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他們回來了」,也不知是誰眼尖,看見劉錫命幾人打著火把走到村邊,大吼了一聲。
等劉錫命他們一進入院子,呼啦一聲,一群人圍了上來,等瞧見劉錫命悽慘的樣子,劉陳氏和於巧曼心軟,嚇得差點兒哭出來,其他少年也都是一片擔憂的神色,大家七嘴八舌的亂問起來。
劉錫命看見大家關心的眼神心中一暖,眼見人多嘴雜,馬上安慰道:「大家不用擔心,我這都是皮外傷,不礙事的,咱們先回屋說話,巧曼你去給我打下水來擦洗一下。」
劉陳氏也恍然大悟,趕緊支著於巧曼去準備。
還好農村的爐灶一般都有餘火熱了些水,等劉錫命把臉上的血漬擦乾淨,大家才真正放下心,劉陳氏也問起緣由來。
劉錫命自嘲一笑,將自己一朝不慎,施恩反被謀害的事講了一遍,見大家義憤填膺的樣子,他再次叮囑道:「說這些給大家聽不為別的,如今這世道人心不古,只是想你們以後多加幾分小心。」
隨即又轉頭對於永凱幾人說道:「今夜你們四人臨危不懼,路遇強敵也敢上前拼鬥,沒有辜負我在你們身上花的一番心思,但是我觀大家只知各自為戰,徒逞血氣之勇,也就是今夜那四個流民氣力不濟,你們才能勉強支應,將來若是遇上強敵,還是如此上陣,鐵定是要吃虧的,咱們訓練隊列也有一段日子了,下一步就要練一練臨戰結陣之法。」
於永凱臉上羞愧道:「二哥,是我無能,平日裡沒有帶好大家。」
劉錫命當然不會把這口鍋扔給於永凱來背,主要還是這段時間自己忙於其他事物,對隊伍訓練沒有太多關心,況且於永凱也不過讀過些書而已,對軍事訓練沒有什麼直觀印象,哪能指望他把隊伍訓練成自己想要的模樣,當即安慰:「永凱已經做的極好了,咱們都是第一次做這些,只能摸著大毛,不,摸著石頭過河,今夜大家早些休息,往後日子還長。」
第二天去鄉里,劉錫命帶著於永凱幾人在鄉上轉了一圈,果然沒有看到剩下的那三個流民,希望他們別來找麻煩,劉錫命暗自想到。
等到了學堂里,張明軒和張明德等人見了劉錫命鼻青臉腫的樣子,紛紛幸災樂禍地大笑起來。
「哈哈哈,姓,姓劉的,你,你這是晚上掉坑裡遭報應了不成。」張明軒笑的上氣不接下氣地嘲諷到,他老子張玉清下了死命令讓他這段時間收斂些,他當然不敢繼續生事,不過看見劉錫命卻更不爽了,如今見劉錫命倒霉,他心裡就跟三伏天吃了冰水一般舒坦。
劉錫命理也懶得理他,要說之前他還有些心思提醒一下張家流民的事,現在見張明軒等人這幅嘴臉,再加上也覺得張家這麼多人,幾個流民當然不會放在他們心上,說出來恐怕也是被他們嘲笑,因此便管住了自己嘴巴。
回到座位上見許衛和張元龍也擔憂地過來詢問,這才細細地將昨晚的事給他們二人說了一遍,當然隱去了自己殺人的環節,末了叮囑他們:「前段日子,我在府城裡就聽說,咱們順慶府和保寧府之間有流民流竄劫掠,如今連幾個落單的也敢襲擾,你們各自叫家裡多提防一些,若真是有事就到我家裡來。」
許衛和張元龍聽的半信半疑,這世道不至於這麼快就亂了吧,劉錫命見他們的模樣,也只好再特意叮囑了幾遍。
「汝這是何為?莫非是昨夜天黑掉到坑裡了?」上課時周良才便瞧見了劉錫命的模樣,他也是心中詫異,等中午劉錫命專門前來拜訪時,他這麼問道。
劉錫命欲哭無淚,我像這麼倒霉的人嗎,我是更加倒霉的人好吧,只好又將給許衛等人的說辭再講了一遍。
「嘶,朗朗乾坤竟然有刁民敢如此放肆,你可是要報官?為師倒是可以幫你寫上一封狀詞。」周良才久居鄉里,也沒怎麼多去注意這些事情,哪曉得還有這等惡事。
劉錫命趕忙推辭:「昨夜天黑沒能記住那三人長相,再說既為流民,已是居無定所,官府怕也難以查訪,便不勞先生費心。只是賊人猖獗若斯,先生在鄉中也當時刻小心為上。」
周良才心中高興,撫須微笑道:「難得汝有此心,張家家大業大,卻是不用擔心。」
得,又是一個不聽勸的,劉錫命無奈,只好將今天的來意說道:「昨日遭遇此事,更兼如今家中事務繁劇,學生特向老師請求,往後可否只下午前來求學?」
周良才沉吟片刻,又看看劉錫命臉上的傷,輕嘆一口氣道:「以往農忙時分,諸生便多有請休,汝家中有事,也是自無不可,只是需知舉業為重,縣試便在今歲,切不可有絲毫懈怠。」
劉錫命心中大喜,這麼一來自己就能學校家中兩不誤了,至於學習嘛,自己現在記憶超群,比起別人還是有很多優勢的,當即拜謝周良才。
周良才又考較了他幾句《大學》經義,這才放他離開。
因此到了第二天早上時,劉錫命便將隊伍的行程改了,一群少年先護著劉錫賢、劉錫安從張家灣村跑步行進到正源鄉邊,再從鄉上跑步返回,即護送了兩個弟弟,又不耽誤鍛鍊,只有劉錫賢、劉錫安兩人滿是鬱悶。
吃過早飯,劉錫命找了一塊木板刷上黑漆,權當黑板來用,至於筆嘛,現在只能先找些白色硬泥將就。
「咱們大萌戚繼光戚少保曾著有《紀效新書》一書,更有前總兵官茅元儀著有《武備志》一書,這些都專講武備訓練之事,等大家全都識文斷字以後,再來傳閱學習。」
之前劉錫命專門托舅舅陳翊定在府城中收購的《紀效新書》和《武備志》等書總算有了用場,本來這些武人寫的書,一般文人哪裡會去看,至於武人嘛,連識字的都沒幾個,更不會看了,因此市面上根本就沒有賣的。
多虧了他舅舅在朋友圈裡到處打聽,花了十幾兩銀子,總算才尋得這麼幾本。為此陳翊定還在城中讀書人口裡留了個「舞槍墨客」的稱號,差點兒成了別人的笑柄。
「如今我先講小隊訓練之事,按照此書所說,戚少保所立鴛鴦陣,也是十二人一隊,與我們相若,其中二人執盾站於前方,四人執長槍居後;兩側各有一人執狼筅,也就是帶枝丫的竹槍,防守側翼;後方再有兩人持鏜鈀隨時增援,隊長居中指揮,火兵負行禮在後。」
為了讓這幫軍事基礎為零的少年有直觀印象,劉錫命一邊說一邊將鴛鴦陣陣圖在黑板上畫了出來,至於兵丁形象嘛,當然是用簡潔明了的火柴人啦。
「如此戰陣,作戰時如何指揮?於永凱你且說說你如何想?」
於永凱一臉懵地站起來,露出思考的模樣想了想回道:「呃,應當是盾牌手擋住敵人,長槍手從後面刺擊,若是有敵從兩側來攻,則兩側狼筅手和後方鏜鈀上前阻擋。」
臥槽,這小子分析能力還算不錯啊,這話在劉錫命看起來是挺簡單,不過放到一個從沒接觸過這方面信息的少年人身上,那就很是難得了。
劉錫命對他露出讚賞的神色,點頭稱讚道:「永凱分析的有道理,大家也不要光聽不問,若是有什麼想法都可以說出來,咱們一起商討,將來訓練也會更有成效。」
穆敬難當即舉手道:「若是敵人持弓弩來攻,怎麼辦?」
「哈哈哈,敬難這話問的好,在此我們便來說說這鴛鴦陣的缺點,鴛鴦陣本是戚少保為抗擊倭寇所練之法,是一種面對小股步兵為主的戰術,一般而言倭寇均持長刀,擅長個人搏殺,即便有弓箭也只是軟弓,因此鴛鴦陣還可以對付,但是正如敬難所問,若是敵軍弓弩俱強,則此陣必敗。」
「是以等戚家軍到了北方後,面對草原靼虜,又專設有弓弩火器之隊,所以戰陣並非一成不變,必須根據敵方情形不斷變化。」
龍驤隊眾人露出好高端的驚嘆表情,看得劉錫命心中暗爽,嘿嘿,誰說鍵盤俠百無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