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良柱的大帳在整個營地的正中央,一進入大帳,正座上那人立刻走上前來迎接唐修遠,一邊開懷大笑道:「哈哈哈,唐兄,別來無恙啊。」
唐修遠此時也是笑容滿面,上前牢牢抓住侯良柱雙手:「侯兄,我還沒來得及向你道賀呢,今後可要稱你為侯都督、侯總兵了。」
「哈哈哈,讓老兄見笑了,這都是聖上天恩浩蕩,加上有你等一眾兄弟幫襯,侯某才能得償所願吶。」
劉錫命趁著兩人敘舊的時候偷偷打量侯良柱一番,只見他身著一品繡獅緋色常服,頭戴烏紗帽,一張國字臉黝黑有型,短髯似針一般,雙眼炯炯有神,加上身材高大,整個人充滿一種壓迫感。
今年八月的時候,朝廷升侯良柱為五軍都護府左都督,九月又加封他為四川總兵,所以現在正是侯良柱春風得意之時。
來的路上,唐修遠就對劉錫命說過,他和侯良柱之間之所以能結下莫逆之交,說到底還是一個錢字。
如今朝廷財政越發虧空,連正規部隊的餉銀都漸漸發不出,侯良柱所部又全是募兵,不像衛所官兵那樣名義上還有屯田收入,真要是斷餉久了,譁變也不是不可能。
幾萬人馬一個月的人吃馬嚼起碼數萬兩銀子,雖然地方上也會出於自身利益考慮,也會補貼一些銀錢輜重,但是還是有不小的缺口。
這種時候,侯良柱除了自己找錢外,其他的缺額就得倚仗唐修遠這樣的商人支持。
這幾年來,唐修遠已經陸陸續續支援侯良柱數萬兩銀子了,當然他也不虧,有侯良柱的兵馬做後盾,唐家在重慶府的商路倒是暢通無阻。
但是關鍵之處在於,侯良柱需要唐修遠,唐修遠卻不一定需要侯良柱,有楚王府做後盾,即便是走地方官的門路,唐修遠也是走的通的。
因此可以這麼說,侯良柱這一兩年能先後收拾奢安之亂的潰兵、擊退張獻忠等流賊入侵,這裡面少不了唐修遠的功勞。
哎,大萌朝的武官苦啊,沒地位不說,侯良柱這麼一個五軍都督府的正一品左都督,放在太平時節里,便是一個從四品的知府他都得客客氣氣的對待,更不用說還得經常求爺爺告奶奶的去要錢了,所以說還是得當文官才行。
劉錫命正胡思亂想間,聽到唐修遠指著他向侯良柱介紹:「都督,這位乃是唐某世侄,順慶府人士,姓劉名錫命,他家有織機數千張,也算的上是體面人家,將來還請都督多多關照。」
見唐修遠這麼向侯良柱介紹自己,劉錫命立刻反應過來,這位世叔是在幫自己和官面上的勢力牽線搭橋呢,這年頭兵荒馬亂的,結識些軍方人士總沒有壞處。
因此劉錫命趕緊將腦海中那些胡思亂想清空,態度恭敬地拱手躬身行禮:「都督威名遠播四海、德傳千里,破蠻兵,退流賊,保得蜀地安寧,全川父老人人皆求一睹尊顏,今日得見都督,實乃小子三生有幸,往後若有差遣,但憑都督吩咐。」
侯良柱在聽到唐修遠說劉錫命家有織機數千張時就是眼前一亮,這可是一茬好韭菜,如今聽到劉錫命語氣恭敬,說出來的話雖然是奉承之語卻不顯得諂媚,比那些只知道說什麼久仰都督大名的武人好到不知哪裡去了,他立時也高興起來,一把將劉錫命扶起來仔細端詳了一番。
「不錯,不錯,確實是一表人才,既然是唐兄世侄,那便也算本督晚輩,往後有事可直接前來尋我。」
劉錫命喜形於色,趕緊滿臉堆笑地致謝。
唐修遠又拉著侯良柱閒話吹噓了一陣才把話題轉向正題:「都督,但不知近日是哪一部人馬在合州附近?」
「噢?應當是重慶衛指揮使衛澤所部,這廝前些日子畏敵不前,被我上奏參了一本,也不知道他走了誰的門路,竟然只被兵部斥責一番了事,我嫌他眼煩,便將他打發到合州守備去了。」
侯良柱不假思索地說出一個人名,見唐修遠露出沉思的表情,他有些好奇追問:「怎麼,唐兄與他有過節?若真是這樣,以後我替你收拾他。」
「哈哈哈,都督心意唐某心領了,我與這位衛指揮使並無過節,只是受人所託打聽一下罷了。」唐修遠趕緊一陣大笑掩飾。
侯良柱有些將信將疑。
唐修遠見狀只好轉移話題:「都督,唐某近日偶有不適,加上王爺所命採購物資尚未備齊,打算在重慶盤桓幾日,未免節外生技,想要在貴軍左近暫住,不知是否方便?」
「誒,說什麼方不方便,我這便命人騰出一塊地方出來,你直接搬進來就是。」侯良柱倒是大氣,直接吩咐人手下去準備。
劉錫命有些啞然,大萌朝的官兵還真是隨意。
正所謂千里之堤潰於蟻穴,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從這些細枝末節之處就能看出,雖然眼下朝廷的募兵還算是精良敢戰,但是一來軍規不嚴,恐怕難打硬戰,二來朝廷財政不斷惡化,等到再過幾年天災人禍進一步擴大,朝廷銀根枯竭,只怕這些可戰之兵也要煙消雲散了。
等出了侯良柱中軍大帳,劉錫命有些奇怪地問唐修遠:「世叔,因何不談衛澤擅動兵馬之事,想來要是朝廷追究的話,他也難辭其咎。」
「說了又有什麼用,你有什麼證據嗎?若是不是他怎麼辦,到時不過是憑生事端。況且這位左都督若是知道咱們背後牽扯到這麼大的干係,他還會不會如此用心幫忙也是兩說。再說了,此行也並非一無所獲,若真是查明昨晚確實是衛澤所部,那替他在兵部開脫之人想來也不難打聽,到時候順藤摸瓜,說不定真能找到什麼線索。」
確實是這麼個道理,劉錫命仔細想了想,也不由得佩服唐修遠行事老辣,籌謀深遠。
軍營中做事效率還算是不錯,侯良柱一聲令下,馬上便有管理營地的偏將安排人手在大營最左側騰出一塊空地出來,當天晚上唐修遠等人就住進了軍營裡面。
到了重慶,劉錫命卻一下子閒了下來,他本想找個時機將船上收攏的那些財貨取出來還給唐修遠,誰知剛起了這麼一個頭,唐修遠立刻將頭甩的跟破浪鼓一樣。
「使不得,使不得,既然已經供奉上仙,哪裡還敢擅自索要。些許財物而已,若是能換得上仙庇佑,那才是八輩子的福報。」
劉錫命心中好笑,你這賄賂都送到天庭上來了,見唐修遠確實是誠心推辭,劉錫命也不再多問,就當唐修遠為建設社會主義出力了。
不過等他夜間進入空間清點一番後,才覺得這幫豪商真是財大氣粗,劉錫命乘坐的這艘大船乃是主船,上面放的都是些較為珍貴的貨物。
他大致清點一下,大概有上等蜀錦2000匹,按五兩一匹的市價,值銀一萬兩,中等綾羅5000匹,值銀一萬五千兩。另有從陝西、雲南等地運入四川的安息香、天青石、瑪瑙、翡翠等奢侈品無數,起碼值個兩、三萬兩。
劉錫命激動的手都開始顫抖了,他一個現代小屌絲哪裡見過這麼多寶物堆在一起,現在想到這些東西全都歸了自己,他恨不得馬上撲上去。
「淡定,淡定,哥是做大事的人,以後這些都是小場面,撒撒水啦。」
劉錫命不斷安慰自己,總算將情緒慢慢控制住。
激動了這麼一陣子,劉錫命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這些貨物現在還不好脫手,總不能在人家唐修遠的眼皮子底下把貨物轉手賣出去吧,那自己成什麼人了。
而且自家產的布匹也得裝模作樣找艘船倒騰一下,低調才是王道啊。
這麼一來,劉錫命也只能跟著唐修遠在重慶暫住幾日,不過除了尋找貨物下家、安排船隻偽裝等事情之外,本著利用好每一個機會的原則,他將蘇言等人全都撒了出去,滿軍營里去套近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