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3

  Chapter04蜜(六)

  去往公安局的路上,溫舒唯接到了姥姥打來的電話。閱讀sto55.COM

  「唯唯,這麼晚了,怎麼還沒回來呀?飯菜我都給你熱第二遍了。」姥姥的聲音從聽筒里傳出,隱隱透出些許擔憂和埋怨。

  溫舒唯頓了下,笑笑,並不打算告訴姥姥實情,「正要回來呢,路上接到公司電話又把我叫回去了,要加班。剛太忙就忘記跟你說。」

  「你們公司也真是,哪兒有臨時把人叫回去的……」電話那頭,姥姥不滿地嘀咕兩句,叮囑:「那你先在外面吃點,墊墊肚子。」

  「嗯嗯。」

  姥姥掛斷電話。

  巧的是,溫舒唯跟姥姥的電話剛掛,她手裡的手機便再次震動起來。她微皺眉,拿起手機看一眼屏幕上的來電顯示:媽媽。

  溫舒唯安靜了半秒,接起:「餵媽。」

  「我給你發微信怎麼不回?打電話怎麼不接?」何萍那頭二話沒有,劈頭蓋臉就是一陣數落,「你這孩子,現在長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覺得我這個當媽的管不了你了?不想理我?」

  溫舒唯:「……」

  對方嗓門兒尖銳,火力與殺傷力都十分兇猛,她皺了下眉,把手機稍微拿遠幾公分,接著才心平氣和地道:「我剛才在忙工作,沒看到手機,也沒聽到您給打的電話。」

  「你們現在這些年輕人,隨時都把手機拿手上,會看不見未讀消息未接來電?」何萍那頭依舊鬼火冒,說完平復了好幾秒鐘,又道:「三天後是你弟弟生日,你晚上下了班就在單位等,你爸說讓老楊來接你。一起吃晚飯。」

  老楊是繼父顧長海的司機,將近五十的一個中年人,平時總是笑呵呵的,很好相處。溫舒唯見過老楊兩次,對這位司機印象頗好。

  「好。」溫舒唯又問:「姥姥也來麼?」

  「姥姥說她報了一個什麼夕陽紅旅行團,明天去芽莊。來不了。」何萍答完又忽然想起什麼,「你弟弟的生日禮物你準備好了吧?」

  溫舒唯沉默。若沒記錯,這已經是母親第四次詢問她「給弟弟的生日禮物」這件事。

  她微怔,在心裡嘆了口氣,再開口時並無任何異樣:「您放心,我早就準備好了。」

  「那就好。」何萍語氣里總算流露出幾絲滿意。

  溫舒唯餘光不經意掃見自己裹著白色紗布的傷臂,遲疑片刻,道:「媽,跟你說件事,今天我下班的路上被人……」

  話還沒說完,聽筒里便傳來一陣開門聲,和說話人聲。何萍緊接著便打斷她,道:「小松下晚自習回來了,我去給他做點吃的。先掛了啊。」

  何萍又交代了幾句後掛斷電話。

  一切人聲消失,聽筒里只余嘟嘟嘟的盲音,冷冰冰,空洞而迷茫。

  溫舒唯拿著手機發了會兒呆,垂眸,看向自己慘不忍睹的右手臂,眼底不由自主泛起一絲失落。

  在母親何萍心裡,弟弟永遠比自己重要。

  如果告訴母親自己受了傷,她會怎麼做?除了責備之外,就是一貫公式化的關心吧。

  溫舒唯心裡想著,把手機放進了包里。

  沈寂將她神色變化一絲不落地收入眼底,不動聲色,問:「誰給你打的電話?」

  「第一個電話是姥姥打的,第二個是我媽媽。」溫舒唯回答。

  沈寂自顧自開車,語氣淡淡的,「倒是挺少聽你提你媽。」

  「……是嗎?可能因為我和我媽不住一起吧。」溫舒唯有些尷尬地擠出個笑,靜了靜,輕聲:「我是我姥姥和姥爺帶大的。」

  沈寂回憶起那個四面圍起斑駁矮牆的老小區,皺了下眉,「你跟你姥姥姥爺生活,你媽和你爸單獨住?」

  溫舒唯靜半秒,回答:「是繼父。」

  沈寂聞聲,側過頭,目光落在姑娘蒼白柔美的側顏上。沒有吭聲。

  溫舒唯也抬眸看他,嘴角浮起很淡的笑,開口,連嗓音也輕而柔,「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後面他們都重組了家庭。我爸不在雲城,我媽和繼父又有了我弟弟……」

  說到這裡,她停住,失笑搖頭,略微窘迫說:「抱歉,你應該不想聽這些吧。」

  沈寂:「你想說,我就聽。」

  溫舒唯聞言愣住,望著他,眸光突的一跳。

  「你願意跟我說這些,」車窗外,霓虹光束照亮沈寂的側臉,他目視前方,薄薄的唇勾著,冷峻的輪廓線條也似被那淺笑柔化三分,「我很高興。」

  「……為什麼會覺得高興?」她輕聲,帶一絲小心翼翼,試探地問。

  「這不就說明,」沈寂笑,語氣懶洋洋的,尾音自然微微拖長:「我惦記這麼多年的姑娘,在慢慢接受我麼。」

  短短零點幾秒,溫舒唯心跳失序,臉色唰的紅透,急於遮掩什麼似的收回目光坐正身子,眼觀鼻鼻觀心,一眼不敢再往邊兒上瞧了。

  *

  雲城市叢雲區公安局。

  晚上八點多,問詢大廳內燈火通明,幾個身著警裝制服的男女坐在椅子上,一個個神色冷峻,面無表情,忙著手裡的活。

  「杏姐,杏姐!」突的,一陣壓低了嗓音響起,掩不住的驚慌失措。

  姚杏兒側目,瞥了男助理一眼,「什麼事。」

  那助理叫黃磊,年紀不大,上個月剛滿二十五,是靠關係進的網紅經紀公司派給姚杏兒當助理,平時就拿著工資,看看美女混混日子,膽小怕事,哪兒進過警局。他看著手上的一雙鐵手銬,膽兒都快嚇破了。

  「杏姐,你快想想辦法啊。」黃磊哭喪著臉,「我媽燉了排骨湯還等著我回去喝呢,要是知道我進了局子,非得扒我一層皮不可……求你了杏姐,咱哥倆都是聽你的話辦事,你快想辦法……」

  姚杏兒滿臉不耐,低聲:「瞧你那點兒出息。一個大老爺們兒,幾個警察就把你嚇成這樣,怕個什麼勁。」

  黃磊支吾著還想說什麼,手肘卻被身旁另一個助理給撞了下。

  他回過頭,瞪眼:「幹什麼啊?」

  「快別哭爹喊娘了,這點兒德行。」這人年紀比光磊大幾歲,跟在姚杏兒身邊的年月也更長,相較新新助理的驚慌失措,他則顯得淡定許多。嗤道,「杏姐背後可是劉總,劉總什麼人物?天裕集團的副總裁,黑白兩道都吃得開,不就進了個破局子麼?只要杏姐一通電話,劉總馬上就能把咱們都平平安安地保出去。」

  黃磊一聽,又驚又喜:「真的?劉總真那麼大能耐?」

  「我跟了杏姐這麼多年,還不懂這裡頭的門道麼?消停點兒,甭跟這兒丟你爹媽的臉。」

  兩個助理咬著耳朵竊竊私語。

  這時,一個高個兒青年從一個辦公室里走了出來。他模樣清俊身姿筆挺,一手拿一個泡了枸杞菊花茶的保溫杯,另一隻手拿著一疊文件,徑直繞到姚杏兒對面的女刑警面前站定,眼風掃了眼,低聲:「怎麼樣啊岑美女?」

  女刑警叫岑燕,臉上塗淡妝,看著英姿颯爽幹練美艷。一聽這話,她淡淡翻了個白眼,說:「這女的從進來到現在一聲不吭,問什麼都不說,跟個啞巴似的。」

  枸杞茶詫異地挑高眉毛,換上副揶揄打趣兒的語氣,慢悠悠地:「不對勁兒啊岑美女,你可是咱局裡的『狼毒花』,什麼作奸犯科的賊人到你手上不得老老實實的?怎麼,你是她粉絲?」

  「滾你。」

  激將法奏效。

  岑燕低罵一句,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目光重新回到姚杏兒身上。她眯了眯眼,沉聲說:「姚杏兒小姐,你可能到現在都還不清楚事情的嚴重性。我告訴你,我不是民警,是刑警,知道為什麼是我負責你這案子麼?因為你之前的行為是『當街搶劫』,已經構成刑事犯罪!我勸你老老實實配合我把口供錄了,咱們誰都別為難誰,OK?」

  姚杏兒翹著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垂眸看指甲,充耳不聞,滿不在乎。一點兒回應都沒有。

  「……」岑燕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吐出來,像是竭力克制著內心的怒火,說:「你就準備這麼跟我耗是吧?」

  「我已經聯繫過我的律師了。」姚杏兒抬眸,視線漫不經心地掃過幾人,「在我律師過來之前,我沒什麼話跟你們說。」

  話音落地,忽然「啪」一聲悶響。

  岑燕把筆重重往桌上一摔,抬手指她,「我就看看你能囂張到什麼時候。」

  姚杏兒輕哼,理都不理。

  不多時,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小警察推門進來,快步走到枸杞茶旁邊壓低嗓子,道:「韓哥,姚杏兒的律師來了。」

  話說完,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就拎著公文包進了門。他朝屋內的幾人笑了笑,介紹自己:「你們好,我姓蔣。」隨後便徑直走到姚杏兒身旁。

  「蔣律師,你總算來了。」姚杏兒笑起來,眉眼間掩不住的得意與驕矜,壓低嗓子:「這裡空氣好差,悶得我胸口疼,快帶我出去。」

  蔣律師靜默半秒,皺了下眉,臉色有些為難,「姚小姐,我現在可能沒辦法帶你出去。」

  「……」姚杏兒聽完一愣,驚道:「你說什麼?不是劉總讓你來保我出去的麼?」

  蔣律師回答:「劉總讓我來,只是讓我來把這個給你。」說著,他從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遞給姚杏兒。

  姚杏兒一頭霧水地接過,一看,標題是幾個醒目的大字:解約書。

  她整個人都懵了,甚至笑了下,「……一定是哪裡弄錯了。蔣律師,我跟天裕集團合作了這麼久,一直是唯一的代言人,這一定是哪裡弄錯了。」

  「姚小姐,具體解約緣由在解約書里寫得很清楚,等你空閒的時候可以慢慢看。」蔣律師疏離地笑。

  姚杏兒用力皺眉,嗓門兒尖銳地拔高,又慌又亂,難以置信:「劉總呢?我要見他,我要給他打電話!」

  「抱歉,姚小姐,劉總專門吩咐過,他在新加坡出差,並且在出差時間,不希望任何人打擾他。」蔣律師頓了下,補充,「尤其是不希望被姚小姐你打擾。」

  姚杏兒臉色發白,好半晌回不過神來,低頭,看看扣在自己雙手手腕上的冰冷鐵手銬,又看看燈火通明的問訊大廳,和身前站著的警察,這才意識到等待自己的是什麼。

  她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掙扎著撲向西裝革履的律師先生,「姓劉的居然在這種時候拋棄我?我跟了他這麼多年,他居然在這種時候拋棄我!」

  蔣律師皺眉,起身退開到一旁。

  岑燕上前一把將她摁回椅子上,「發什麼瘋,自己做了什麼自己心裡清楚,敢做就要敢認!」

  「為什麼?為什麼?」姚杏兒目眥欲裂,瞪著蔣律師,「為什麼劉總要這麼對我?」

  蔣律師臉上露出職業化的微笑,淡聲答:「姚小姐,你向來仗著自己的名氣和劉總的勢力囂張跋扈,但是一山更有一山高,有些人,別說是你,就算是劉總也是一點兒也招惹不起的。」

  姚杏兒依舊雲裡霧裡,不明白蔣律師的弦外之音。

  就在這時,一道嗓音從問訊大廳外傳進來,漫不經心,輕描淡寫地四個字:「挺熱鬧啊。」

  「……」姚杏兒回過頭,一下瞪大了眼睛。

  溫舒唯安安靜靜地立在問訊大廳入口處,在她身旁還站著一個高大筆挺神色冷漠的男人。

  姚杏兒皺眉,惡狠狠地問:「你來幹什麼?」

  「哦,沒什麼。我來圍觀一下,看看你的笑話。」溫舒唯笑得很溫婉,調子認真,「順便做個筆錄,送你女子監獄五年游。」

  姚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