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誇功遊街一般都是得勝歸來的大軍才能享受到的待遇,劉錫命也沒想到柳建侯竟然這麼給面子。
不過這正好和了他的意,給了劉家村一個炫耀武力的機會。
雖說普通老百姓還不知道於永凱是什麼來頭,但是劉錫命相信府城裡的大戶人家應該都對此清清楚楚。
而此次誇功遊街中他最關心的示威對象黃家嘛。
劉錫命站在船頭拿著望遠鏡默默眺望,黃弘益的身影赫然出現他的鏡筒當中。
看著黃弘益臉色不斷轉換,劉錫命心中的怒火也被平息了不少,不過這還不算什麼。
老劉同志自詡不是什麼聖人,以德報怨的事情他可干不出來,黃家既然出手了,想必應該做好被自己報復的準備了吧。
劉錫命嘴角微翹地想到。
「派幾個人,把黃弘益那幫人盯住。」
張元龍喏了一聲,轉頭帶著親衛團的人便下船布置。
此時的港口出鑼鼓喧天、人聲鼎沸,沒有誰注意到這十幾個身著便服的漢子悄悄混入人群中。
誇功遊街的主角又不是自己,劉錫命也沒心思去街上人擠人。
趁著大隊人馬開始朝城內移動的功夫,他徑直帶著幾個親衛悄悄前往巡按察院等候柳建侯回來。
這一等就是一個多時辰,也許是因為去年流賊過境一事,柳建侯和張立誠等主官竟然帶著隊伍硬生生圍著城裡繞了一大圈。
不過效果也是非常顯著的,原本因為亂兵、饑荒而產生的恐慌感迅速在城中百姓的心裡散去,城內又將迎來太平盛世。
「來人吶,準備涼水,老爺要洗漱一番。」
劉錫命坐在巡按察院正堂當中都聽到了柳宣的大嗓門,沒過一會兒,清洗了一番的柳建侯從正屋屏風後走了出來。
「學生拜見柳公。」
劉錫命現在好歹也算是縣試案首,牽強附會地稱呼自己為學生也不算逾矩,為了拉近關係,他當然恬不知恥地立刻就用上了。
柳建侯顯然心情極好,他笑呵呵地揮了揮手示意免禮,「本官到四川不過一年光景,這功倒是立了好幾回了,看來你果然是我的福將啊,哈哈哈。」
劉錫命陪笑著接過僕役遞來的茶水,自己上前遞送到柳建侯茶几邊上。
「如無明公賞識,小可也不過流落鄉野而已,我還應該多謝明公提拔之恩呢。」
柳建侯又是一陣大笑,經歷了這麼多事情,劉錫命是否真心他當然能夠看的出來。
「此次大戰不同往日,一來算是主動出擊,二來斬獲又頗多,可惜你還沒有官身,不然至少也能外放個主簿之類的小官做做。」
「現如今這局面,你有何打算吶?」
劉錫命知道柳建侯這是在徵求自己對賞功的意見,他裝作思索的樣子將自己路上的想法說了出來。
「柳公,此戰之中戰功卓著者有兩人,一為河西巡檢於永凱,二為把總洪二柱。」
「洪二柱乃是侯總兵的人,想來不用我多考慮,主要是這於永凱,但不知朝廷賞功會如何安排?」
柳建侯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巡檢一職地位尷尬,說他是官兒吧,他又帶著兵,說他屬軍吧,他又在負責地方安寧。」
「正是因為兩不管,所以歷來在巡檢任上升遷的案例極少,今次既然有大功在前,你倒是可以替他好好想想,到底是走地方的路子還是軍職的路子。」
這特麼還用說嗎,劉錫命差點兒沒笑出來,於永凱又沒有功名在身,就算是走地方也走不了多遠,當然只能走軍職了。
不過這麼一來……
「順慶府並無衛所,於永凱若是走軍職,豈不是要調到其他地方去?明公也是知曉的,我家資財俱在府中,他這一走,官面上總有些不大方便。」
「哈哈哈」,柳建侯拿起茶蓋點了點劉錫命,「你小子是兩頭便宜都想要啊。」
「你且放心,這事我已經替你想過了,保寧府和廣安州都有衛所,加之近年來流賊四起,陝西亂賊數入蜀中,我可以向朝廷建言,任命他為保寧衛軍官,但是駐地仍設在順慶。」
劉錫命有些牙疼,「新建衛所茲事體大,恐怕兵部也不會同意吧?」
「哼,算你有些見識,不過一來大司馬與我相熟,二來還可以讓他兼著巡檢一職嘛,到時候巡檢所部也可以算是衛所官兵,這麼一來兵部想要調遣也比較方便,想必他們不會拒絕。」
劉錫命頓時大喜過望,老柳同志,你可真是革命戰線的好同志啊。
他趕忙端起茶盞,掩飾住自己得意忘形的表情,良久才回道:「柳公深謀遠慮,晚生全聽柳公安排。」
柳建侯見劉錫命識趣,笑著點點頭。
他這麼安排當然有他自己的考量,眼下收元教的事情才剛剛鋪開,地方上的軍力當然是多多益善。
有了這麼一個名頭,他從其他地方調遣兵馬過來也便於掩飾了。
說到這兒柳建侯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這白龍寨據說已經消停了一段時間了,為何這次要主動去招惹你啊,賀端的兵馬尚在城外,他就不怕惹禍上身嗎?」
劉錫命一聽這話噌地一下子站了起來,抱拳回道:「敢叫柳公知曉,晚生業已查明,白龍寨此次偷襲並非突發奇想,乃是有府中大戶黃氏作祟……」
柳建侯靜靜聽劉錫命將來龍去脈說完,正堂中陷入一陣沉默。
「黃家勢力頗大,黃家家主黃弘進現任禮部侍郎,他家門生故舊又多,便是我也不願輕易招惹。」
柳建侯看了看一臉憤然的劉錫命,起身慢步走到他身邊。
「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你還年輕,還有大把前程,當此緊要之時萬不可意氣用事。」
說完柳建侯一個轉身看向劉錫命,「況且白龍寨不是已經被你全數剿滅了嗎,我相信對於黃家來說這也是不小的損失,你這心頭的氣可以消一消了。」
劉錫命有些氣餒地一屁股坐下,「又是要忍,但不知這要忍到何年何月?」
「忍到你比他強、比他家官大為止!再說了,就算到了那個時候,你也得按著官場上的路子來對付他,士林自有士林的規矩,你既然想要入局,那就得守大家的規矩。」
柳建侯厲聲說道。
劉錫命當然知道柳建侯這是一番好意,若非確實看重自己,他大可不必說這些。
不過,這規矩嘛……
呵呵,劉錫命心中冷笑,老子自己就要當這個規矩。
「是,謹遵柳公吩咐。」,劉錫命起身敷衍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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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
一從巡按察院出來,張元龍便帶著人圍了上來。
劉錫命看了看滿頭大汗的張元龍等人,拉著他們走出巡按察院的巷子,「黃弘益那幫人盯梢的怎麼樣了?」
「黃弘益直接回了大宅,倒是跟著他的那幾個人沒有待在黃府里,現在都在城西的一個院子裡住著。」
劉錫命眼睛虛眯,抱著雙手摸了摸自己下巴。
「先回住的地方再說。」
白日的喧囂很快隨著落日散去,夜幕的府城又迎來了深沉的靜謐。
黑夜的遮蔽下,一隊隊黑影從劉府一閃而出,順著幾條巷子四下消失不見。
「就是這兒?」
劉錫命穿著一身夜行衣,轉頭問身旁的張元龍道。
見他點頭確認,劉錫命比出進攻的手勢,自有一隊隊親衛將繩梯拋到院子牆頭掛好。
「咚」
院子裡的幾扇大門一下子被踢開,訓練有素的龍驤營親衛沒費多少力氣就將幾間屋子裡正在悶頭大睡的漢子給逮了出來。
其中當頭的那人正是被派去河西鎮破壞船隻的猛爺齊猛。
「是他嗎?」
「沒錯,跟在黃弘益身邊的就是他。」
「嗚嗚嗚」,被綁住的這幾人一聽這話全都拼命掙紮起來。
劉錫命可沒什麼閒心再審問一遍,既然白天跟著黃弘益一起出現,想來應該也是黃家的狗腿子。
正好他們還不住在黃家裡面,可見也算不上什麼核心人員,這樣的人正好作為今晚報復的對象。
劉錫命雖然憤怒但是還沒被沖壞腦袋,柳建侯的叮囑他多多少少還是聽進去了一些。
不過聽進去了也不代表他什麼都不做,不然河西鎮上陣亡幾百號兄弟該怎麼辦。
想到這兒,劉錫命眼神漸狠,抓住當頭的一人狠狠地將手中的尖刀捅了下去。
親衛們有樣學樣,幾息的功夫,綁縛在地的八人全都倒在了血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