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月光

  書房裡。

  李佑靜靜看著那架立式鋼琴,仿佛注視著自己的情人一般,目光溫柔而炙熱。

  他慢慢走過去坐好,雙手輕輕打開了琴蓋,黑白分明的琴鍵躍然出現在眼中,閃爍著令人迷醉的光澤。

  他將雙手放在了鍵盤上,細膩的觸感讓他有些悸動,輕輕彈了個和弦,音色如同教堂鐘聲一般,久久瀰漫在書房裡。

  雖然天天接觸鋼琴,可李佑的心從來沒有此刻這般寧靜,仿佛回到了第一次接觸鋼琴時,那種美妙而舒適的心情。

  十指輕輕舒展,輕輕按在了鍵盤上,緩緩地彈奏起來,如水般細膩純澈的音樂,輕輕的從鍵盤中流淌出來。

  琴聲如波光灩灩的河流,又如靜謐祥和湖泊,靜靜地迴蕩在書房裡,讓人生出一種如夢似幻的感覺,連書房都換了模樣。

  漸漸的,靜謐祥和、如夢似幻的樂曲,悄然洋溢出一絲異樣的熱情,仿佛李佑內心深處隱藏的情感,漸漸變得熾熱起來。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內心的情緒波動的更加劇烈,仿佛地心的岩漿一般,隨時都有衝破一切束縛與桎梏的激情。

  就在這種激情即將達巔峰時,樂曲里突然出現了緩慢悠長的音調,激情很快就沉寂了下來,仿佛是在積蓄力量一般,再一次爆發出更猛烈的衝擊,很快就達到了巔峰。

  然後,伴隨著兩個鏗鏘有力的弦聲,李佑緩緩停住了雙手,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喘著氣,汗水如雨般簌簌而下,將襯衫全部打濕。

  饒是他經常鍛鍊手上的肌肉,此刻也有些吃不消,十根修長的手指不停地顫抖著,比往常彈奏七八個小時都要累得多。

  畢竟那些練習曲,他早就練得滾瓜爛熟,而這一首曲子,前面兩個樂章還好,以前也有彈過,第三個樂章卻是第一次彈奏。

  看了看窗外,不知何時已經月上中天,皎潔的月光,透過乾淨的玻璃窗灑了進來,鋪滿了窗前的地板,以及小半個鋼琴。

  李佑剛剛過於專注,完全沉浸在音樂的世界裡,並沒有察覺到時間的流逝,也沒有心思去欣賞月光。

  「終於突破了!」

  他靜靜的看著黑白琴鍵,臉上洋溢著燦爛到極點的笑容,仿佛冬日裡的陽光一般,明媚、乾淨、溫暖、純真。

  「好美的月光!」

  笑容過後,他激動的站了起來,快步來到窗前,倚著窗戶看向遠方的天空。

  彩雲追月、人間清涼。

  溫柔的月光灑在他身上,將他渲染成了月白色,俊秀的面孔和淺淺的笑容,仿佛是小說中的精靈,唯美的不似凡塵俗物。

  明月千里寄相思!

  他似乎有些懂了,卻又更加的迷茫,剛剛忘情的演奏,是這幾個月來不斷的練習,經過不斷的醞釀,再加上腦海中靈感的迸發,才有了這次契機,讓琴技得到一次本質上的升華。

  只是儘管此刻他已經突破了瓶頸,但仍然需要不斷的練習,將剛剛頓悟所得的東西,徹底轉化為自己的經驗。

  「再過兩天,應該是中秋節吧?」

  李佑有些哀傷的垂下眼瞼,輕輕合上眸子,過了許久才低聲道:「呵呵,這樣也挺好的,那麼多年都過來了!」

  「真想逃離大城市,遠離這種狂躁的繁華,一個人生活在寧靜的小鎮上,品味旭日東升、朝霞漫天,欣賞夕陽西下、晚霞熾燃,行雲流水時清歌、樹葉飄零時憂傷、雪花飛揚時起舞、月光闌珊時沉醉!」

  「不理會紅塵煩惱、不理會世間紛擾,捧一杯清茶,享受人生的寂寞時光。」

  「忘記不等於不存在,一切自在來源於選擇,不如放手、笑著面對,不去糾結、不去埋怨,隨心、隨性、隨意、隨緣!」

  李佑默默抬起頭,聲音愈發的低沉,只是語氣卻漸漸趨於平淡。

  「關於身世的煩惱、關於父母的糾結,暫時就這樣吧,我只是現在的我,而不是以前的我,若非心中的執念,當年也不會遠赴國外!」

  「如今,她們已經有了新的生活,我又何必苦苦掙扎?!」

  說著,他輕輕合上雙眼,一滴淚自眼角滑下,沿著臉頰跌落到地板上,摔得粉身碎骨。

  這一刻他心中的鬱氣,隨著那滴淚而煙消雲散,久違的笑容再一次出現在臉上。

  中秋節這天。

  明洞大街,咖啡王子一號店裡,李佑靜靜的坐在卡座上,眼神有些恍惚。

  「你好,可不可以請我喝杯咖啡?」

  悅耳的聲音,將李佑從放空中驚醒,循著聲音望去,就看到曾經合作過的含恩靜,正巧笑嫣然的看著自己。

  「呵呵,恩靜也來了?那就坐吧!」李佑指了指對面,然後笑著道:「中秋佳節,怎麼不回家陪伴父母?」

  含恩靜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的看著李佑,道:「剛剛你笑了?」

  「怎麼?不可以麼?」

  女孩搖搖頭,打趣道:「當初一起拍GG時,你整天冷著一張臉,害得我提心弔膽的,以為那裡得罪了你呢!」

  李佑無奈說道:「那時心結還沒有解開,所以才有些冷淡,實在抱歉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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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我還記得,導演讓你笑時,你笑得比哭還難看呢!」

  「呃,有這麼誇張?我怎麼不覺得?」

  含恩靜笑容燦爛:「比這還誇張,你沒看見導演那張臉,黑得嚇人呢!」

  「第一季更誇張,單單那個笑的鏡頭,整整NG了十七次,我至今仍記得導演看我的眼神,就連Krystal都鄙視我了!」

  含恩靜捂著嘴,雙眼彎成月牙狀。

  「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怎麼沒有回家?是不是有心事?」李佑問。

  女孩輕咬著嘴唇,許久才倔犟的反問一句:「你不也一樣?」

  李佑眯起眼睛看著女孩,面色複雜:「我沒有家人,所以只能一個人過!」

  「對不起!」說著,含恩靜澀然道:「啊爸和偶媽吵架了,偶媽去了外婆家,啊爸不怎麼待見我,所以又回首爾了!」

  「為什麼吵架?你沒有勸勸?」

  「啊爸想讓我去讀書,然後找一份穩定的工作,早早的結婚生子,可我喜歡做演員、喜歡站在大舞台上表演!」

  女孩語氣低沉的道:「偶媽為了支持我,連工作都放棄了,從那之後,啊爸就看我和偶媽不順眼,每日裡橫眉冷眼,我實在忍不住就來到了首爾,繼續我的夢想!」

  李佑點了點頭,道:「關於你的父母,我不方便多說,不過既然有夢想,那就去堅持、去努力,終有一天你會站在大舞台上,讓無數人為你歡呼、為你高歌!」

  說完,他自嘲道:「不像我,到現在連個夢想都沒有,為了讀書而讀書,活得雖然瀟灑,但實在有點累!」

  「沒有夢想?怎麼可能?」含恩靜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議的道。

  人怎麼可能沒有夢想?

  「很久以前,我的夢想是掙很多錢,一輩子都花不完,零二年時夢想實現了,從那以後我就迷茫了,不知道該做什麼!」

  含恩靜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自忖零二年他才幾歲?一輩子都花不完的錢又是多少?

  「你是在算我到底有多少錢嗎?」李佑似笑非笑的看著女孩。

  「嗯!」

  含恩靜紅著臉猶豫了片刻,然後點了點頭。

  「比你想的只會多,不會少!」

  含恩靜瞪大了眼睛,艱難的伸出一根手指,道:「一百億?」

  李佑眨了眨眼,然後又搖了搖頭,調侃道:「還要多的多,如果一個含恩靜值一百億,估計能買十個吧!」

  「一百億?」含恩靜愣了下,隨即笑著道:「那你給我一百億,我把自己賣給你!」

  「只是打個比方而已,買你有什麼用?不會洗衣也不會做飯,回來供著啊?」

  「有洗衣機和飯店,幹嘛要會洗衣做飯啊?我只負責貌美如花就行了!」

  「你想得真美!」

  「你是怎麼掙的?」

  「零二年韓日世界盃,我或許賺的不是最多,但一定是最瘋狂的賭徒!」

  「你賭球?」含恩靜險些叫出口,「今年的世界盃,你有沒有參與?」

  李佑搖頭說道:「我又不是上帝,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賭贏,那種瘋狂一次就夠了,再多的話心臟會受不了的!」

  「也對!」女孩點了點頭,笑呵呵道:「下次有發財的機會,記得叫上我啊!」

  李佑淡淡道:「沒問題!」

  「會不會唱歌?」含恩靜問道。

  「不會!」

  「鋼琴呢?」

  「這個會,怎麼啦?」

  含恩靜笑著道:「今天不是中秋節嘛,我唱首歌送給你吧?」

  「行!」

  女孩起身走向咖啡廳中央,來到大三角鋼琴前坐下,雙手輕輕按在了琴鍵上。

  「金鐘國前輩的《一個男人》,送給我的好朋友,祝你開心每一天!」

  優美的旋律,自琴鍵上緩緩流淌出,含恩靜閉上了雙眼,用她那不太成熟的唱腔,輕輕哼唱著,仿佛低聲呢喃一般的歌聲,讓人們忍不住側耳傾聽,並產生了一絲驚艷。

  不得不說,含恩靜的嗓音確實不錯,乾淨而又帶著一絲沙啞,細細品味一番,還有著一絲與眾不同的帥氣與性感。

  一曲終了,咖啡廳里響起了熱烈的掌聲,許多人都站了起來,為那個略顯羞澀的女孩歡呼,就連李佑也不例外。

  「怎麼樣?還不錯吧?」

  李佑伸出大拇指,讚嘆道:「彈的非常棒,唱的也不錯,不過就是你的髮型跟氣質有些不匹配,感覺有點怪怪的!」

  「你也有這種感覺?幾次面試失敗,導演都說我氣質不過關呢!」

  「你是那種愛憎分明、灑脫不羈的性格,這讓我想起了《咖啡王子一號店》里的高恩燦,試試短髮吧,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含恩靜眼睛瞬間亮了,使勁點了點頭,笑著道:「嗯嗯嗯,明天我就去剪短髮,說不定還能出演高恩燦呢!」

  李佑搖了搖頭,微微一笑:「剛剛你送我一首歌,那我也送你一曲吧!」

  話說完,他便站了起來,走到鋼琴旁坐了下來,雙手握了握,發出一陣噼啪聲後,這才放到琴鍵上。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