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3章 將計就計
翌日的天色朦朧,遼闊的大地上號角聲響。
上萬被俘虜的漢民在匈奴騎卒的驅逐下,推動著笨重雲梯以及撞擊城門的攻城錘,向安邑的郡城發起了進攻。
「使君,匈奴人攻城了!」
城樓上, 聽見號角聲的漢家將士猛地一個激靈,再無困意,趕緊稟報了郡守衛平。
衛平今年四十餘歲,單眼皮方長臉,留著文士短須,看起來頗為消瘦,文儒的外表下,卻有著武人的堅韌意志。
聽得匈奴人攻城,趴在案桌上休息的衛平頓時睜開了眼。這些時日,他從沒上過床榻休息,更未卸去過身上的輕甲,隨時都做著與匈奴人決一死戰的準備。
在匈奴人第一次兵臨城下時,衛平就當著兩軍將士的面放出過狠話,想要破城,就得先從他這位郡守的屍體上踏過。
守城將士也因此得到了極大激勵,士氣大振。
來到城樓,衛平扶著女牆向下望去,當看見衣衫襤褸的漢民推動著攻城的器械衝來時,衛平眼中流露出濃濃的憎恨之色。
這些匈奴人還真是惡毒,居然想出了此等攻城方式。
「弓箭手準備!」
眼見那些攻城雲梯漸漸靠近城池,衛平心中一狠,大聲發下命令,不管是誰,想靠近城池, 都得付出血的代價。
「使君, 這些可都是手無寸鐵的河東百姓啊!」
守城的都尉秦盧急了, 大聲勸諫起來:「說不準有些士卒的親人也在裡面,匈奴人這是想讓咱們自相殘殺啊!」
殺匈奴人他可以眼都不眨一下,可這些都是漢民啊,而且連件像樣的防具都沒有,在匈奴人皮鞭的驅逐下被迫前行,這擺明是想讓他們作為攻城的炮灰。
城牆上的士卒們亦是有所不忍,百姓是無辜的。
「要是就這樣干坐著,那便正中了匈奴人的下懷,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破城!吾作為本地郡守,縱使不忍心對這些百姓下手,卻也不得不為之。我要對城內的數萬百姓負責,更要對得起大將軍對我的信任!」
衛平眉頭一挑,激喝說著。
他素來是一個顧全大局之人,在這個時候,可不能因為是漢民攻城,而心生憐憫。
「使君,聽說援軍已至南邊不遠,末將請求突圍,以解安邑之困!」秦盧不願與漢民相殺,遂抱拳請求突圍。
漢軍抵達南邊的事情衛平也有所耳聞,但他不確定這件事情的真假,保不準是匈奴人放出的假消息,故意想引誘他們出城。
更何況,之前派人突圍過許多次,每次都遭到匈奴人的快馬攆上擊殺,沒有一次成功。
「使君,末將願意一試,雖死無憾!」秦盧再次請求起來。
看著秦盧的堅定神情,衛平嘆了口氣,反正再熬下去,也是勝算渺茫,不如試上一試。
「好,吾答應你了。不過,我只能調百騎與你。」衛平略顯愧疚的說著,現在的情況,他實在沒有多餘的人手可派。
「使君放心,末將定不會負您所望!」
秦盧拱手說罷,轉身走下城樓。
匈奴人強攻西城門,秦盧便選了最為薄弱的東城門進行突圍。
駐守東城門的匈奴將正是實力不凡的萬騎長義渠敢,他見城門打開,漢人騎馬衝出,登時高呼起來:「兒郎們,勿要放過一個漢人,隨我殺!」
義渠敢催動胯下坐騎一馬當先,五千匈奴士卒緊隨著衝殺過去。
秦盧不敢戀戰,在與義渠敢交鋒兩合後,便勒轉馬頭,帶人向外奮命突圍。
一番廝殺之後,僅剩五六人得以成功脫逃。
「將軍,咱們追不追?」手下的千騎長過來詢問。
「算了。」
義渠敢舔了舔手上的鮮血,咧開嘴角,桀桀笑了起來。
若非單于事先打過招呼,他還真想把這漢將的腦袋給擰下來。
突圍成功之後,秦盧帶著幾名殘存的部下,馬不停蹄的向南逃離。可河東之地遼闊,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去哪裡尋找援軍的蹤跡。
好在此時,他撞見了狼騎營外出巡邏的哨卒,將他帶至胡家村,面見了呂篆、陳宮等人。
「少將軍,迫在眉睫,請您速速發兵救援安邑!」
在士卒進行傷口包紮的時候,秦盧神情頗為激動,匈奴人攻破西河郡後,把城內抓住的漢人屠戮殆盡,甚至充作口糧,他怕安邑也會遭到同樣下場。
向秦盧了解完匈奴的兵力部署之後,呂篆在座位上思索片刻,十餘萬的匈奴軍隊可不是小數目,十倍與己的數量,正面打起來,勝負難料。
然,安邑乃河東治所之地,縱使此番出擊不能取勝,至少也可以暫緩安邑的燃眉之急。
想通了這點,在秦盧急切而又期盼的目光下,呂篆點頭答應下來:「秦將軍不必著急,我等此番便是為驅逐匈奴而來。李統領,勞煩你去召集各營將士,待集合完畢之後,吾將親率救援安邑!」
李黑說了聲『是』,大步向外走去。
「等等。」
忽然間,陳宮叫住了李黑。
身形黝黑的副統領轉過身來,滿臉狐疑的看向陳宮,堂內其他人亦是投來疑惑的目光。
陳宮輕撫下頜鬍鬚,眼中閃動著睿智神采,深邃的目光直指要害:「我在想……」
語氣頓了頓,「這會不會是匈奴人故意設下的圈套。」
聽聞此話,堂內不少人都是一臉懵然。
「軍師何出此言?」
呂篆亦是未知其中蹊蹺,虛心請教起來。
他很是尊重這位父親所器重的軍師,不過他那姐夫倒是在某次醉酒之後,胡謅過幾句,大抵是說:這位氣傲孤高且性情剛直的陳軍師,若死在呂布前面還好,如果死在呂布之後,恐不得善終。
當然,呂篆只是把這話當玩笑聽了,並未放在心上,更沒有向外人提及隻字片言。
呂篆雖然聰慧,但畢竟閱歷尚淺,之前又從未有過帶兵打仗的經驗,所用的一套多為兵書上照搬的死東西。
陳宮則不同,他追隨呂布多年,不管是內政還是謀略,皆是當世的一流人物,眼光遠比呂篆看得長遠。
根據秦盧的口述,之前於夫羅只強攻過一次安邑,便沒了動靜。如果所料不錯,於夫羅應該是擔憂強攻安邑而導致的實力受損,畢竟匈奴攏共就那麼點兒人,而且匈奴人和鮮卑人一樣,只擅馳騁作戰,不擅攻城。
若是僅憑萬餘漢民俘虜就去強攻,幾乎等於白搭,即使攻克安邑,也同樣得搭上不少匈奴將士的性命。
於夫羅應該不至於這麼蠢。
所以此番匈奴攻城,應該很有可能只是一個假象,為的就是引誘呂篆進行增援,然後好在途中進行截殺。
「那照你的意思,就是要放棄增援了?」
秦盧豁然起身,當場同陳宮辯駁起來:「這不過只是你的臆測推斷,倘若匈奴人因此而攻破安邑,我看你如何向上交代!」
他冒死殺出城來,可不是為了這種結果。
「秦將軍勿急,且聽軍師把話說完。」呂篆示意秦盧坐下,陳宮既然識破了匈奴人的伎倆,自然會有應對之策。
見呂篆如此維護自己,陳宮心中暗自點頭,同時臉上也升起了一抹胸有成竹的笑意:「既然匈奴人起了歹心,咱們何不將計就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