋宇哲已心如死水，不再是那個熱血澎湃的傢伙了。

  他扯住小春搭上來的手，卻看到了小春手腕上的割痕。

  兩人一時間尷尬無比，好在小春的電話及時響起。

  「秀珍姐，」小春低著頭。

  「那個變態趙正坤又要找你，你別回來，也別回家。」

  「我已經找了新的房子，」小春不解道。

  「你忘了他的職業？」韓秀珍提醒道，「你身邊那個男人，是張道植最好的結拜兄弟，今晚你就呆在那裡。」

  小春不動聲色的看了眼沉默的宋宇哲，「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