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伯府偏房,兩個身著灰色道袍的道士在李彪的帶領下走入房內。
「兩位道長請稍待,我家伯爺會完客便來。」
領頭這道人生的一副好皮囊,四十來歲的年紀,因為長期修道的原因,國字臉上自帶有一股溫暖和煦的笑容,讓人難以心生抗拒。
緊跟著的另一個道人也頗為不俗,面白須長,自有一番神仙氣度。
聽見李彪這話,國字臉道人含笑點了點頭,「不妨事,貧道本就是倉促來訪,新安伯肯撥冗一見已經難得。」
李彪心想這道人倒是好脾氣,點點頭便想退出堂外。
哪曉得面白那個道人反而喚住他道:「這位李小哥,貧道頗通命相之術,你既然引得我等進門,想來是有緣之人,不知道李小哥生辰八字如何,貧道可以替你看一看。」
李彪一聽這話有些來了興趣,「我是萬曆四十五年六月初八亥時生人。」
這白面道人伸出手做掐指計算的姿勢,末了臉色有些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隨即笑著對李彪道:
「恭喜,恭喜,這位小哥命格難得,將來必然是富貴之人。」
李彪一聽頓時樂了,他趕忙朝這道人做了個揖,「多謝道長,承蒙您吉言,咱不求大富大貴,只求平安便好。」
「哈哈哈,這可由不得你哩,這都是命中注定的。」,這白面道人哈哈一笑道。
待到李彪笑呵呵地走出房門,這白面道人忽地轉過頭看向和自己同行的那人。
另外一個面色沉靜的道人已經在不斷捋須沉思了。
「骨重二兩五錢,只不過是勞苦之命罷了。」
兩人異口同聲道,那白面道人臉上泛起開心的笑容朝那國字臉的道人拱了拱手。
「師兄,貧道我沒有說錯吧,這人本是勞苦之命,如今卻有公侯之氣,這新安伯定是咱們要找的人。」
「唔,確實只有他最像。」
「踏踏踏」
一陣腳步聲傳來,劉錫命帶著幾個親衛邁著快步走進兩人所在的偏房。
「失敬,失敬,勞煩兩位道長久候,實在是抱歉,正好有兩位好友在府中做客,還請勿怪。」
劉錫命進門看見這兩人也是一愣,這仙風道骨的樣子可不像是騙子的模樣,因此說起話來也頗為客氣。
「新安伯客氣了」,那國字臉道人率先行禮,末了笑著指了指自己兩人介紹道:
「貧道武當柴元明,這位乃是貧道師弟董扶輿。」
「見過新安伯」,董扶輿同樣一臉笑語吟吟地向劉錫命拱手行禮。
劉錫命趕忙也跟著還禮,一番見禮之後,他有些疑惑地看向這兩人,「劉某和兩位素味平生,不知兩位道長如何自稱故人?」
董扶輿大笑著朝劉錫命拱手,「新安伯做的好大事,真當世人不知嗎?」
劉錫命心中咯噔一下,差點兒直接站了起來。
好在看見董扶輿一臉笑意,他這才強壓下心中的驚駭,平靜了情緒淡定端起茶盞掩飾道:「董道長說的是什麼,本伯卻是不知,還請細說。」
董扶輿臉上笑意更盛,搖頭晃腦笑道:「處變而不驚,臨大事而知機,新安伯果然有成大事之風也。」
劉錫命這下終於有些繃不住了,他臉色一板,重重地將茶盞放在茶几上。
「兩位道長大半夜前來,莫非就是為了和劉某說這些有的沒的嗎,那請恕劉某無禮,只能送客了。」
「哈哈哈,師弟,叫你不要胡來」,柴元明趕忙打了個哈哈笑著出來解圍。
他凝神貫注地看向劉錫命,滿臉都是鄭重之色,「非是我等無禮,實在是此事事關重大,還請新安伯屏退左右,我等方能明言。」
劉錫命雙眼虛眯仔細端詳了柴元明一番,末了搖了搖頭,「不必如此,這些俱是我家心腹,斷不會有什麼問題的,道長請明言。」
柴元明和董扶輿對視一眼,見劉錫命神色堅定,只能輕吁一口氣站了起來。
「實不相瞞,我武當山玄元觀一脈素來精通命卜、星象等道,去年年底,我這師弟有幸路過襄陽府下的漢川村,一眼便識得其中不凡。」
柴元明頓了頓想看劉錫命反應,哪曉得他不動如山,只是一副靜靜細聽的模樣。
「漢川村中如梁益智、魏敬國等人,本是苦命之運,然貧道等人觀之,卻人人皆有公侯將相之氣,如此情形我等聞所未聞,因此便請我這師弟前往蜀中打探了一番。」
見劉錫命還是沒反應,兩人對視一眼,董扶輿有些急切地站了出來。
「我玄元觀早已觀得天象大變,自萬曆年間起,東北便有異星崛起,得至崇禎,中原四輔又有異星沖犯,如今更是連西南也有了一個異星,我等覺得此星應當便是對應的新安伯你。」
劉錫命面上淡定實則心中慌亂地淡淡問道:「道長所說劉某不太明白,不知道這其間又是何意呢?」
董扶輿有些玩味地看了看劉偏房四周守衛的幾個親衛,挺直了身軀笑道:「異星所犯者,紫微星也,如今紫微星已然黯淡,此三顆異星似有取而代之之意,新安伯覺得是什麼意思?」
「啪」
劉錫命一巴掌拍在茶几上,噌地站了起來,滿臉都是怒氣。
「混帳,如今聖天子在朝,中原流寇已然被打的東奔西竄,天下不日便要恢復寧靜,你等方外之人,如何在此口無遮攔,胡言亂語。」
「左右,與我打出去。」
「喏!」
幾名親衛齊呼一聲便要上前。
柴元明趕忙抬起拂塵制止道:「且慢,我等並無惡意,新安伯請聽我等說完。」
幾個親衛轉頭看了看劉錫命,見他點點頭,這才退回原位。
董扶輿舒了口氣苦笑道:「新安伯屬下何其驍勇,比那些朝廷大將的親兵還要得力幾分呢。」
劉錫命眉頭一皺又想呵斥,董扶輿見狀趕忙笑道:「老道沒別的意思。」
「不過我等對劉家的家底還是有不少了解的,如今劉家在順慶一府有名數十萬,兵馬更是至少數千,如此做派可不是正經官紳勛貴敢做的,這一點新安伯不會不承認吧。」
劉錫命這會兒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了,只是他也沒想到玄元觀竟然將自己調查的這麼清楚。
他不動聲色地示意親衛把住門口,環抱雙臂笑道:「道長說笑了,如今天下哪個官紳人家沒有幾千佃戶的,劉某不過是有些錢財,攤子鋪的大一些罷了。」
「至於所謂兵馬更是無稽之談,一些護村莊丁而已,順慶府官員多次造訪我家,可沒見他們說些什麼,怎麼道長方外之人卻如此關心呢。」
「嘿嘿,朝廷的這些官兒,他們巴不得天下無事,如何會去得罪你這個大紅人啊。」
柴元明不想再和劉錫命彎彎繞,終於說出了此次的目的。
「我等此來,並非為了其他,只是想與新安伯結個善緣罷了,如今貧道已受任欽天監監正,想來有些事情能夠幫的上忙。」
柴元明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新安伯可知上月陛下曾有一夢?」
「陛下所夢者,當黃昏之時,他獨自一人行於荒野,半途之上,一狼一豺突發而至,綠眼垂涎,可怖至極。」
「眼見此二者便要撲撕過來,忽有一騎白馬自西南而來,獨力與豺狼周旋,然則荒野之上,禿鷲虎豹隱約可見,白馬縱有神力,也無法獨自護得陛下周全。」
柴元明說完停了下來,劉錫命聽得入神,顧不得方才柴元明口中的驚駭之言,下意識地問了出來,「然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