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下從呂宋軍中而來,莫非已經向呂宋人效忠了嗎,你此來是何目的?」
才剛剛夸完長宗我部盛親,島津光久話音一轉便問起吉親的來意。
長宗我部吉親一臉正色扶著自己腰間的武士刀,「哈依,我長宗我部家已然是呂宋將軍家臣,此來正是替我呂宋將軍府勸降的。」
「八嘎!」
島津家眾臣又驚又怒,勸降?島津家的男兒從不服輸。
長宗我部吉親淡然地看向島津光久,「此次領兵之人,乃是我呂宋海軍都督游德高游都督,此番攻打島津家也主要是為了懲戒薩摩藩侵占大明屬國琉球一事,如今懲戒已畢,自然是要勸降的。」
侵占琉球?
就為了這麼一個撮爾小邦,呂宋人就要大動干戈?
島津久通等家老部將面面相覷,方才島津家一點算,在密集的火力攻擊之下,島津家至少損失了四千多人。
對於財政困難的島津家來說,這可真是損失慘重了。
島津光久強忍住怒氣駁斥道:「八嘎,琉球是大明屬國,與呂宋有什麼關係,你們憑什麼代表明國來懲戒我等?」
「如今明國自顧不暇,我呂宋身為明國支脈,自然有權利維護華夏正統,更何況眼下琉球已經是我呂宋屬地」,穿著胴鎧的長宗我部吉親嘴裡說出來的話大義凜然。
只是配合著他一身典型的日本武士打扮,卻讓島津家眾人心中覺得怪異無比。
見島津家眾人似乎還想狡辯,長宗我部吉親有些不耐煩了,他頗為霸氣地揮了揮手道:
「我呂宋大軍在側,諸位不必多言,是和是戰俱在光久公一念之間,若要談和,島津家必須向我呂宋臣服,此後我呂宋也可與島津家互通往來。」
長宗我部吉親眼睛虛眯著看了看眉頭緊皺的島津光久,「若是要戰,我大軍隨時可將島津家領地付之一炬,只是如此一來,恐怕只有江戶的德川家會高興了。」
這句話讓一眾島津家眾人悚然而驚。
身為幕府外樣大名,島津家自然知道德川家對自己一直大加提防,如果真的讓幕府知道己方實力大損,只怕真的會引來大禍。
想到這裡島津光久有些按捺不住了。
「我島津家本為幕府之臣,如何能夠再次向呂宋臣服,既然貴軍只是為琉球而來,我家放棄琉球領地就是了。」
跟自家的基業比起來,琉球那點彈丸之地誰更重要,島津家自然心知肚明。
然而長宗我部吉親卻齜牙一笑道:「我呂宋從不做強人所難之事,島津家若是臣服,此事只傳於你我之間而已,絕不會外泄。」
緊跟著,長宗我部吉親拋出了一個誘人的條件。
「我呂宋每年有數百萬兩白銀的貨物想要賣到日本,島津家若是肯臣服,那麼你家便是我呂宋在日本的代理人,這其間的收益想必不用在下多說了吧?」
「嘶」
當聽到呂宋有數百萬兩貨物要銷售的時候,包括島津光久在內的島津家眾人全都倒吸一口涼氣。
家老島津久通更是拼命地在身後捅了捅島津光久的後背,向呂宋臣服不過是面子問題,只要自己等人不承認,幾乎沒有損失,而有錢可賺那可是里子的問題。
島津家又不是德川家,身上還擔負著征夷大將軍的榮耀,向誰臣服不是呢,再說了,反正也就是一個名頭而已。
回頭看了看全都一臉眼巴巴的自家重臣,島津光久轉過頭來面色鄭重地點了點頭。
「哈依,既然如此,那我島津家臣服也並非難事,但是如何保證貴方能夠遵守諾言?」
長宗我部吉親傲然昂首大笑,「我呂宋威名依然傳遍南中國海,去年之時,就連在我家與鄭家、荷蘭人交戰中受損的商旅都能夠得到我家賠償,何況是島津家這樣的勢力呢。」
「放心吧,我呂宋向來視承諾為生命,此事光久公一打聽便知,斷不會有虛言。」
「如此,那就拜託了!」
鹿兒島城三丸門內,一幫島津家武士紛紛低下了自己桀驁的頭顱。
長宗我部吉親心中鬆了一口氣,總算是不辱使命。
但是他心中的疑惑也未減輕半分,反而變得更加濃厚了。
呂宋為什麼非要島津家臣服不可呢,而且還是不公開的臣服,真是奇怪啊。
晃了晃腦袋將這些念頭甩出腦海,長宗我部吉親朝門外比了比手勢,「既然如此,現在便請光久公派遣重臣向我家都督請降。」
「哈依」
被暴打了一通之後的島津家果然要乖許多,如果說面對德川家島津家還能硬氣幾分的話,那麼看著自家門口的龐大艦隊,島津家卻再無底氣了。
德川家遠在江戶,要是想要討伐薩摩藩,必然要勞師遠征,如此一來,德川家的天下便要不穩。
這是島津家自從島津義弘開始便參透的虛實,但是對於眼前這個實力強大卻又不知底細的呂宋國,島津家只能先行忍氣吞聲下來。
孫武號上,依舊保持著戰備狀態的呂宋軍很快便迎來了一群島津家的使臣。
以家老島津久通為首,島津家一方十人在長宗我部吉親的帶領下依次登上孫武號。
近距離觀察呂宋人的武備狀況讓島津久通等人更為膽戰心驚。
呂宋士兵個個人高馬壯、面色紅潤,更兼軍備整齊,儀容威武,較之自家家督義弘公朝鮮戰紀中的描述更勝數倍。
待看到孫武號上如人頭一般大小的炮口,島津久通等人心中更是生出一種無力之感。
不過此時島津家身為蠻荒之地大名的特徵也顯現了出來,跟隨著的島津家幾名重臣無不心中發狠,誓要以此為契機壯大自身。
孫武號甲板上,一看到大馬金刀坐在一眾士兵之間的游德高,島津久通等人不用介紹便當即參拜道:
「敗軍之臣島津久通拜見呂宋國大都督。」
聽長宗我部吉親翻譯完之後,游德高微微一笑虛扶一下示意島津久通等人起身。
「我呂宋天兵,只為替明討逆,島津家不服王化,竟敢擅自侵犯大明屬國,因此略作薄懲,爾等即知悔改,本都督便既往不咎。」
說到這裡,游德高正身端坐看向島津久通等人,「以後島津家當以我呂宋為主,不可犯我疆土。」
「哈依」,島津久通等人重重點頭。
才表完態,島津久通便揚起自己已經略有皺紋的臉龐一臉諂笑道:「都督仁慈,我島津家上下感激不盡,為表本家誠心,我家請派數十武士赴呂宋學習王道,以圖正本清源,還請都督成全。」
游德高心中警鈴大響,這幫倭人還真是如二哥所說的,善於隱忍,又能以強為師,果然不能小覷。
他點了點頭道:「此事自然是好事,但是我呂宋眼下還未普及教育,負責外事的鴻臚寺也還正在搭建之中,此事只能等事後再議了。」
「今日,你等先行上表請降,你我兩家談妥通商之事再說,忙完你這裡,我等還要去江戶向德川家討要朱印狀呢。」
眼下德川幕府已經閉關鎖國,雖然特別允許中國商人和荷蘭商人通商,但是都需要由幕府開具朱印狀才行。
只不過和荷蘭人相比,中國商人受到的約束更少,幾乎可以任意行商。
日本獨居海外,本就需要商貿補充國內物資,德川幕府上下對此倒是認識頗為清楚。
只不過呂宋的打算可不止討要經商許可這麼簡單,雖然想要靠這麼一隻艦隊威壓幕府不大可能,但是以此為基礎談一些更加有利於自己的條件卻是無礙。
孫武號上,很快便搭建起來了幾張桌椅,游德高和島津久通二人,各自簽署下了由呂宋起草的《鹿兒島條約》。
此時的島津久通還不知道,正是他簽署的這一份條約,標誌著島津家與德川家的正式決裂。
此後十多年裡,被呂宋經貿利益所綁架的島津家不得不慢慢變為呂宋開拓日本的先鋒,為日本失國埋下了禍端。
這也是劉錫命親自選中島津家的原因,作為後世倒幕運動的主要推手,此時的薩摩藩和長洲藩等外樣大名本就因為減封和打壓已經對德川幕府心生異心了。
他不過是順水推舟地推了一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