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了一次試射以後,四十八枚開花彈劃出一條漂亮的拋物線從東門城牆內拋射到正在不斷衝鋒的流賊頭上,再炸成一團團呼嘯四散的鐵片碎塊。
流賊哪裡受過這麼猛烈的炮火攻擊,這一番炮火下來少說也有一千來號人倒在了血泊中。
「撤退,撤退,你他娘的趕快鳴金」,張獻忠在後方看到這一幕簡直怒極,攥在手中的馬鞭差點兒沒被他捏出水來,最終還是直接甩在了傳令兵身上。
「噹噹當」的鳴金聲瞬間傳遍戰場,原本如同潮水一般撲向蓬州城的流賊又如退潮一般開始後撤。
賀端的人馬見到這一幕已經開始慶祝了起來,龍驤營眾人卻沒有停手,因為二哥的命令還沒有下達過來。
炮兵部隊快速將火炮射角調大,新一輪的炮擊隨即而至。
龍驤營的火炮經過劉錫命的多次提點改進早就已經變成了後世那種帶有輪子和手動搖杆的模樣,同時還帶有角度尺,不僅便於裝卸移動,更有利於控制射程。
「草他娘的」,張獻忠怒目噴張,「把那個范達給俺帶來。」
范達本就待在離張獻忠不遠的地方觀戰,為了穩定人心,張獻忠並沒有將收元教的人馬也派上去,聽到張獻忠傳他,范達心有忐忑地走了過來。
見到張獻忠舉起鞭子欲勢要抽,李定國一個閃身將他拉住,低聲在張獻忠耳邊說道:「阿爺,軍心要緊。」
張獻忠眼中怒氣一閃而過,隨即又將手中的馬鞭使勁捏了捏看向范達,「官軍炮火如此犀利,你個鳥廝怎地不早說。」
范達一臉懵逼馬上哭喪道:「大王,小的早就回稟過官軍火器兇猛不可力敵啊。」
「入你娘的,再兇猛也不能兇猛成這般樣子,便是洪承疇那老倌兒都沒有這樣火炮,草你姥姥的。」
張獻忠有些欲哭無淚,范達是給他說過這事,但是他哪裡知道這所謂的火器兇猛竟然是這般模樣。
孫可望等人也全都是垂頭喪氣地低垂著腦袋,這一晚可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阿爺,還打嗎?」,李定國見張獻忠冷靜下來,小心問道。
「打?打個錘子,收兵,睡覺,等熄了火把屍身搶回來。」
張獻忠一臉心疼,為了偷襲成功,今晚上派出去打頭陣的可都是他的嫡繫心腹,也就是俗稱的老賊。
他帶著這麼多人轉戰千里而不倒,靠的就是這幫老兄弟的扶持,至於其他流賊,只要打到一個地方自然會有活不下去的雲集響應,死多少他都不心疼。
今夜突然損失這麼多老兄弟,張獻忠心中已有了退卻之意。
城頭上,原本就在歡呼的賀端部此刻鬧騰的更加厲害了,龍驤營也在劉錫命令下加入到歡呼的行列里,原本龜縮在自己家中的蓬州百姓提起來的心又放了下來。
蓬州城可再經不住折騰了,不少人想到自家的處境都是心頭一酸,天殺的收元教,因為他們,城裡死絕了多少人家。
「兄弟,你這個什麼仙女炮也是你自家造的?」
賀端看向劉錫命的眼神就仿佛在看一個絕世美女一樣,再配合上他垂涎欲滴的表情,劉錫命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你想做什麼?」,他警惕地看向賀端。
賀端笑呵呵地搓了搓手,「那個,這等利器你也不說給哥哥我一些,要是有了這些玩意兒,老哥我這官說不得也要升一升了。」
劉錫命笑著將他伸過來的手打了回去,「好說,一千兩一門,你要是出得起錢,我現在就賣你。」
「嘶,老弟你這可就不地道了,什麼玩意兒能值一千兩一門,金子做的嗎?」
見賀端臉色有些不好看,劉錫命趕緊笑著解釋:「這可真不是小弟我賺你,賀老哥可知道當年朝廷向佛朗機人買炮的事,那紅夷大炮可不就是一千兩一門,他們那炮還沒我的好呢。」
劉錫命這話可不算做假,當然他也沒說自己的造炮成本僅有二十兩到五十兩銀子一門,遠遠低於這一時期中西方造炮成本。
要知道這年頭的歐洲製造如火鴉炮這種四磅炮的成本都在六十兩左右,火炮口徑越大製造成本也會急劇提升。
之所以會如此貴的主要原因在於造炮的廢品率太高,《火銃摯要》中就說:「大銃鑄十銃能得二、三可用者,可稱高手。」
然而劉家村兵器局的唐鴻等人在劉錫命指導下,一方面提升了煉鋼的質量,另一方又創新型地運用了內模水冷技術,通過使炮筒內外管冷卻速度一致大幅提高了成品率。
賀端聽到劉錫命這個數據哼哼唧唧地拿不定主意,「太貴了,太貴了,我這能動的錢也不多,兄弟你再少一點兒。」
劉錫命嘿嘿一笑偏頭道:「老哥在順慶待了這麼久,收到的孝敬想必也不少了,拿出一些來買兩門豈不正好?」
「我他娘的瘋了嗎」,賀端像看傻子一樣看向劉錫命,「老子又不欠朝廷的,恁地要花自家錢來買軍備,你再便宜點兒,便宜點兒。」
劉錫命赧然一笑,他都忘了這一出了,賀端的兵馬可不是龍驤營這樣基本屬於自己的私兵。
雖說於永凱封了百戶後,保寧衛也劃撥了一部分錢糧過來,但是那分量簡直慘不忍睹。
劉家村帳房核算了一下,這麼點兒錢要是按朝廷的衛所來養也最多養三、四十號人,要是按照龍驤營的標準來看那最多就十來個。
不過劉錫命卻對保寧衛的這幫子軍官一點兒異議都沒有,不僅沒有去討要積欠的軍餉,反而還給保寧衛的千戶黃銳等人送了五百兩銀子。
這黃銳也是劉家村的老熟人,就是那次柳建侯逃到村里後來反而被他帶著保寧衛官兵包圍起來的那個千戶官。
這一通銀錢使下去,加上劉錫命帶著於永凱當著千戶所里幾個百戶以上的軍官表示絕不給保寧衛增加什麼負擔,黃銳等人哪裡還顧得上和劉家村有什麼仇怨,一幫子人就差拉著於永凱斬雞頭燒黃紙結拜了。
這麼一來的好處也挺明顯,於永凱在順慶怎麼折騰,黃銳等人只當沒看見,要不然劉錫命還真有點兒抓瞎,畢竟還掛著衛所的名頭呢。
「那這樣」,劉錫命見賀端吭哧吭哧的樣子,知道榨不出多少油水了。
「八百兩一門,再不能少了,你可得想想,有這玩意兒傍身,將來上了戰場全身而退的機率也大一些不是?」
「哼哼」,賀端對這個價格還是有些肉疼,不過一想到今晚看見的火炮威力,心中又實在有些痒痒。
「那就來十門,這炮彈你可得多給我配點兒,你那個什麼望遠鏡也得給我多送點兒。」
「哈哈哈,沒問題」,劉錫命差點兒沖賀端一口親上去,八千兩銀子,這可真是大客戶啊。
劉家村現在有三萬多人,每個月光是薪俸等開支就要兩萬多兩。
雖說商房已經在順慶府鋪開,隆益商號等代理商也幫助劉家將商業觸角伸到了保寧、順慶、重慶等府縣。
但是還是那個問題,這年頭的商品經濟並不發達,城鎮化率更是低到令人髮指。
劉家村工房產出的都算是高端、中端產品,市場本就不大,像細羅織這種高端貨,光是謝成周家代理的每個月一萬匹基本就滿足了四川一大半的消耗量。
現在漢元商號賣的好的東西主要就是幾樣,冶煉局出品的各類鐵製農具,紡織局出品的普通棉布和農房出產的仙宮稻這樣接地氣的東西。
劉錫命早就打定了主意,等此間事了,是該去找找其他路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