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錫命吾弟,見字如面,自城中一別已過數月,愚兄甚是想念,近來城中多有學子相聚,一則探討詩書經義,二則相互請益科舉之策。賢弟久居鄉中,雖無往來之煩,但亦有閉塞門戶之嫌,何不至城中暫居數日,以圖增廣見聞、結交同道……」
劉錫命完全沒想到謝文樂會這個時候給自己寫信,他一字一句地將書信看完,輕輕將其放在桌上,抬眼看了看眼前身穿青衣小帽的謝松,笑著對他說道:「謝世兄誠意相邀,在下安敢不從,你且在我家稍事休息,待我整理一番再一起去城裡。」
謝松之前就在家中見過劉錫命,也知道自家老爺很是看重這位爺,見劉錫命答應下來,他哪裡敢多話,趕忙行禮道:「小的聽劉公子的安排。」
劉錫禾作為府內副管事,迎來送往也是他在負責,見劉錫命端起茶杯送客,趕緊走上前來把謝松帶出屋來。
「謝小哥遠道而來,我先安排你休息一會兒,到了飯點兒自然會有人來叫你。」
「有勞老丈」
劉錫禾帶著謝松出了劉家宅子往左拐,進了集體宿舍的大院,找了一間專門供客人休息的宿舍單間讓謝松稍事歇息。
見謝松進了屋東張西望,劉錫禾笑了笑道:「謝小哥先在此地歇息片刻,老朽還有事情要忙,便先告辭了。」
「老丈請自便」,等到劉錫禾一走,謝松站在屋裡東瞧瞧西瞧瞧,頓時感覺頗為新鮮。
這屋子估計長一丈五尺,寬一丈二尺,有一扇糊紙的木窗可以推開,牆面全都刷的雪白,因此看上去也不覺得逼仄。
屋裡放了一張四尺寬木床,上面鋪著嶄新的青綠色被罩,床頭有一張從側面看起來像工字型的桌子,旁邊還放了一把椅子。
床的對面有一個長方形的衣櫃,旁邊的架子上放著洗漱用的毛巾等物,所有家具都是原木的淡黃色,刷漆的表面看起來十分光滑,給人一種非常舒服的感覺。
「嘿嘿,這劉家雖然只是鄉間土豪,卻也有幾分講究。」
謝松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又覺得無聊,見沒人來管自己,便一個人出門到處閒逛。
他之前進村時走得急沒看仔細,現在轉了一圈才發現,劉家這一棟大宅子真是夠大,前後加起來怕不是得有二十多畝,看得謝松直咂舌,這也太闊氣了吧。
「一二一」,「一二一」
「向~右~轉~」
這時,院子中間的一塊空地上一群頂著烈日還在操練的人吸引了謝松的注意,他循聲看過去,只見一百來號身著素色短衫的少年在院子裡一會兒走,一會兒停,看得他有些莫名其妙。
不過這群人步子走的是挺整齊的,看上去有一種雄壯的感覺。
「立定,現在開始站軍姿。」
謝松站在陰涼處看了一會兒,發覺這幫人仿佛在找罪受一般,頂著大太陽走來走去地不停練習,當頭那個管事的喊了聲站軍姿後,一群人就像著了魔一樣杵在太陽壩子裡不動了。
我的個親娘嘞,謝松使勁揮著衣袖給自己扇風,心裡想著要讓我這麼站那兒,我可不願意。
眼見一群人動也不動,謝松看了一會兒就被熱的沒了興致,起身就往門外走。
等走到宿舍的大門那裡,抬頭看見劉家村集體宿舍幾個字時,謝松一陣恍惚,這個集體宿舍是什麼東西,聽起來有點高端啊。
哪曉得出了門才看清,合著這劉家村就只有這麼一棟宅子,一出了這個叫宿舍的大門,外面直接就是水田了,只有靠江邊的地方孤零零的豎了幾棟房子,謝松頓時有些啼笑皆非,這莫不是劉家裝點門面用的房子。
村子裡已經沿著東西方向壘出了一條筆直的土路,謝松延著路往東走了一段,發現這邊倒是有不少房子正在修建,幾百號人在工地里忙忙碌碌,間或有些婦女端著水盆到處送水,只是這地上為什麼還要插這麼多鐵棍子,謝松看得有些不解。
劉錫命解決了槍管的問題以後,鐵匠坊的人一下輕鬆了很多,他乾脆把每天多餘的粗鋼用來建房,免得以後還要拆來拆去,至於建樓房用的預製板也很簡單,只需要先用木板做好空心模型,往裡面布好鋼筋再澆灌水泥就行。
謝松瞧見樹底下有幾個年長的在那兒歇息,趕過去套近乎道:「老人家,你們這是在建房?」
邵老爹瞥了一眼眼前這個少年,見他穿著青衣小帽的家丁打扮,但是又比較眼生,知道他是來的客人,笑呵呵地回他:「後生,你是誰家的人啊,這不明擺著呢麼。」
謝松嘿嘿一笑,他跟謝文樂久了,也學慣了他家少爺那套隨意的姿態,一下子蹲到邵老爹旁邊:「我是咱們縣裡謝縣丞的家人,我家少爺差我來給劉家少爺送信,看到你們這個跟別家不同所以才問問。」
邵老爹一下子有些吃驚,這小伙子竟然是縣丞家裡的,他態度一下子又收斂了許多,不再倚老賣老地回道:「失敬,失敬,原來還是縣丞的家人,這問你可算問對了,我家少爺那可是神人下凡,他幹的事哪能和別人一樣呢。你瞧瞧,我們這建的可不是一般的房子,照我們少爺的說法,這些玩意兒叫樓房,也叫什麼『大耗絲』,別處可沒有這玩意兒。」
見這個小年輕聽得仔細,邵老爹愛炫耀的勁頭又起來了,拉著謝松站在工地旁邊比劃道:「瞧見沒,這個樓房可全都是用鋼筋做骨,石漿青磚做牆,聽少爺說,照這麼個做法可以建幾層的高樓呢,而且不像木頭房子容易著火,咱們這房子火再怎麼燒也燒不壞。」
謝松頓時大吃一驚,世間哪有這樣的房子,樓房他倒是懂得其中的意思,只是城裡都是木樓,一旦走水,立刻就化為烏有。
他一臉不敢相信的表情問道:「這房子有這麼厲害?這莫不是造給他家自己住的吧?」
邵老爹哼哼兩聲,搖晃著腦袋說道:「嘿嘿,那你可小看了我家少爺,這個樓房啊,只要是村子裡有功的都能分到,將來說是還要建獨門獨棟的什麼別墅呢。我給你說,我兒子現在可是龍驤曲的隊長,將來說不定也能分上一套別墅呢。」
「老邵,你又在哪裡吹噓你那兒子呢,人家老游家的兒子也做隊長了,怎麼沒見別人天天說起來,哈哈哈。」,旁邊一個人聞言立刻打趣道。
其他人聞言也都跟著起鬨,邵老爹立刻面紅耳赤的和他說鬧起來。
謝松看著他們互相調侃,聽見幾人嘴裡一會兒蹦出來個什麼「劉家村先進工作者」,一會兒來個「優秀青年」之類的陌生詞語,聽得他直搖腦袋。
整個村子裡除了這兩處地方之外便只有正在修建的城牆和江邊的工坊還有點兒看頭,然而等他到了江邊那幾棟房子時,卻有兩個人將他攔了下來。
「這位小哥,此處除了工坊中人,外人不能進入。」
謝松畢竟是來送信的,見狀也不好硬闖,只好又往回走去,這才走到半路,就碰上劉錫禾帶著個人順著路找了過來。
「哎呀,謝小哥,我找你找得好苦,這都晌午了,咱們趕緊回去就餐吧。」
劉錫禾滿頭大汗,一把抓住謝松就往回走,心裡忍不住腹誹起來,這傻逼玩意兒,沒事瞎跑什麼,弄得自己這麼大一把年紀還要頂著太陽滿村子到處找。
至於這個什麼傻逼之說,當然也是自己堂弟說的,現在都快成了村子裡面罵人的口頭禪了。
三個人進了大門,直奔著宿舍中間寫著食堂二字的大屋子裡走去,謝松看著空曠的屋子有些吃驚,這怕不是得有兩三畝地大吧,誰家吃飯的地方這般廣闊。
還沒等謝松吃驚完,食堂外面熙熙攘攘地來了幾百號人,刷刷幾下排成了七八條長龍,看得謝松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劉管事,這些人排成長隊卻是為何?」
「嘿嘿,這是我家的佃戶排隊打飯呢,你沒見每個隊伍前面都有打菜的嗎?來,這個給你,咱們也去。」
劉錫禾說完遞了一個木質的盤子和碗過來,謝松仔細一看,這木盤子上面四個不規則的方格子,右上角還有一個圓格,他趕緊手忙腳亂地學著劉錫禾的樣子擺弄好,跟著他往一排沒人排隊的地方走去。
「這邊為什麼沒人排隊?」
謝松見自己這邊一個人都沒有,頗有些奇怪,剛才心中被怠慢的小情緒總算平復了一點兒,自己再怎麼說也是公子爺的書童,竟然連個正餐都不安排,好歹劉家還知道安排個特殊待遇。
劉錫禾都好幾十人的人了,哪裡看不出他的情緒,笑了笑說道:「這邊都是屬於家中人員才能打飯的地方,謝小哥不要見怪,就連我家太太、少爺都是在這裡打飯的。」
謝松心頭更覺得怪異,這家子人都定的什麼規矩啊,主子和下人一起打飯,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