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公達獻奇策，本初謀子異

  袁紹既得天子，勢力大漲。

  卻說其帳下謀士荀諶，出身潁川荀氏，乃荀彧弟弟，當初勸說韓馥以冀州牧相讓袁紹，立下了不小功勞。

  潁川荀氏乃荀子後代，為名門望族，族中雖未出現類似三公這樣的高官，卻有許多族中子弟在各地為官。

  後世記載於史書之荀氏子弟，都有一百餘人。

  當然，現在的荀氏並沒有魏晉之時那般顯赫，不過他們與潁川各大士族相互通婚，甚至與許多王宮貴胄、皇室子弟都有姻親關係。

  潁川鍾氏、潁川陳氏，更是與潁川荀氏世代為秦晉之好，可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如今的潁川荀氏，子弟遍布各地，姻親關係更是錯綜複雜，哪怕出身汝南袁氏的袁紹，對於荀氏都不敢怠慢。

  因此，袁紹對於荀諶也非常器重。

  這一日，袁紹正在府中處理政府，忽有左右來報，言荀諶求見。

  當初荀彧先投袁紹，也得到了禮遇，卻仍舊棄袁紹而去，轉投曹操。

  他早就知道知道巴蜀之地位置極其重要，此前就請求進入益州擔任擔任蜀郡太守，卻因道路不通，停駐在荊州。

  就連此前被周琦扣留在揚州的田豐，雖然智謀不凡，可是缺乏謀士的圓滑，如此極易觸怒君主，終究難成大事。

  荀諶直言不諱的說道：「公達與常人不同，外愚內智，外怯內勇，外弱內強，彼不顯智慧，只因未得明主，能讓公達施展平生所學。」

  「自從公孫瓚殺幽州牧劉虞以後，便與劉備離心離德。此時劉備占據徐州，已然獨立，又以漢室宗親自稱，頗重名望。」

  「大將軍若有此人相助，掃平北方不在話下，囊括九州亦未嘗不可。」

  袁紹聽到這裡，不由悚然而驚。

  「吾這就引公達前來，大將軍不妨考校一番。」

  這也是為什麼，謀主能夠讓君主言聽計從，似田豐這樣的謀士，明明所出計策乃是最優選擇，卻往往會觸怒君主。

  「彼時車騎將軍大勢已成，縱然大將軍掃滅其餘諸侯，與之交鋒，勝負仍舊五五之分。」

  「涼州邊境荒涼之地，本就地廣人稀，這些年征戰不休，所剩戶口又有多少？」

  反觀荀攸，大智若愚，而且身為頂級謀士，不僅能夠為君上排憂解難，還能算到君主的性格，繼而拿出最容易打動君主的計策與說辭。

  荀彧投靠曹操以後，展示出了非凡的政治才能，讓作為四戰之地的兗州，居然能夠自給自足，而且還可以對外征伐。

  信裡面的大致內容是：你我雖爭天下，終究都出生於汝南袁氏，乃是親兄弟。如今有周琦趁我兄弟二人相爭之際，野心勃勃，暗中擴張勢力。

  袁紹聞言不由大喜，道：「友若侄兒，想必也出身潁川荀氏。」

  「當時是，大將軍占據六州之地，何愁不能傾平亂世，立不世偉業？」

  你道為何？

  「既為荀氏子弟，自然可堪大用，友若只管將之領來，孤必會為其安排一個重要官職。」

  荀諶聞言，卻是眉頭微皺。

  荀攸說道：「大將軍可寫信與袁公路和解，封其為驃騎將軍、兼領荊州牧，並且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降詔命其起兵攻荊州。」

  「彼時，大將軍先滅公孫瓚，再攻劉玄德，最後掃滅袁公路，與曹孟德、周子異呈三足鼎立之勢。」

  歷史上荀諶投奔袁紹，除了才開始幫其奪取冀州以外，此後基本屬於打醬油貨色。

  只不過。

  因為這種士族出身的士子，根本不擔心出仕的問題，只在乎所投之人是否為明主。

  荀攸笑道：「大將軍勿憂，吾尚未說完。」

  袁紹這麼做，對於普通的士子以及寒門之人，或許會有奇效。

  「若車騎將軍奪取益州以後，將軍仍舊未能統一北方，則周琦必取隴西而得精兵強將，再圖八百里秦川。」

  荀彧、荀諶兩兄弟的才能，他可是知之甚詳，卻也未曾聽說，潁川荀氏之內除了二人以外，還有誰如此出色。

  就在袁術疑惑間，卻有袁紹心腹送來了一封書信。

  荀攸說道：「北方諸侯林立，彼此攻伐，以致中原以及河北之地戰亂不休。」

  荀彧越是才能卓越，袁紹心中越不舒服。

  荀攸正色道：「若大將軍能夠在周琦攻下益州以前，統一河北之地，則可攜大勝南下，掃滅諸侯。」

  袁紹看完書信裡面的內容以後，不由臉色大變，而後將之遞給了荀攸，苦笑道：「巴郡甘寧起兵叛亂，迎周琦及其麾下大軍入巴郡。」

  荀攸的計策，看似簡單，卻環環相扣，輕描淡寫之間就限制住了周琦的發展，並且為袁紹規劃好了未來。

  「彼若領詔，則表明認可朝廷，從此與公孫瓚從陌路矣。將軍可再下一道詔書，命其攻打揚州。」

  「袁公路占據荊州之南陽，又與周琦相鄰，若周琦占據南方三州，袁公路豈能心安？」

  「曹孟德自起兵以來，就唯大將軍馬首是瞻，然曹孟德畢竟乃是一方諸侯，待大將軍日後統一河北以後，若欲南下，如果曹孟德繼續占據兗州，必然要與之交鋒。」

  荀攸臉上露出了微微笑意，道：「吾知矣。」

  善謀者，不僅要謀事，還要謀人。

  「大將軍可派遣使者，冊封劉備為徐州牧。」

  在袁紹眼中，荀攸看起來有些木訥愚笨，很多時候甚至顯得有些怯懦，根本不像有張良之謀之人。

  他知道，接下來的談話，將會直接關乎兩個人未來的命運。

  袁紹聞言，這才放下心來，繼而拉著荀攸的手，說道：「公達，吾之子房也！」

  荀諶略微沉吟，而後說道：「大將軍可還記得家兄荀文若？」

  他看向荀諶，道：「吾此前與公達共事，為何並未發現其才？」

  荀攸對著荀諶鄭重一拜，道：「多謝叔父引薦。」

  「關中以及隴西，囊括了八百里秦川，乃秦國當初龍興之地，若放任曹孟德將之占據，未來會不會難以遏制？」

  「文若有蕭何之才，吾所舉薦之人，卻有張良之智。」

  荀諶口中吐出了五個字：「荀攸荀公達。」

  「袁公路或許不敢獨自與周琦交戰，再加上徐州劉玄德，可就未必了。」

  袁紹不敢怠慢，急忙親自召見荀諶，親切的問道：「友若此來，所為何事？」

  荀攸號稱有王佐之才，來到冀州的時候，袁紹將之待為上賓，未曾想對方最終卻選擇了曹操。

  「巴蜀之地，沃野千里，天府之國，國富民強，高祖因之以成帝業。天下先後經過黃巾之亂，董卓之亂，李傕、郭汜之亂，以致中原戶口銳減，益州、荊州戶口分列一二。」

  「秦之所以能夠橫掃六國，一統天下，除了數代之積累以外，還占據了益州這個天府之國，擁有取之不竭的糧草供應。」

  「此次吾所舉薦之人，智謀勝吾十倍，若論治國或許比不上家兄，若論運籌帷幄，卻尤有勝之。」

  原來，荀攸父親荀彝早死，死前不過官至豫州從事，缺少了父親這一輩的顯赫，到了荀攸這裡自然無法與荀彧相比。

  荀諶正色道：「所謂舉賢不避親。」

  巴郡丟失，則益州門戶大開，劉璋又剛剛繼任益州牧不久，想要擋住周琦麾下大軍並不容易。

  「此後哪怕周子異攻下益州，有曹孟德在彼，也難以寸進，可以為大將軍統一北方爭取時間。」

  袁紹聞言，大喜過望，不過很快就遲疑道：「袁公路與曹孟德屢次交戰，有曹孟德在側，公路豈會放心攻打荊州？」

  從這裡就能看出，袁紹對於士族有著盲目的信任，反而不考慮對方是否有真才實學，眼看屬下有人舉薦士族子弟，甚至連對方姓名都不問，就直接許諾官職。

  「車騎將軍趁此良機，先據揚州，再取荊州，如今更是對益州虎視眈眈。」

  少了兩代人的底蘊，荀攸的起步自然要比同族之人低許多。

  袁紹看著荀諶的神情，卻是面露疑惑之色，問道：「友若有話但講無妨。」

  「大將軍若以尋常士人身份待之，未必能將之留在冀州。」

  荀攸聞言，本來還略顯木訥的眼睛，忽然變得靈動起來，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直接說道：「天下局勢何去何從，在於將軍而非其餘諸侯。」

  袁紹聞言，卻是嘆道：「孤雖西迎天子，然公孫瓚占據幽州以及半個青州，其勢甚強。」

  不僅如此，荀攸祖父荀曇雖說曾官拜廣陵太守，卻因為黨錮之禍被禁錮終身，而且也在荀攸十三歲那年便去世了。

  不過很快，他就有些疑惑的暗自嘀咕：「袁本初素來與我不和，為何會給我升官？」

  此次書房談話，荀攸真正得到了袁紹的看重，被拜為尚書令，掌文書及群臣章奏，權勢極重。

  「當今之世，關中屢經戰亂、饑荒，軍閥、盜賊橫行，肆意劫掠，以致關中殘破，十室九空。」

  袁紹聽到這個名字，臉色逐漸變得陰沉下來。

  甚至於，荀淑還博得了「神君」這麼一個外號，在士林之中名聲顯赫。

  他自然聽過荀攸之名，甚至當初在大將軍何進麾下任職的時候，還與荀攸共事過。

  就算劉璋勉強能夠擋住兩三年，可是北方除了公孫瓚以外，還有曹操、劉備、袁術。

  不過自從袁紹迎天子入鄴城以後，荀諶的態度也大有改變，隱約覺得袁紹或許真能成就一番大業，也打算日後盡心竭力輔佐。

  荀諶聞言，不由微微一嘆。

  「曹孟德可用則用，若不能用，待大將軍平定河北以後，可自取兗州。」

  「想要先周琦以前拿下河北，恐怕不可能了！」

  他看到荀諶舊事重提，語氣也變得冷淡，問道：「此事與荀文若有何關係？」

  「亂世之中，若無人口，縱然曹孟德占據兗州、關中以及涼州，又能如何？」

  荀諶雖然比荀攸小十歲，卻仍舊老氣橫秋的拍了拍荀攸肩膀，道：「今日相見，並非藏拙之時，大將軍也是喜歡聽好話之人，公達可知如何應對？」

  荀攸急忙接過書信，看完裡面的內容以後，也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

  聽到荀攸的這番話以後，袁紹才猛然驚醒，周琦那個曾經還要巴結自己，需要寄人籬下的相縣少年，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了如此地步。

  袁紹與荀攸敘舊完畢以後，袁紹沒有過多客套，直接問道：「公達對於當今天下局勢，有何看法？」

  若局勢果如荀攸推測的那般，周琦未來必會成為袁紹此生大敵。

  他雖然料到，劉璋並非周琦對手，卻沒想到居然會如此不堪一擊。

  袁紹急忙上前握住荀諶雙手，問道：「友若所舉薦者究竟何人？」

  二人祖父乃是荀淑，所生下的八個兒子各個名聲卓越，並稱「荀氏八龍」，就連當世名賢李固、李膺等都尊其為師。

  「況且以公路實力，未必敢輕易與周子異開戰。」

  「荀公達？」

  「為避免此等局面，大將軍可表曹孟德為涼州牧，命其出兵剿滅關中賊寇，拿下隴西之地。」

  他雖然早就覺得，周琦實力膨脹的太快，卻不似荀攸想得這般深遠。

  卻說袁術在接到詔書，得知自己被封為驃騎將軍以及荊州牧以後，也未免有些高興。

  袁紹聞言，不由大驚。

  「報！」

  荀諶說道：「大將軍迎天子入鄴城，以致天下歸心，士人爭相依附。吾有一侄兒，不遠千里來投大將軍，希望我代為引薦。」

  「彼時，周琦只據兩州，何足道哉？」

  荀攸雖然也出身潁川荀氏，身份地位比之荀彧、荀諶兩兄弟，卻是有著天差地別。

  這麼短時間內，想要將之一一剿滅，顯然不太可能。

  袁紹手下雖然不乏謀士，可哪怕是沮授，都難以擔當謀主之位。

  至於荀攸，若不能得到袁紹的器重，恐怕也不會留在冀州，未來不知道會投哪裡，前途如何。

  「孤與之交戰數載，雖勝多敗少，短時間內卻仍舊奈何不得公孫瓚。」

  反觀荀彧、荀諶，二人父親荀緄屬於「荀氏八龍」之一，曾官拜濟南相。

  荀攸皺眉沉吟許久，而後猛然抬頭，道：「為今之計，吾有一策，可阻止周琦做大。」

  「若無意外，短則三年，多則五載，車騎將軍必取益州。」

  袁紹神情微動，問道：「公達何出此言？」

  荀攸初掌高位，便以朝廷名義，分別給袁術、曹操、劉備頒布了詔書。

  在最關鍵的官渡之戰中，荀諶甚至直接玩起了消失。

  袁紹看向荀攸，問道：「公達此前所言，天下局勢在於我，乃是何意？」

  「況且關中有李傕、郭汜，涼州有馬騰、韓遂，曹孟德想要掃平這些地域，也並不容易。」

  荀攸卻是搖頭道：「此一時，彼一時也。」

  「如此，既能解決袁公路後顧之憂，又可令曹孟德先於周子異之前占據關中與隴西。」

  「至於解決袁公路後顧之憂，也並不困難。」

  大將軍府，書房之內。

  「縱觀天下豪傑，唯有大將軍算得上是英雄，若對其委以重用，公達必會給大將軍驚喜。」

  荀諶早就看出，袁紹手下缺乏一位能夠令其言聽計從的謀主。

  袁紹心中雖然仍舊有些疑慮，可是出於對荀諶的信任，終究還是說道：「吾欲先與公達見上一面，再談其他，不知可否？」

  「時至今日，彼所領徐州牧，尚未得到朝廷正式冊封。」

  「就連揚州，經過車騎將軍這些年治理，又沒有經過太多戰火，戶口幾乎也逼近冀州。」

  他本來與自己弟弟荀彧那般，也覺得袁紹有些性格缺陷，只是礙於世家要分開下注的傳統，才沒有選擇離去。

  荀諶人雖然留在了冀州，心卻未必在此。

  卻說荀諶離開了大將軍府，找到荀攸以後，說道：「大將軍欲與公達一敘，能否將之打動，就要靠公達自己了。」

  袁紹聞言大喜過望，不過很快就有些遲疑的說道：「曹孟德之能，孤知之甚詳。」

  袁紹聞言，眼中卻是露出了疑惑之色。

  田豐、沮授雖為當世大才，不過在揣摩人心，迎合君主這方面，卻是相差甚遠。

  「劉焉已死，劉璋暗弱，必不能守其土。」

  不過對於那些真正出身書香世家的士族子弟而言，卻反而會覺得袁紹不善用人，未必願意相投。

  有了父輩所遺留下來的底蘊，荀彧、荀諶二人起點就要比尋常人高上許多。

  袁紹急忙說道：「還請公達教我！」

  他知道自己侄兒的本事，略微組織了一下語言，而後說道：「吾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這件事情，讓向來自負的袁紹心中始終有一根刺。

  就在此時，忽有緊急情報傳來。

  若令其占據巴蜀之地，天下已得一半，再難制矣。

  且公路與之相鄰，彼若占據南方三州，必然北上先攻南陽，再取豫州，彼時公路可有容身之所？

  我已令曹孟德進兵關中，命劉玄德出兵揚州。

  若公路出兵荊州，周琦顧此失彼，伐益州之戰必然失敗，彼時公路與劉玄德結成同盟，可大破周琦，盡得其地，豈不美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