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鳴非常想先下手為強,轟那猞猁一槍再說,但是他知道有江贏在,他最終只會把槍眼兒對向自己,這也就是為什麼江贏沒有繳他的槍,因為根本不屑。
莊堯和孫先生突然發難,和江贏較量起腦域控制能力,叢夏趁這個空隙去搶奪傀儡玉,大猞猁聞聲而動,單鳴確定江贏沒有時間操控他之後,毫不猶豫地朝那猞猁兇狠放槍。
大猞猁腿上、肩上連中兩槍,被打得幾個趔趄,但是被激怒了的它,速度依然驚人,瘋狂地朝單鳴撲來。
單鳴利用實驗室複雜的地形快速閃躲,在那些大型機械之間靈巧地穿梭,並趁機放冷槍,猞猁憤怒地咆哮著,狠狠撲了過來,把實驗室里相連的兩台電腦撞翻在地,電線閃著火花劈啪作響,單鳴當時正在一台電腦後面,他飛快地越過旁邊的x光機,試圖衝到實驗室的另一邊。他手裡的子彈已經全打完,此時身上只剩下手榴彈和軍刀,但是他不能用大功率手榴彈,那玩意兒會把所有人活埋。
幾經閃躲,大猞猁失去了全部的耐性,在實驗室里橫衝直撞,把所有可見的器材都撞翻在地,讓單鳴越來越沒有地方可躲,終於,單鳴被堵到了牆角,無路可退。
單鳴緊緊握著軍刀,用血紅的眼睛瞪著那身高五米的大猞猁,猞猁張開嘴,露出滿口獠牙,大聲地嘶吼起來,表情猙獰不已,單鳴學著它的樣子張開嘴,頸上青筋暴突,雙目圓瞪,大吼道:「來啊!畜生!來啊!」
另一邊腦域進化人的較量已經至白熱化,因為受到腦電波的干擾,單鳴頭疼欲裂,眼前昏花,他相信那猞猁也不好受,生死就在此一著了,面對自己無法匹敵的對手,他已經不奢望能活著,至少他希望能帶著這畜生一起走。
單鳴背部死死貼著牆,他知道猞猁在猶豫,它龐大的體型註定了它在這狹窄的地宮中活動不便,這麼一頭衝過來,也許能制住他,但更大的可能是一頭撞牆上,這畜生智商倒是不低。
單鳴揮舞著匕首,繼續挑釁它,他知道這是自己最後的機會了。
大猞猁終於控制不住地朝他撲了過來。
在猞猁起跳的一瞬間,單鳴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猞猁的爪子擦著他頭髮划過,他雙手握著軍刀,狠狠刺向猞猁的腹部,並大吼著向後划去!
嘶啦一聲,開膛破肚!任那大猞猁多麼龐大威武,畢竟也是血肉之軀,當濃烈的鮮血流滿單鳴的手臂時,他握著軍刀的手開始打滑,但是他沒有停,他雙腿向前又滑了十多厘米,膝蓋都在粗糲的地板上劃出了血,他也沒停,他就是拼命地、拼命地增大那個傷口,他能感覺到猞猁粗硬的皮毛划過他的皮膚,滾燙的內臟呼啦啦地從傷口處擠了出來,他的臉上、身上、手上,頓時流滿了腥臭的血液。
猞猁的皮肉太厚,他估摸自己在它身上開了一道20多厘米長的口子,因為用力過猛,他胳膊已經直發麻。
猞猁痛苦地嘶吼著,單鳴連滾帶爬地從地上站了起來,就想回過頭去再給它致命的幾刀,可是還沒等他站穩身體,猞猁抬起腿,狠狠划過他的背,他頓時感覺背上一陣火辣辣地疼,猞猁那尖利的爪子,肯定在他背上開了好幾道血口子。
他被那股力颳倒在地,感覺上半身幾乎無法動彈,他拼了命地撐起身體,就感覺背後一陣勁風,他一回身,大猞猁已經拖著半截耷拉在地上的腸子站了起來,瘋狂地朝他撲了過來,血盆大口朝著他的脖子咬來。
單鳴舉起全身的力量,猛地揮起匕首,刺向它的嘴,卻被猞猁一爪子揮了,利爪帶起一串血肉,單鳴的匕首應聲掉在了地上,他一瞬間感覺不到自己的右臂了。
猞猁一爪子按住了他的胸口,他猛地吐出一口血,猞猁巨大的腦袋湊了過來,他知道自己完了。
一陣劇痛襲來,猞猁成排的尖牙j□j了他的脖子裡,瞬間刺穿了他的大動脈,鮮血噴涌而出,飛濺出三米多高,他感覺自己整個左肩都不見了,鮮血倒灌進喉管,如果他的喉管還在的話,總之,他用力咳嗽了起來,舌尖嘗到熱乎乎的微鹹的鐵鏽味,他無法發出聲音,被猛獸撕咬的恐懼和劇痛幾乎侵占了他全部的意識。
他聽到有人在叫他,叫他單哥,似乎在哭。他勉強順著聲音看過去,是叢夏,叢夏朝猞猁身上扔了爆炸符,但是無濟於事。
單鳴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逐漸變冷,一寸一寸,從手指、腳尖,慢慢往上延伸,似乎心臟是提供熱源的地方,而所有的熱源都在朝著心臟回縮,等到他感到腹部都開始變冷的時候,他知道自己馬上就要死了。
他不知道哪來來的力氣,那隻被猞猁重傷的右臂,居然又一次抓起了掉落在地上的軍刀,那是他最喜歡的一把軍刀——庫爾勒彎刀,非常適合叢林作戰,用起來無比地順手,小時候沈長澤要,他都沒給。
沈長澤……兒子……
單鳴感覺視線模糊了,有熱乎乎的液體從眼睛裡流了出來,讓他幾乎看不清猞猁那雙獸性的眼睛,他舉起軍刀,狠狠朝著猞猁的腦袋刺去,他不知道自己刺中了什麼,但他肯定刺中了,利刃破開皮肉的鈍感,他再熟悉不過,他就那麼一刀接著一刀地刺,直到他再也抬不起手,直到那種冰冷的感覺,最終延伸到了心臟。
曾經,在他二十幾年的僱傭兵生涯中,他設想過無數次死亡。他設想過自己可能會死於流彈、炮擊、刺殺、決鬥,他想過他會怎樣英勇地殺敵,最後倒在血泊中,也有可能在衝鋒的時候,被機關槍打成碎肉塊兒,他最不希望的就是死於流彈,那實在不夠酷,可偏偏流彈卻是戰場上至死的第一兇手。在沒有沈長澤之前,他不在乎生死,甚至把死亡當成一場隨時可能來的儀式,所以他揮金如土,不給自己留後路,一個不怕死的人,在戰場上是無敵的,可是他撿到沈長澤之後,一切都變了,他心裡有了牽掛,他祈禱自己能平安回來,他開始存錢……他變成了他以前瞧不起的「有弱點的人」,但卻無計可施。因為這個兒子的出現,讓他終於覺得自己像個人,而不是一個戰鬥和享樂的機器,是沈長澤,讓他知道自己有另外一種活法,一種,能讓他發自內心地感到快樂、幸福的活法,也讓他知道,無牽無掛的人固然強大,可是當一個人有比生命更重要的寄託時,他更是無堅不摧。
單鳴知道自己在迴光返照,在很短的時間內,他一下子回顧了自己短暫的三十多年人生,而那些值得被他回憶的,都跟沈長澤有關。
一想到他死了,沈長澤會有多麼地絕望,他就覺得心臟痛得蓋過了一切**的創傷。
兒子……不好意思……我就先走一步了……
在那些記憶的光團逐漸消失時,單鳴心裡最後的想法是:操,死啦。
單鳴緩緩睜開眼睛,耳邊有很重的雜音,腦袋嗡嗡直響,好像有什麼東西在他腦子裡大吼大叫,但是他什麼都聽不清,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的。但是眼睛變得出奇地好,入目的畫面如水洗一般乾淨,他甚至能看清楚對面牆上非常細小的泥土紋路。
這是怎麼回事?他為什麼還在那個實驗室里,他沒死嗎?難道是最後關頭什麼人救了他們,然後叢夏把他救活了?
周圍沒有什麼聲音,好像人都走光了,單鳴拼命地想爬起來,但努力了幾次都沒成功,他身體太疼了,好像全身都是傷。突然,他在自己身下發現了什麼東西,在看清那樣東西的時候,他驚呆了。因為他看到的,是自己的屍體。
他……他是死了嗎?靈魂脫離了軀殼……可是,靈魂也能感覺到疼?他伸出手,想去摸一下自己的屍體,視線里卻出現一隻大爪子,那是猞猁的爪子。單鳴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怎麼回事……為什麼他在操控自己的手臂,動來動去的卻是猞猁的爪子。
他慢慢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儘管沒動一下就牽動全身的傷痛,儘管身體沉重得不敢想像,他還是爬了起來,然後他終於意識到問題出在哪裡了。
他的視角不對,太高了,幾乎一抬手就能碰到房頂,那些原本很大的機器,還不到他的肩,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腿」,變成了四隻毛茸茸的柱子。他腦海中頓時躥出一個詞——異種。
沒錯,他被那隻猞猁異種了!
單鳴足足愣了半分鐘,才把這個事實消化了。難怪他腦子裡嗡嗡響,聽說異種之後,會彼此爭奪身體的主控權,自我意識強大的那方就能擁有新的身體,顯然那隻猞猁不是他的對手,不過依然讓他頭痛不已。他看了一眼自己被咬斷了脖子的……屍體,趕緊扭過了頭去。
他在實驗室的角落裡,找到了吐血倒地的江贏和孫先生,兩個人看上去都死了,就算不死,他也沒有任何力氣帶走誰了,他現在走路都直打顫。叢夏和那個小孩兒已經不見了,也許是他們找到了出路,他深吸一口氣,任何身體劇烈的疼痛,一步一步地朝實驗室外走去。
單鳴感覺自己的半截腸子還拖在地上,但是他竟然無法變回人類,也許是那猞猁的意識還在作亂,他只能拖著那個沉重的身體往外走,幸運地是,變成猞猁後,他的嗅覺極其靈敏,他聞到了叢夏和莊堯沿途留下的味道,就循著那味道往外走。
他還不太適應這具身體,四條腿走路更是從心理上感到彆扭,走一段路就會栽倒在地,幾乎無法站起來,他好不容易通過幸運地異種保下一條命,他可不想就這麼死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終於看到前面有一點光亮,還有說話的聲音。
接著,就見一團火光從拐角處瘋狂地沖了過來,幾乎不需要用眼睛看,單鳴也知道那團濃烈的白金色的火焰,是他的兒子!
作者有話要說:寫這章的時候我花了很多時間想像被切斷脖子是什麼感覺……越想越可怕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