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賀端等人的酒局一直從中午喝到下午,等到散席的時候,這幾人都是被他們的親兵們抬回去的。
趁著酒席的功夫,劉錫命已經和於永凱細細談了一遍,部隊換防、財務進駐這些事情全都安排妥當,這麼一來他在城裡最後一點事情也都辦完了,當即便打道回府。
昨天受傷的幾個親衛也在城裡得到了治療,劉錫命一行三十幾人牽著馬匹從東門碼頭坐船返回劉家村,可能是因為大軍進駐的原因,府城碼頭再次熱鬧了起來,商旅往來不斷,給蕭瑟的冬季增添了一抹亮色。
劉錫命坐在船頭瞧見這一幕心情大好,除了黃家和陰陽宗等王八羔子的爛事之外,如今可謂諸事順遂,等到過年時家裡一大批建築都要修建完成,到時候劉家村也可以稱呼為劉家鎮了。
「好風憑藉力,送我上青雲,哈哈哈。」,想到高興之處,劉錫命一時詩興大發,忍不住吟的一手好濕。
「好句,可惜只有兩句,兄台何不將此詩補齊?」
此時親衛們還在將馬匹裝船,岸邊突然傳來一陣叫好聲,劉錫命抬頭一看,一個身著青衫長袍、面色憨厚的年輕士子正背著一個包袱站在碼頭上張望。
別人願意賞臉劉錫命當然不會掃興,他立刻起身朝這人拱了拱手示意,突然卻覺得這人有些眼熟。
「咦,這不是向陽兄嗎,你我昨日還在縣衙門外見過,你還說要替我的賭局作保來著。」,劉錫命使勁回想了一下笑道。
那士子也沒想到劉錫命竟然認識他,突地楞了一下,等到劉錫命說起昨天的事情,他也恍然大悟道:「哈哈哈,原來是莫欺少年窮的劉兄,今日可真是巧了。」
這人正是和杜良驥、李德一起站出來替劉錫命見證的趙向陽,劉錫命滿臉堆笑:「趙兄要到哪裡去,若是順路,我可以載趙兄一程。」
「在下正要返回徐家灣」
「哈哈哈」,劉錫命一陣大笑,親自走下船來邀請趙向陽道:「我家就在江對面的正源鄉,正好送趙兄一程。」
趙向陽看樣子也不像個扭捏的人,見劉錫命這麼熱情,他也哈哈一笑不再推辭,和劉錫命敘了年齒,跟著上了劉錫命等人包的這艘船。
不過等看清船上的親衛全都身著同樣的黑色勁裝,對待劉錫命畢恭畢敬,趙向陽忍不住笑道:「劉兄這樣子可不像莫欺少年窮的樣子啊,怎麼,昨日莫非是誆騙我等?」
劉錫命見他這模樣不似嘲諷,一邊邀請他在船頭坐下,一邊笑著解釋道:「所謂窮者有兩種,一為財窮,二為志窮,俗人所欺我少年者不過因財窮而已,我卻以為,我少年志比天高、心比海闊,所謂乳虎嘯谷,百獸震惶,鷹隼試翼,風塵吸張,盧嘉鴻此輩仗著父祖餘蔭視我等寒門為草芥,我卻偏要讓他看看,我既能讓自己財富也能讓自己志富。」
「如此說來劉兄家財全是自身所賺?」
「正是」,劉錫命朝趙向陽拱了拱手笑道:「說來慚愧,小弟素來喜愛百工之道,往日裡多有用心鑽研,因而憑此等技藝賺了些家財,向陽兄可不要笑話於我。」
趙向陽聽了這話確實一副大喜過望的表情,他一把拉住劉錫命大笑道:「不想今日盡然碰上同好,愚兄也一直沉迷於天文地理、百工數術,怎耐家嚴一直催著舉業,卻沒有多少時間鑽研。」
「哈哈哈,如此甚好,真是難得,小弟往常碰到的都是些只談之乎者也的儒生,卻難遇到向趙兄這樣的妙人,不知趙兄精研那些雜學?」
趙向陽露出憨厚的笑容摳了摳腦袋:「愚兄對數學一道還頗有些心得。」
嘿嘿,裝逼時候到了,劉錫命心頭大喜,哥好歹也是工科生,數學二還是學過的,正好說出來嚇洗你。
「咳咳,船上久坐難免無趣,你我共同切磋切磋學問如何?」
見趙向陽點頭,劉錫命奸笑道:「那我便出一道題試試,有甲,乙,丙三種貨物,購買5件甲,2件乙,4件丙,需要80兩銀子;購買3件甲,6件乙,4件丙,需要144兩銀子,試問購買甲乙丙各一件,共需多少兩?」
「什麼,竟然是一道三元題!」
趙向陽有些驚訝地看向劉錫命,沒想到這位劉賢弟數術造詣這般深厚,這樣的問題張口就來。
不過他也不怵,直接拿出算籌,一邊念叨一邊在面前的茶桌上比劃道:「天元為甲,地元為乙,人元為丙……」
劉錫命靜靜地喝著茶等待趙向陽計算,心裡卻用三元一次方程快速地進行了一次計算。
中國古人早就發明了多元一次方程的解法,其解法也是利用消元法來計算,領先歐洲近五百年時間,只不過中國式解法的表達方式稍顯複雜,如果不是天生的理科狗,很少會有人專門去學這個。
沒過一會兒趙向陽喜笑顏開地轉過頭來,「若購甲乙丙各一件,需銀二十八兩,賢弟覺得可對?」
趙向陽的答案是對的,而且這時間也比劉錫命預計的要快了不少。
劉錫命鼓掌笑道:「趙兄確實於數學一道頗有研究,不過……」
「不過什麼?」,趙向陽有些奇怪地問道,這題不是已經做對了嗎?
「嘿嘿,不過這解題之速稍微慢了一些,若是遇上急需快速解題之時,恐怕要吃不少虧啊。」
趙向陽滿臉不信地沖劉錫命拱手道:「消元法歷來如此,不知劉兄有何高見。」
「高見談不上,只不過有些小心得罷了,趙兄請看。」
劉錫命拿出一張紙,在上面寫下5甲+2乙+4丙=80,3甲+6乙+4丙=144,兩式一加再除以8就得出了正確答案。
趙向陽雖然沒看懂劉錫命寫的阿拉伯數字,但是見劉錫命猶如行雲流水一般列出幾個式子,看那神情也不像在胡謅,他有些忍不住好奇討教起來。
「上鉤了」,劉錫命心中暗笑,立刻將自己關於方程組、矩陣等知識簡要介紹了一遍,眼見趙向陽嘴巴越張越大,他繼續加了把火。
「數學一道關乎天地規則,非有大智慧之人不能得也,腐儒以自身之不聰而妄度數學為小道,何其可笑,近百年來我中國之學已無寸進,反觀西方白狄,其人篤信天主,不求深研性命之學,在這數學、格物等方面已經越走越遠了。」
「劉兄竟然還知道泰西人?」,趙向陽聽劉錫命這麼說,立刻有些驚訝地問道。
他驚訝,劉錫命卻更加驚訝,趙向陽這樣子明顯是對歐洲有所了解,在封閉的四川內陸竟然還能碰到知道外界的人可真是太難得了。
「不錯,泰西派遣至中國之傳教士小弟多有接觸,其南中國教區教長艾儒略更與小弟相交莫逆,只是趙兄卻真是出人意料。」
老劉現在覺得自己已經被澀會帶壞了,原來自己還是個孩子,現在特麼的謊話張嘴就來。
趙向陽果然被劉錫命成功忽悠,他一臉激動地拉住劉錫命雙手道:「不想賢弟神通如此廣大,耶穌會士一直在東南沿海傳教,尚未深入內地,是以愚兄時常聽先祖說起,卻未能得見,實在是遺憾。聽聞其人於天文數術頗有見地,不知有生之年能否見面討教。」
劉錫命馬上試探性地問道:「不知貴府祖上是?」
「哦」,趙向陽整整衣冠面色肅穆地拱手回道:「我家先祖父諱如賢,曾在萬曆年間任欽天監五官保章正。」
「哈哈哈」,劉錫命眼睛「噔」的一下子亮了,他爺爺還在欽天監當過官,這可和工部一樣是萌朝難得的理科狗集中營,都特麼是人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