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怎麼走了?快回來。」
等到張獻忠部從江對岸消失,張立誠卻看見江面上的船隊也開始朝下游挺近,只留下幾艘還在江面徘徊。
這可把張立誠給急壞了,登時便朝江面大喊起來,也不管人家聽不聽得到。
沒過一會兒,江面上放下一艘小船駛向順慶城東門港口,幾名軍士匆匆從船上下來到張立誠處稟報。
「保寧衛百戶於永凱下屬官兵游德高拜見府尊。」
張立誠一臉焦急地將游德高從地面上拖起來,「都什麼時候了還談這些虛禮,本府問你,那船上的船隊呢,快把他們叫回來,府城但有損失,本府拿你是問!」
游德高有些鄙夷地悄悄翻了個白眼,衝著張立誠抱拳道:「府尊勿驚,正是為保府城平安,我軍才要沿江布防,只要封鎖江面,則流寇便只能繞道保寧府出川。」
「況且如今侯都督大軍正在尾隨追擊,兩廂逼迫之下,府城無憂矣。」
聽到游德高娓娓道來,張立誠明顯鬆了口氣,想到自己剛才好像有損官威,他馬上面色一肅。
「本官知道了,爾等身系府城安危,往後有任何事都必須報請本官定奪,絕不可以自作主張,明白嗎?」
話到最後,張立誠已經是官威盡現。
游德高心頭一凜,趕忙低頭道:「小的遵命。」
有了劉家船隊防守江面,順慶城裡的緊張情緒一下子消減了許多。
隨著龍驤營處理完蓬州事務以後不斷調往府城駐守,關於劉錫命、黃宗羲等人談笑間擊破流賊的故事更是開始在府城裡廣為流傳。
一時之間,南充縣劉家聲名大振。
九月初一,劉錫命總算將蓬州的事情梳理妥當,不只一萬三千多流賊俘虜安置妥當,蓬州州衙等事宜也漸漸走上正軌。
這裡面確實離不開陳翊定和許衛等人的功勞,有他們在縣衙實習的經驗在,配合上劉家先進的管理體系,蓬州行政體系重建工作才得以高速開展。
如今蓬州下轄的幾個縣劉錫命當然還是鞭長莫及,但是僅就蓬州城附近而言,所有的情況全都掌握在他的手中了。
這次開拓可以算是劉家村自河西鎮以來向外拓展最大的手筆,超過五十餘位幹部得到提拔,一時之間家中各房人員的工作積極性再次大幅提升。
自從得知劉錫命返回府城,前來拜訪的人絡繹不絕,就連張立誠、章高軒等人也打著關心蓬州戰果的名義前來詢問,劉家再次變得炙手可熱起來。
連著處理了兩天的人情往來,劉錫命這才有功夫將大同社的諸位同窗請來。
如今劉家在府城有這樣的聲勢,一方面固然有劉家自己情報體系的功勞,另一方面卻要多虧這大同社在其中鼓吹。
劉錫命如今作為大同社的社長,他的名聲便直接關係到整個大同社的地位,再加上有杜良驥、趙向陽等人幫襯,最近一段時間申請加入大同社的士子又多了二十來人。
「劉某在此多謝諸位同窗,若非有諸位在,哪裡有我之今日。」
劉家花院裡,劉錫命在幾顆桂花樹下仿照茶話會的形式擺了個口字形的座位布局。
這會兒烏泱泱地坐了三十多位衣帶飄飄的士子,看起來好不儒雅。
聽到劉錫命客套,一眾生員紛紛還禮,「那還得是無疆兄膽氣過人,敢於親身上陣怒討賊寇。」
「正是,正是」
一眾彩虹屁砸來,劉錫命輕輕一笑順當接下,「今日請諸位前來,有三件事商議,一則為完善本社制度,提請大家討論。」
「來人,將本社制度文書發與眾位君子。」
在一旁服侍的值房小廝趕忙捧著一卷卷文書上前。
杜良驥將書卷打開一開,起頭便寫著《大同社章程》,裡面正是劉錫命之前帶著他和趙向陽等核心骨幹商議定下的方略。
「無疆兄,這個所謂委員和常務委員一說可有出處?」
聽到有人發問,劉錫命轉頭看了看,認出是蓬州士子程泰定。
「天光兄」,劉錫命微笑著朝他點頭致意,「所謂委員者,既為本社諸君子委派處理本社事務之人,但因諸君子常要研習學業,故而又設常務委員一職,在委員無法齊聚之時處理事務。」
「常務委員與委員及本社之人身份並無高下之分,只為做好本社事業而已,更兼有選舉之法,可使賢者上,庸者下,如此本社便可永保 精進之活力。」
「妙哉,妙哉」,程泰定略一思索便拊掌稱讚,「特別是這個什麼選舉之法,集眾君子之智選賢任能,似乎更能將本社事務發揚光大。」
「無疆兄還是如以往一般別出心裁啊,哈哈哈」
「哈哈哈」,院子裡一眾士子跟著大笑道。
劉錫命則一邊笑一邊將其他人提出的一些問題一一解釋了一遍,這個《大同社章程》當然是他照著後世抄的。
這也可以算他為改變世界做出的一點嘗試,劉錫命始終堅信一點,任何能夠持續的政治活動都必須有人民的廣泛參與,而選舉就是其中最簡單的方式。
但是,選舉最關鍵的一點,候選人提名權,卻都在劉錫命自己手裡,如此一來即便是選舉也可以確保始終在他的控制之下。
參加大同社的士子都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規程,解釋權又都在劉錫命這裡,一群人稀里糊塗的便將這個影響力頗為深遠的章程就這個舉手表決定了下來。
同時也就著劉錫命提出的名單將大同社的常務委員會和委員會選舉出來。
從今天起劉錫命正式作為大同社社長,杜良驥、竇玉泉為副社長,另有陳翊定、許衛、趙向陽、謝文樂為常務委員,程泰定、雷洪、陶文石、任元嘉等七人為委員。
見選舉事畢,劉錫命心中一笑,繼續往下說道:「章程已定,那便來說第二件事,關於府城士子申請入社一事。」
「方才通過的章程中已經詳述,本社是為認同物心學、大同論理念的志同道合之士所創,其入社者必為我等同道。」
「這次入社也是我社成立以後的第一次重大活動,劉某忝為社長,決定親自帶領常委會對申請入社人員進行考察,最後再通過全委會進行討論……」
聽到劉錫命一一詳述發展社員的各項流程,大同社全體成員突然有些恍惚,這場景加上方才的選舉,大家模模糊糊之間似乎覺得這個大同社好像是個什麼不得了的組織。
當然,劉錫命今天專門召集開這麼個會可不僅僅是完善制度這麼簡單,他看了看一旁的陳翊定,示意他上前發言。
「大家安靜,下面商討最後一件事,請大家聽陳常委講一講。」
見眾人目光齊刷刷地看過來,陳翊定仿佛又回到了劉家村一般。
這二娃子做的事情怎麼都是一個套路,陳翊定心裡嘀咕了一句。
「諸位,社員,本社創立實為實現大同之世而奮鬥,然而如今我社在順慶一府尚且名聲不顯,要想打開局面,則必須做一些大事來營造聲望。」
一眾士子眼中有些茫然,什麼才是大事?
陳翊定有些得意道:「幸得社長高瞻遠矚,遣陳某及許德恆遍查府縣文案,確實發現一樁公案存疑,若是能將此案翻案,本社定能在府內名聲大振。」
「什麼公案如此重要?」
陳翊定看了看劉錫命,見他點頭,這才繼續解釋。
「諸君可知道本府賦稅構成?」
一幫士人全都坐蠟,大家都是讀聖賢書的,誰有時間關心這些。
見滿院子的社員都是兩眼茫然,劉錫命忍不住心中一嘆,這樣不通庶務的士人,於國家有何益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