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樹欲靜而風不止
酒過三巡,酒量淺的漢子們要麼趴在桌上,要麼抱著酒罈倒在地面,打起了呼嚕。
這場酒宴,喝得可謂十足盡興。
曹性三步兩晃的走了過來, 勾著呂布肩膀,打了個酒嗝,醉意醺然:「頭兒,我跟你打個商量。」
呂布將酒碗同曹性碰了一下,又望了眼被灌上好幾壇,正靠著棵蒼松扯著呼嚕的宋憲。
曹、宋二人跟他最久, 從一起入伍,到後來一起上戰場打鮮卑人,再到今日共飲。
很慶幸,時光荏苒,兩人依舊還在身旁。
呂布露出笑意,將手伸過曹性的後背,搭在另一邊的肩頭:「說來聽聽。」
曹性側頭看著左肩上的手掌,心中溫暖之餘,也沒忘記正事:「頭兒,你看啊,我家雋兒今年也四歲多了,這小子聰明,將來肯定也會有大出息。每回你來我家,小崽子開門跑的比誰都快,心裡念念喊著的也是他的呂伯父。」
「講重點。」
曹性那點彎彎腸子,呂布能不知道?
「嘿嘿嘿……」
曹性搓著手,笑容里透著一股猥瑣勁兒, 「頭兒, 我是琢磨著,不如好事成雙, 來個喜上加喜。我就厚著臉皮替我家兒子,向你訂個娃娃親。」
正三五哥倆喝著酒的漢子們一聽這話,暈沉的腦袋霎時清醒了不少,心中紛紛低罵起來,這狗日的曹性,真他娘的雞賊!
同時也萬分懊惱,怎麼自己就沒想到這點!
「曹性,那是你兒子嗎?」落後於人的漢子們起鬨大笑起來。
曹性成親那天,在場的許多人,可都是去喝過喜酒的。
曹性一聽,這幫傢伙是存心想把事情攪黃,頓時拉黑起臉,不甘示弱的操罵起來:「他叫老子一聲爹,就是我兒子,你們這些砍腦殼的龜驢蛋,是不是眼紅了。」
「誰眼紅你啊,我家兒子不比你的差,今年也有三歲,可孝順我和他娘了。」有個漢子回答得無比機智。
「沒錯,就說我家那兔崽子吧,在鄉塾里跟著先生念書,現在都能識得上百子了呢。」又一名漢子接口說著,臉上滿是自豪神色。
「聽你這麼一說,我家那個……」
一群粗魯漢七嘴八舌的講了起來,故意拔高些聲量,好清楚的傳入呂布耳中。
看似在懟,實際上卻是紛紛藉機宣傳起自家兒子。
曹性氣得跳腳罵娘:「你們這幫子不要臉的憨貨!」
呂布聽著嚷嚷傳來的聲音,不禁有些想笑。
小傢伙才剛剛滿月,這幫子叔伯們就開始操心起了她的終身大事。
他笑著對眾人說道:「這事我可做不了主。」
在場之人遂納悶兒起來,女子嫁人從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作為父親,就算讓女兒嫁給乞丐都無可厚非。如若不從,那就是不孝,對於不孝子女,打死亦不為過。
再說了,數千上萬人的命運呂布都決定得了,為何又定不下自己女兒的婚事。
「頭兒,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們?」曹性臉上浮現出不加掩飾的失落。
呂布望著在薇娘懷中入眠的小東西,語氣輕悠的說著:「小東西的未來啊,還是讓她自己選吧。」
上輩子被當作了政治砝碼,這輩子,就勇敢的去追逐自己想要的幸福吧。
「你的意思是,只要她喜歡我家雋兒,你就點頭嗎?」曹性眼底重新煥生出一抹亮彩。
呂布篤定答著:「沒錯,只要小東西喜歡,我這個當父親的,都不會阻攔。」
回想起當日,嚴闞不惜以斷絕父女關係來脅迫女兒。呂布放棄之後,好在嚴姑娘勇敢的邁出了那一步,不惜忍受他人的白眼與詬病,才同呂布走到的今日。
所以呂布也不想自己的女兒,再像她的娘親一樣,遭受世人的指指點點。
聽得呂布發話,又一人仍是不確信的問道:「那若看上我家那不成器的娃子,將軍也不會阻攔。」
呂布點了點頭。
「今天大伙兒可都聽著呢,到時你不能耍賴反悔啊!」
「我才沒有你那麼厚的臉皮。」
「哈哈哈,來來來,喝酒喝酒!」
心情大快的曹性端起酒碗,咕嘟咕嘟的灌了起來,他心裡頭有了計較,大不了回去再多生些,這個看不上,總有一個該看上眼吧。
反正一句話,就是要和呂布當親家。
當然,在場諸位有這種想法的可不止曹性一個。
以致於後面撐起天下的年輕一代們,大多都是年齡相仿,相差不大。
幾輪推杯換盞過後,倒在地上呼呼大睡的人,又多了些。
神識清醒的老將軍望向呂布,沒來由的問了一句:「奉先,可有聽過蛾賊?」
底下這幫將校可以大膽的同呂布玩笑,但絕對不敢跟老將軍嬉皮笑臉。就連敬酒時,也都是雙手捧著碗底,弓曲起身子,恭恭敬敬。
老將軍沒了以往的嚴肅面孔,讓大伙兒不必拘禮,但他們仍舊懷有敬畏之心。
呂布不明白老將軍怎麼會突然問起這個,遂回答著:「略有耳聞。」
黃巾軍波及七州二十八郡,就算是聾子,也能聽見點兒聲響。
並、涼兩州因僻遠荒涼的緣故,少有太平道信徒。眼下朝廷又頒下鐵令,凡太平道教徒者,一個不留。
呂布曾也抓獲過幾個,只是那時候小東西還未出生,呂布想替腹中女兒積些陰德,念在這些人也無甚過錯,便放了他們。
「蛾賊猖獗,各地暴亂不斷,此乃大丈夫建功立業之時。奉先若有想法,老夫可以托人舉薦。」老將軍撫著白須,眼中含有殷切的期盼。
在張仲眼裡,以呂布之勇武,只當個度遼將軍,真是屈才了。
他不想埋沒了這麼好棵苗子,如果可以的話,老人希望呂布能夠接手鎮北將軍的位置,替他守護并州。
而眼下,正是大展拳腳的機會,只要呂布能夠順利平叛,剿滅蛾賊。
晉升之路,只在眼前。
呂布聽完,並未有半點情緒波動。
他朝著張仲躬了一禮,隨後淡然說道:「布謝過老將軍栽培,但我想安安靜靜的守在妻女身旁,看著女兒長大成人。」
「只要蛾賊不鬧到并州,就無關某事。」呂布後面又補上了一句。
喝高了的老丈人聽到這話,頓時瞪眼吹須,猛地一拍桌子,「男兒當報國,豈能為兒女私情所累!」
他年輕時殺敵的那會兒,也是一個錚錚的鐵骨男兒。
「我意已決,二老不必再說。」呂布搖頭,立場尤為堅定。
唉~~~
老將軍長嘆一聲,整個人都少去了許多精神。
此時有數十騎從南邊趕到五原,又來到了呂布的家門口。
在羽林衛的開道下,身穿玄色宦官服的小黃門走進院內,尖嗓著聲音喊道:「呂布,接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