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伯府的側門悄悄打開,一片黑暗之中,江德參等親衛軍官魚貫而入,側門再次輕輕關緊。
一見到江德參,李彪忍不住捶了他一拳。
「好你個小子,在京營里當官感覺如何?」
「呸,營長,你可別說這事兒了,說起來就他娘的晦氣,這朝廷的兵真不是人當的。」
「就是,就是」,一幫子跟著江德參過來的親衛連番吐槽。
「哈哈哈,行了行了,少他娘的給老子說這些,二哥有事要安排,你們馬上就能解脫了,進屋裡去說。」
李彪一雙大手挨個給這二十幾個親衛一拳表示親近,一邊笑鬧著一邊帶領他們走入書房。
書房中,劉錫命看到江德參等人也有些激動,這幫兄弟一年時間沒見,任誰都有些掛念,加上京城之中錦衣衛勢力尚存,劉錫命為了避人耳目也不敢招他們相見。
「弟兄們辛苦了」,看著黑瘦了許多的江德參等人,劉錫命有些感慨地打了個招呼,「你們這一年時間在京營里待的如何,都給我詳細說說。」
江德參一臉激動地上前抱拳見禮,「二哥,黃常委、杜常委,我等幸不辱命,有二哥請託內監照顧,我等都在軍中順利發展了些勢力。」
「如今京營號稱有兵三十萬,實際上能有半數就不錯了,這一年時間裡,我等按照二哥的吩咐,只招攬京營中敢戰善戰之士,一共募得有近三千人,只待二哥差遣。」
劉錫命聞言點點頭,「好,如今東虜已然入關,不日便要到京城腳下,我已向皇帝討了差事,監軍高起潛許我在京營中遴選六千兵馬助戰。」
「你們這裡已經有了三千兵馬,那便算是有了底子了,明日我便和黃常委、杜常委到軍中選兵,你們務必帶著各自的人馬表現得出彩一些,到時我好將你們討要過來。」
「只是這剩下的三千兵馬」,劉錫命有些為難。
江德參再次抱拳笑道:「二哥放心,京營雖然已經糜爛,但是十幾萬人里,幾千敢戰之士還是找的到的,前鋒營副將周遇吉便是其中一員。」
「他多次向我等示好,想要將我等調入前鋒營,這個人在軍中頗有威望,我覺得咱們可以爭取一下。」
「唔」,周遇吉這人此前江德參便在書信中多次提及,如今又再次推薦,可見其人確實有幾把刷子,劉錫命想了想點點頭,「那好,明日我便一起見見。」
至於江德參所說周遇吉身為五軍營副將,本是朝廷的從二品武官,劉錫命一個正六品文官如何能夠調的動一事,眾人卻都沒多做考慮。
這年頭武人能有多大地位,若說是中原戰兵如曹變蛟、左良玉、劉澤清等人還能擁兵自持,那周遇吉這種京營軍官就只能在文官面前俯首帖耳了。
更何況劉錫命等人還有聖命在身。
第二日一早,劉錫命便和黃宗會、杜良驥兩人出現在了內城的五軍營校場上。
大明京營經歷了多次改革,此時已經再次恢復了成祖時期的三大營制度,分別是五軍營、三千營和神機營。
自崇禎十年劉錫命向曹化淳獻策,鼓吹中官掌握軍馬以來,整個京城的軍隊已經盡數被太監們所接管,這也是劉錫命不敢得罪高起潛等人的原因。
原本的京營是京城勛貴、豪強的天下,這些人往往在民間招募老弱病殘加入京營充數冒領軍餉,搞得京營之中烏煙瘴氣。
現如今換成了太監們也不見好,反而因為太監們苛刻貪婪,京營風氣更加頹靡。
不過劉錫命懶得操心這些事情,倒是對前來迎接的五軍營左副將周遇吉頗為熱情。
「早就聽聞周副將練兵有方,更兼忠勇非常,可惜不得一見,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周遇吉今年不過四十來歲,留著一把短須,闊面大耳、身形高大,有江德參等人提前的介紹,劉錫命對他印象非常好。
「新安伯過譽了,末將不過是盡本分罷了。」
周遇吉有些合不攏嘴地抱拳沖劉錫命笑道。
「哈哈哈,好一個盡本分,要是天下將官都能如周副將這般盡到本分,那陛下便不用這般操勞了。」
劉錫命看似無意的話再次讓周遇吉心中一凜,現在都傳這位新安伯頗得聖眷,看來並非謠言啊。
念及此處,周遇吉態度更加恭謹,連忙在前頭帶路,引著劉錫命和黃宗會、杜良驥三人走入北校場。
跟著的右副將馮世科、參將孫尚鑑、劉永壽等人也趕忙陪笑著一路跟上。
北校場的硬質黃土地上,已經密密麻麻地站了數千號兵丁,等待劉錫命等人挑選。
陣陣北風吹過,將校場周圍的旗幟吹得嘩嘩作響,加上眼前這數千披甲執銳的兵士,一股肅殺的氣息在校場上瀰漫開來。
黃宗會和杜良驥對視一眼,兩人臉上都升出一股悲色,不想高起潛這麼個太監一聲令下,五軍營便做出如此陣仗,不知是可悲還是可嘆。
不過劉錫命卻有些不太滿意,他指了指校場上歪歪扭扭的兵丁,一臉不爽地看向周遇吉和馮世科等人。
「本官還以為五軍營當屬精銳,怎地這些兵丁看上去面黃肌瘦,軍備鎧甲也不甚齊整,至於這隊列,哼哼,真是一言難盡啊。」
右副將馮世科有些尷尬地湊了上來,「欽差,這些已經是本營精銳了,若非高公公打了招呼,旁人是斷然見不到的。」
「哎」,劉錫命嘆了口氣,緩和了一下口氣問道:「馮副將,五軍營本有兵馬幾何?今日又有多少人到場?」
「回欽差的話,五軍營本有軍兵四萬五千左右,今日這裡便有六千。」
劉錫命有些驚訝地看向周遇吉,同他確認道:「周副將,馮副將這話可當真?」
見周遇吉沉默著點了點頭,劉錫命和黃宗會登時麵皮上有些掛不住了。
「京營有兵馬72衛,算下來至少該有三十幾萬,你五軍營怎麼只有如此少的人馬,這拿什麼去禦敵?」
杜良驥捂嘴乾咳兩聲在一旁替周遇吉等人打了個圓場,「無疆兄,如今京營中吃空餉都是公開的了,不止兵部知道,便是陛下也一清二楚,這事卻是與諸將沒有太大的關係。」
劉錫命嘴唇緊咬,心中再次哀嘆連連,難怪崇禎不斷讓孫傳庭、盧象升等人就地招募兵馬,原來已經是無人可用了。
只是京營等舊式軍隊這些膿包不捅破,朝廷的負擔只會越來越重,從而形成惡性循環。
「此事先不論,周副將,高公公答應讓我從三大營中挑選六千將士以為後備,那我可就直接挑了。」
周遇吉一臉恭敬地抬了抬手,「新安伯請便。」
站在校場的木製檢閱台上,看著下面一幫麻木的臉龐,劉錫命正了正自己的烏紗帽,大步走到了檢閱台前。
「五軍營的將士們,本官乃是欽命提督京營副使、朝廷新安伯、翰林院侍讀劉錫命,蒙陛下看重,委我以抗擊東虜之責,現在我要從你們當中招募敢戰之士,上限三千人。」
台下數千人一臉木然地看向劉錫命。
「此次募兵,本官承諾,有功必賞,有過必罰,凡是敢於出戰者,每人發給十兩銀子安家費,若是陣亡,再發二十兩銀子的撫恤金。」
「嘩」
原本悶不吭聲的五軍營將士一下子喧譁起來了。
「這位大人,你說的可是真的?」
「是啊,大人可是當真?」
不少將士紛紛大聲朝檢閱台上的劉錫命高呼詢問,一張張麻木的臉龐變得生動起來。
天可憐見,京營官兵有多久沒有拿到過全餉了,家裡早就揭不開鍋了。
大部分京營士兵除了在營中掛名之外,還要到軍營外抽時間打零工,或者是給軍將、太監們幹活求個生計。
劉錫命這話無疑是旱中甘露,至於怕死這回事,真要是銀錢給到了,有多少漢子願意搏上一搏。
況且劉錫命這賞格著實不低,崇禎九年一次秋操,朝廷給四萬多人下發的賞銀總共才三百兩銀子,這一對比高下立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