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董卓行廢立,周琦圍雒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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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8章 董卓行廢立,周琦圍雒陽

  中平六年。

  夏,四月,靈帝崩於嘉德殿。

  時有上軍校尉蹇碩,受天子密詔,立皇子協為帝,命蓋勛以及車騎將軍、安豐縣侯周琦輔國。

  然天子忌憚周琦乃是外軍,因此密令蹇碩,除非迫不得已,不可召車騎將軍入京。

  「陛下!」

  「陛下!」

  「陛下!」

  蹇碩作為天子最信任也是最器重的宦官,看到天子駕崩,當即哭天喊地,傷心欲絕。

  左右心腹卻是勸道:「陛下駕崩,天地同悲。」

  「然國不可一日無君,上軍校尉乃陛下心腹,自當秉承陛下遺願,擁立皇子協為帝。」

  蹇碩聞言止住了哭聲,擦乾眼淚暗自思忖:「陛下待我恩重如山,又以皇子協性命相托,我自當竭力報答。」

  「然大將軍何進勾結士族,手握重兵,已然失控。若不除之,皇子協必難繼承大統。」

  去歲天子身體已經江河日下,為了給皇子協繼位鋪路,設置西園八校尉分何進兵權,並命心腹宦官蹇碩為元帥,統領西園八校尉。

  為了拉攏士人,八校尉統帥除了蹇碩以外,其餘皆為頗有名望的士人,袁紹、曹操、鮑鴻、淳于瓊等,都各領一軍。

  蹇碩知道,何進乃是自己最大的敵人。

  故去歲蹇碩就向天子建言,讓何進統兵前去平定王國、韓遂、馬騰叛亂,好將之調離雒陽。

  奈何計策被何進識破,進乃先遣袁紹東擊徐、兗二州叛軍,又上表稱需要等到袁紹擊賊返回之際,才能領兵平叛。

  帝無奈,這才啟用周琦。

  蹇碩此時欲立皇子協為帝,而何進作為皇子辯舅父,何皇后胞兄,必然會擁立皇子辯繼位。

  如此一來。

  上軍校尉蹇碩與大將軍何進之間,就有一人會被踢出局。

  念及於此,蹇碩眼中當即露出了兇狠的光芒,對著左右親近之人說道:「陛下之死不可張揚,再以陛下名義召何進入宮,就說是為了商議立皇子辯為帝之事。」

  心腹聞言,當即知曉蹇碩之意,急忙領命而去。

  卻說由於蹇碩秘不發喪,故此除了少數幾人以外,根本沒有人知曉天子駕崩之事。

  大將軍何進收到詔書,以為天子終於下定決心立劉辯為新帝,當即大喜過望,輕裝前往宮中。

  何進剛剛抵達宮門,就看到蹇碩麾下司馬潘隱擋在前面,以目示之。

  何進不解其意,眉頭微皺,

  潘隱見狀大急,索性走到何進旁邊,低聲說道:「不可入宮,蹇碩欲殺將軍。」

  何進聞言大驚,隨便找了一個藉口急歸自己私宅,心中既恐懼又憤怒。

  他急召大將軍府諸大臣,欲盡誅宦官。

  座上一人挺身出曰:「宦官之勢,起自沖、質之時,朝廷滋蔓極廣,安能盡誅?倘機不密,必有滅族之禍,請細詳之。」

  何進視之,乃典軍校尉曹操是也。

  何進當即叱曰:「汝無知小輩,安知朝廷大事耶?」

  直到此時,天子駕崩之事仍未傳出宮中,否則曹操也不會說出這番話。

  何進正躊躇間,忽聞蹇碩麾下司馬潘隱至,急忙出門迎接,道:「若非閣下暗中提醒,吾恐早已命喪黃泉矣!」

  潘隱卻是臉色凝重的說道:「大將軍可知,蹇碩為何要殺你?」

  何進問道:「為何?」

  潘隱曰:「帝已崩,蹇碩秘不發喪,矯詔宣大將軍入宮,欲絕後患,冊立皇子協為帝。」

  何進聞言大怒,罵道:「自古以來,都是立長不立幼,立嫡不立庶。皇子辯身為嫡長子,自當立為新帝,蹇碩一介閹人,焉敢插手皇家事務?」

  潘隱繼續說道:「蹇碩見不能賺大將軍入宮,又與十常侍商議,準備再次矯詔國舅進宮。」

  潘隱話音剛落,當即就有使者進入大將軍府,宣何進入宮,以定後事。

  何進聞言大驚,問眾人曰:「如之奈何?」

  曹操說道:「今日之計,宜先正君位,然後圖賊。」

  何進覺得曹操之言有理,遂託病不入宮,並且示意朝中公卿擁立皇子辯為帝,自己卻是統兵虎視眈眈。

  蹇碩見何進沒有中計,天子死訊也壓制不住了,又看到滿朝公卿皆上表擁立皇子辯為帝,心知自己獨木難支。

  他只得暗中隱忍,喚來心腹之人,命之送出先帝遺詔,召蓋勛、周琦帶兵入京。

  由於蹇碩不敢拿出先帝遺詔,劉辯作為嫡長子,又得到了何進以及滿朝公卿的支持,自然毫無疑問登臨帝位。

  皇子辯即位,年十四,尊皇后曰皇太后,太后臨朝,大赦天下,改元為光熹。

  以袁隗為太傅,與大將軍何進參錄尚書事。

  袁紹心腹門客張津,勸何進悉誅諸宦官。

  何進知曉袁氏累世貴寵,而袁紹與之從弟虎賁中郎將袁術皆為豪傑所歸,遂信而用之。

  不僅如此。

  何進親近士人,徵召逢紀、何顒、荀攸及河南鄭泰等二十餘人,皆引為腹心,自此聲勢大振,獨斷朝綱。

  被黨錮之禍壓制許久的士人,再次開始得到重用。

  卻說蹇碩看到何進聲勢越來越盛,蓋勛、周琦那邊遲遲沒有回信,不由心中大急。

  他暗自思忖:「莫非蓋勛、周琦知皇子辯繼位,不敢引兵入雒陽?」

  蹇碩想到這裡,焦躁不已。

  他此前謀誅何進之事已然泄露,以何進的性格,早晚要對其動手。

  蹇碩之所以活到今日,乃是因為手握兵權,且何進初掌朝政,根基不穩。

  一旦何進在朝中站穩跟腳,也就是蹇碩授首之日。

  蹇碩心中不安,蓋勛、周琦又遲遲沒有回信,他當即準備先發制人,設計誅殺何進。

  蹇碩乃與趙忠等書曰:「大將軍兄弟秉國專朝,今與天下黨人謀誅先帝左右,埽滅我曹。只因我掌握禁軍,這才猶豫至今。」

  「今宜先發制人,賺其入宮而後關閉宮門,急捕誅之。」

  時有中常侍郭勝,乃何進同郡人也。

  何太后與何進能夠登臨如此高位,也多有仰仗郭勝之處,故郭勝十分親信何氏。

  郭勝遂與趙忠等人商議,不從蹇碩之計,反而將蹇碩之書送給何進。

  何進看完書心以後,勃然大怒,當即召來麾下眾人,喝道:「蹇碩閹賊圖我性命,誰敢與吾正君討賊?」

  袁紹挺身出,道:「願借精兵五千,斬關入內,誅殺閹豎,掃清朝廷,以安天下。」

  何進視之,乃袁逢之子、袁隗之侄,袁本初是也,現為中軍校尉。

  何進大喜,遂點兵五千,紹全身披掛。

  袁紹入宮追捕蹇碩,蹇碩慌忙逃走,卻為中常侍郭勝所殺。碩所領禁軍,盡皆投順。

  袁紹返回大將軍府,勸何進曰:「今將軍既有元舅之重,而兄弟並領勁兵,部曲將吏皆英俊名士,樂盡力命,事在掌握,此天贊之時也。」

  「將軍宜為天下除患,名垂後世。雖周之申伯,何足道哉!」

  何進聽到袁紹之言,當即有些意動,不過還有些猶豫不決。

  袁紹見狀,不由在心中嘆息,只得繼續說道:「前竇武欲誅內寵而反為所害者,只因其言語漏泄,而五營百官服畏中人故也,不得不防。」

  「今先帝遺體就在前殿,將軍受詔統領禁兵,不宜輕出入宮省,免得為宦官所趁。」

  何進深以為然,乃稱疾不入陪喪,又不送天子遺體入山陵。

  張讓等人知大將軍欲盡誅宦官,後悔沒有聽蹇碩之言,當即慌忙前往何太后之所,泣曰:「設謀陷害大將軍者,只蹇碩一人,並不干臣等事。今大將軍聽袁紹之言,欲盡誅臣等,乞太后憐憫。」

  「且大將軍擅殺左右親信,恐欲專權以弱皇上。」

  「若無我等中常侍忠心護持,陛下必為大將軍架空,還請太后明查。」

  何太后聞言臉色微變,想起了歷代外戚干政之事,不由心中凜然。

  她雖是何進妹妹,卻也是當朝天子劉辯的母親,自然不希望自己兒子被何進架空。

  她當即對著張讓等人說道:「汝等勿憂,我當保汝。」

  何太后遂傳旨宣何入宮,謂之曰:「我與汝出身寒微,非張讓等,焉能享此富貴?今蹇碩不仁,既已伏誅,汝何聽信人言,欲盡誅宦官耶?」

  「且此番若非張讓、郭勝等人通風報信,汝已被蹇碩所殺,焉有今日?」

  何進道:「宦官亂國,士人慾盡誅之,吾若不遂其意,士人豈能歸心?」

  何皇后聞言大怒,喝道:「中官統領禁省,自古及今,漢家故事,不可廢也。先帝新棄天下,兄長就為討好士人,而盡誅先帝近臣耶?」

  何進難違太后之意,也想起了十常侍往日恩情,再加上這次也的確是郭勝告密,才能保得性命,並且誅殺蹇碩,當即選擇了妥協。

  何進遂出謂眾官曰:「蹇碩設謀害我,可族滅其家,其餘不必妄加殘害。」

  袁紹心中一沉,急忙勸道:「若不斬草除根,必為喪身之本。」

  何進一甩衣袖,喝道:「吾意已決,汝勿多言。」

  眾官皆退,誅殺宦官之事,就此告一段落,袁紹等人卻心有不甘。

  時董太后宣張讓等入宮商議曰:「何進之妹,始初我抬舉他。今日她兒登基為帝,內外臣僚皆其心腹,威權太重,我將如何?」

  經過了袁紹勸說何進盡誅宦官之事,張讓等人也感到了強烈的危機,不想讓性命交託別人之手。

  董太后的出現,讓張讓等人看到了契機。

  張讓於是說:「太后亦可臨朝,垂簾聽政;封皇子協為王;加國舅董重為驃騎將軍,掌握軍權;重用臣等,則大事可圖矣。」

  董太后大喜。

  次日設朝,董太后降旨,封皇子協為陳留王,董重為驃騎將軍,張讓等共預朝政。

  至此,張讓等人與董重苟合,兩位外戚開始明爭暗鬥,以致朝堂局勢不穩。

  何太后見董太后專權,於宮中設一宴,請董太后赴席。

  酒至半酣,何太后起身捧杯再拜曰:「我等皆婦人也,參預朝政,非其所宜。昔呂后因握重權,宗族千口皆被戮。今我等宜深居九重,朝廷大事,任大臣元老自行商議,此國家之幸也,願垂聽焉。」

  董後大怒,指著何皇后罵道:「汝鴆死王美人,任性善妒。今倚汝子為君與汝兄何進之勢,輒敢亂言!吾敕驃騎斷汝兄首,如反掌耳!」

  何後亦怒,曰:「吾以好言相勸,何反怒耶?」

  董後曰:「汝家屠沽小輩,有何見識?」

  兩宮互相爭競,張讓等各勸歸宮。

  何皇后余怒未消,連夜召何進入宮,告以前事。

  何進聞言亦怒,返回大將軍府以後,召三公共議。

  來早設朝,何進與三公及弟何苗等奏:「孝仁皇后使故中常侍夏惲、永樂太僕封諝等交通州郡,辜較在所珍寶貨賂,悉入西省。蕃後故事不得留京師,輿服有章,膳羞有品。請永樂後遷宮本國。」

  奏畢,何進遂舉兵圍驃騎府,一面遣人起送董後;一面點禁軍圍驃騎將軍董重府宅,追索印綬。

  董重知事急,自刎於後堂。家人舉哀,軍士方散。

  董太后返回河間國,不久暴斃,眾皆以為其乃大將軍何進所殺。

  張讓、段珪見董後一枝已廢,遂皆以金珠玩好結搆何進弟何苗並其母舞陽君,令早晚入何太后處,善言遮蔽,因此十常侍又得近幸。

  董太后舉柩回京,葬於文陵,何進託病不出。

  司隸校尉袁紹入見何進,奏曰:「張讓、段珪等流言於外,言公鴆殺董後,欲謀大事。乘此時不誅閹宦,後必為大禍。昔竇武欲誅內豎,機謀不密,反受其殃。今公兄弟部曲將吏皆英俊之士,若使盡力,事在掌握。此天贊之時,不可失也。」

  何進猶豫道:「且容商議。」

  左右密報張讓,讓等轉告何苗,又多送賄賂。

  何苗入奏何後云:「大將軍輔佐新君,不行仁慈,專務殺伐,今無端又欲殺十常侍,此取亂之道也。」

  何太后納其言。

  少頃,何進入宮面見何太后,告其欲誅中官之事。

  何太后曰:「中官統領禁省,漢家故事。先帝新棄天下,爾欲誅殺舊臣,非重宗廟也。」

  何進本是沒有決斷之人,聽太后之言,只得退下。

  袁紹迎問曰:「大事若何?」

  何進曰:「太后不允,如之奈何?」

  袁紹已經徹底看清何進,知其優柔寡斷,難誅宦官,準備以勢壓人,當即獻計道:「將軍可召四方英雄之士,勒兵來京,盡誅閹豎。有大軍逼迫,不容太后不從。」

  何進聞言大喜,道:「此計大妙。」

  隨後再問:「可召何人入京?」

  袁紹沉吟半晌,道:「車騎將軍周琦、前將軍董卓,皆手握重兵,屯於司隸,可召此二人前來。」

  袁紹想法甚好。

  他原本以為,周琦、董卓都乃袁氏門生,如果召兩人領兵入京,也就可以逼迫何進以及太后,誅盡宦官。

  若能勸說二人留在雒陽,以袁氏為尊,那麼此後整個大漢,都是袁氏說了算。

  至於何進,不過是跳樑小丑罷了。

  卻說何進聽從了袁紹建議,召車騎將軍周琦以及前將軍董卓帶兵入京,卻也留了個心眼,又召他自己提拔的丁原等人入京。

  主簿陳琳知曉此事,急忙勸道:「萬萬不可。」

  「俗云:『掩目而捕燕雀』,是自欺也。微物尚不可欺以得志,況國家大事乎?」

  「今將軍仗皇威,掌兵要,龍驤虎步,高下在心,若欲誅宦官,如鼓洪爐燎毛髮耳。但當速發雷霆,行權立斷,則天人順之。」

  「卻反外檄大臣,臨犯京闕,英雄聚會,各懷一心;所謂倒持干戈,授人以柄,功必不成,反生亂矣。」

  何進笑曰:「此懦夫之見也。」

  旁邊一人鼓掌大笑曰:「此事易如反掌,何必多議?」

  視之,乃曹操也。

  且說曹操對何進說道:「宦官之禍,古今皆有。但世之不當假之權寵,使至於此。若欲治罪,當除元惡,但付一獄吏足矣,何必紛紛召外兵乎?欲盡誅之,事必宣露,吾料其必敗也。」

  何進怒曰:「孟德亦懷私意耶?」

  曹操退下以後,嘆道:「亂天下者,必進也。」

  何進獨斷專行,乃暗差使命齎密詔,星夜往各地召豪傑入京。

  卻說前將軍、斄鄉侯、西涼刺史董卓屯兵河東,以待天下有變。是時得詔大喜,點起軍馬,日夜兼行。

  為了防備周琦,董卓又使其婿牛輔守住陝縣,自己卻帶李傕、郭汜、張濟、樊稠等提兵往雒陽進發。

  董卓麾下謀士李儒說道:「今雖奉詔,中間卻多有曲折。將軍何不差人上表,名正言順,則大事可圖也。」

  董卓大喜,遂上表。

  內容如下:

  竊聞天下所以亂逆不止者,皆由黃門常侍張讓等侮慢天常之故。臣聞揚湯止沸,不如去薪;潰癰雖痛,勝於養毒。臣敢鳴鐘鼓入雒陽,請除讓等。社稷幸甚,天下幸甚。

  何進得表,出示大臣。

  侍御史鄭泰諫曰:「董卓虎狼之輩,性格殘忍,狼子野心。若倚重其為朝廷除賊,反而會令其野心膨脹,危害社稷。」

  「將軍貴為外戚,乃輔政大臣,當自行決斷,誅殺中官,實不宜以董卓為援。」

  「且吾嘗聞:事以密成,語以泄敗。將軍大張旗鼓召董卓等人入京,必然泄露消息,十常侍豈會坐以待斃?」

  「誅殺宦官當施以雷霆之勢,不宜繼續拖延,否則竇武便是前車之鑑。」

  盧植亦諫曰:「植素知董卓為人面善心狠,一入禁庭,必生禍患。不如止之勿來,免致生亂。」

  何進不聽,鄭泰、盧植皆棄官而去,朝廷大臣去者大半。

  何進見狀,不由後悔,當即派諫議大夫種劭勸阻董卓進京。

  種劭在黽池見到董卓,要求其返回河東郡去討伐流亡匈奴單于於夫羅,董卓懷疑雒陽有變,不從,領兵進入河南尹。

  種劭怒不可遏,手持詔書大聲斥責,弄得軍中人盡皆知,將官皆向董卓詢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今漢室威信尚在,這些將校可不敢無詔入京。

  董卓無奈,只得領兵撤回距離雒陽二十里的夕陽亭。

  張讓等知外兵到,共議曰:「此何進之謀也,我等不先下手,皆滅族矣。」

  張讓等人乃先伏刀斧手於長樂宮嘉德門內,入告何太后曰:「今大將軍矯詔召外兵至京師,欲滅臣等,望娘娘垂憐賜救。」

  後曰:「汝等可詣大將軍府謝罪。」

  讓曰:「若到大將軍府,骨肉齏粉矣。望太后宣大將軍入宮,諭止之。如其不從,臣等只就娘娘前請死。」

  太后乃降詔宣進。

  何進得詔便欲入宮,主簿陳琳諫曰:「太后此詔,必是十常侍之謀。切不可去,去必有禍。」

  何進曰:「太后詔我,有何禍事?」

  袁紹曰:「今謀已泄,事已露,將軍尚欲入宮耶?」

  曹操見勸不動何進,當即建議道:「先召十常侍出,然後可入。」

  何進笑道:「此小兒之見也。吾掌天下之權,十常侍敢待如何?」

  袁紹再勸:「公必欲去,我等引甲士護從,以防不測。」

  於是袁紹、曹操各選精兵五百,命袁紹之弟袁術領之。袁術全身披掛,引兵布列青瑣門外,袁紹與曹操帶劍護送何進至長樂宮前。

  黃門傳懿旨云:「太后特宣大將軍,餘人不許進入。」

  於是乎,袁紹、曹操等人都被擋在了宮門外。

  何進昂然直入,至嘉德殿門,張讓、段珪迎出,左右圍住。

  張讓厲聲責喝問:「董後何罪,妄以鴆死?國母喪葬,託疾不出。汝本屠沽小輩,我等薦之天子,以致榮貴;不思報效,欲相謀害,汝言我等甚濁,其清者是誰?」

  何進慌急,欲尋出路,宮門盡閉。伏甲齊出,將何進砍為兩段。

  張讓等人既殺何進,袁紹久不見進出,乃於宮門外大叫曰:「請將軍上車。」

  張讓等將何進首級從牆上擲出,宣諭曰:「何進謀反,已伏誅矣。其餘脅從,盡皆赦宥。」

  袁紹聞言心中駭然,知曉若今日不能除掉張讓等人,日後必然又是宦官當政,暗無天日,袁氏也會遭到報復。

  念及於此,袁紹當即心中一橫,厲聲大呼:「閹官謀殺大將軍,誅惡黨者前來助戰!」

  何進部將吳匡得知消息,便於青瑣門外放起火來。袁術引兵突入宮庭,但見閹官,不論大小,盡皆殺之。

  袁紹、曹操斬關入內,趙忠、程曠、夏惲、郭勝被剁為肉泥。

  宮中火焰沖天。

  張讓等二十餘人,將太后及新帝並陳留王劫去內省,從後道走北宮。

  時盧植棄官未去,見宮中事變,擐甲持戈,立於閣下。遙見段珪擁逼何後過來,植大呼曰:「段珪逆賊,安敢劫太后!」

  段珪回身便走,太后從窗中跳出,植急救得免。

  吳匡殺入內庭,見何苗亦提劍出。

  吳匡大呼:「何苗勾結宦官,同謀害兄,當共殺之!」

  眾人俱曰:「願斬謀兄之賊!」

  何苗欲走,四面圍定,砍為齏粉。

  袁紹復令軍士分頭來殺十常侍家屬,不分大小,盡數誅絕,多有無須者誤被殺死。

  曹操一面救滅宮中之火,請何太后權攝大事,一面遣兵追襲張讓等,尋覓少帝。

  且說張讓、段珪劫持少帝及陳留王,連夜奔走至小平津,六璽不自隨,公卿無得從者,唯尚書盧植、河南中部掾閔貢夜至河上。

  閔貢厲聲質責張讓等人:「今不速死,吾將殺汝!「

  乃手劍連斬數人。

  張讓等人惶怖,叉手再拜,悲哭辭曰:「臣等殄滅,天下亂矣,惟陛下自愛!」

  遂皆投河而死。

  閔貢扶著少帝與陳留王,乘夜色追著螢火蟲發之微光,徒步往南行,欲回皇宮。

  走了幾里地,他們從百姓家中借了一輛板車,推著少帝與陳留王乘車到洛社後下車休息。

  天亮以後,閔貢找到兩匹馬,少帝獨騎一匹,陳留王與閔貢共騎一匹,從雒社往南行,這時才漸漸有公卿趕來匯合。

  車駕行不到數里,忽見旌旗蔽日,塵土遮天,一枝人馬到來。百官失色,帝亦大驚。

  袁紹拍馬出問:「何人?」

  繡旗影里,一將飛出,厲聲問:「天子何在?」

  帝戰慄不能言,陳留王勒馬向前,叱曰:「來者何人?」

  董卓曰:「某前將軍董卓是也。」

  陳留王曰:「汝來保駕耶?汝來劫駕耶?」

  董卓應曰:「特來保駕。」

  陳留王曰:「既來保駕,天子在此,何不下馬?」

  董卓大驚,慌忙下馬,拜於道左。陳留王以言撫慰董卓,自初至終,並無失語。

  卓暗奇之,已懷廢立之意。是日還宮,見何太后,俱各痛哭。檢點宮中,不見了傳國玉璽。

  時董卓屯兵城外,每日帶鐵甲馬軍入城,橫行街市,百姓惶惶不安。

  卓出入宮庭,肆無忌憚。

  後軍校尉鮑信來見袁紹,曰:「卓擁強兵,有異志,今不早圖,將為所制;及其初至疲勞,襲之可擒也。」

  袁紹畏懼董卓手握重兵,乃推脫道:「朝廷新定,未可輕動。」

  鮑信見王允,亦言其事,王允曰:「且容商議。」

  鮑信知事不可為,自引本部軍兵投泰山去了。

  卻說董卓招誘何進兄弟部下之兵,盡歸掌握,乃私謂李儒曰:「吾欲廢帝,立陳留王,何如?」

  想要成為真正的權臣,廢立天子乃是最常見的手段。

  此舉不僅可以樹立威信,還能看出哪些人與自己不對付,可以趁機將之剷除。

  李儒沉吟半晌,道:「今朝廷無主,當即刻行事,遲則有變矣。來日可於溫明園中召集百官,諭以廢立,有不從者斬之,則威權之行,正在今日。」

  董卓聞言大喜,不過還是有些遲疑的說道:「余者我皆不懼,然周琦手握重兵,正往雒陽趕來,又當如何應對?」

  李儒笑道:「彼麾下不過兩萬兵馬,錢糧也要朝廷供應,今有牛輔屯兵陝縣,短時間內周琦不足為懼。」

  「待將軍行完廢立之事,吞併何進、何苗以及西園八校之兵馬,何懼區區周琦?」

  「彼識相便罷,如若不然,只需一封詔書,即可削其兵權。彼若不從,則將軍可據大義以討之。」

  董卓聞言,大喜過望。

  次日,董卓大排筵會,遍請公卿。公卿皆懼董卓,誰敢不到?

  待百官到了,董卓徐徐到園門下馬,帶劍入席。

  酒行數巡,董卓令停酒止樂,厲聲喝道:「吾有一言,眾官靜聽。」

  眾皆側耳。

  董卓說道:「天子乃萬民之主,無威儀不可以奉宗廟社稷。今上懦弱,不若陳留王聰明好學,可承大位。吾欲廢帝,立陳留王,諸大臣以為何如?」

  諸官聽罷,不敢出聲。

  座上一人推案直出,立於筵前,大呼:「汝是何人,敢出此妄言?天子乃先帝嫡子,初無過失,何得妄議廢立?汝欲為篡逆耶?」

  卓視之,乃執金吾丁原也。

  丁原本來乃是并州刺史,位高權重,奈何朝廷為了削董卓兵權,於是命其為并州牧。

  丁原為此卸任并州刺史之位,被封為武猛都尉,還將麾下猛將張遼、張揚等人都派到雒陽大將軍府任職,也因此得到了何進的器重。

  正是為此,何進才會召丁原領兵入雒陽。

  卓怒叱曰:「順我者生,逆我者死!」遂掣佩劍,欲斬丁原。

  時李儒見丁原背後一人,生得器宇軒昂,威風凜凜,手執方天畫戟,怒目而視。

  李儒急忙勸道:「今日飲宴之處,不宜談論國政,來日向都堂公論未遲。」

  丁原惱怒,率眾而走。

  董卓乃問百官:「吾所言,合公道否?」

  盧植道:「明公差矣。昔太甲不明,伊尹放之於桐宮;昌邑王登位方二十七日,造惡三千餘條,故霍光告太廟而廢之。」

  「今上雖幼,聰明仁智,並無分毫過失。公乃外臣,素未參與國政,又無伊、霍之大才,何可強主廢立之事?」

  「聖人云:『有伊尹之志則可,無伊尹之志則篡也。』」

  董卓大怒,拔劍向前欲殺植,侍中蔡邕、議郎彭伯諫曰:「盧尚書海內人望,今先害之,恐天下震怖。」

  董卓乃止。

  王允勸道:「廢立之事,不可酒後相商,另日再議。」

  董卓見眾人皆反對此事,只得暫罷,於是百官皆散。

  等到百官散去以後,董卓乃問李儒:「朝中公卿皆反對廢立之事,如之奈何?」

  李儒沉吟半晌,道:「今有丁原屯兵雒陽,百官以此為依仗,這才不服將軍。將軍若殺丁原,並其麾下兵馬,則雒陽盡歸掌握之中,誰敢再有異議?」

  董卓皺眉道:「丁原麾下兵馬不少,并州軍又驍勇善戰,與之火併,若短期內分不出勝負,等到周琦領兵而來,如之奈何?」

  李儒笑道:「今日園中丁原麾下有一猛將,頗得丁原親待。此人勇則勇矣,卻貪財好色,見利忘義,若將軍許以重利,未嘗不能誘其誅殺丁原,盡收其部。」

  董卓聞言大喜,遂暗中許諾呂布以高官厚祿、美女神駒、錢財金帛。

  呂布果然心動,斬原首詣卓。

  董卓以布為騎都尉,甚愛信之,誓為父子。布善弓馬,膂力過人,號為飛將。

  至此,董卓威勢更盛,準備繼續行廢立之事。

  次日,董卓設宴商議廢立之事,乃謂袁紹曰:「天下之主,宜得賢明,每念靈帝,令人憤毒。董侯似可,今當立之。」

  袁紹心中憤恨,自己好不容易誅滅了宦官,並且袁氏兄弟都掌握了兵權,眼看袁氏就要權傾朝野,卻被董卓這個渾人摘了桃子。

  袁紹心知,董卓此問乃是想要逼自己就範,如果袁氏都支持廢立,那麼此事基本就能定下。

  可真要如此,袁紹必然名聲盡毀,袁氏在士林之中也將沒有立足之地。

  念及於此,袁紹當即說道:「今上富於春秋,未有不善宣於天下。若公違禮任情,廢嫡立庶,恐眾議未安。」

  董卓沒有想到,袁紹居然這麼不給自己面子,當即按劍怒斥袁紹:「豎子敢然!天下之事,豈不在我?我欲為之,誰敢不從!」

  袁紹看到董卓模樣,心中驚懼,不敢與之硬鋼,當即說道紹:「此國之大事,還請讓我先出去與太傅商議一番。」

  太傅,也就是袁紹的叔父袁隗。

  董卓見狀,卻是壓低聲音威脅道:「若不立陳留王為帝,其餘皇族劉氏子弟,我將全部殺掉,一個不留。」

  「彼時,你們還有其他選擇嗎?」

  袁紹聞言勃然變色,道:「天下健者,豈唯董公!」

  言畢,袁紹橫刀長揖而出,隨後將印綬懸掛於東門,奔冀州而去。

  董卓得知消息勃然大怒,就想要命人追捕袁紹。

  袁紹出身袁氏,自身又頗有名望,這些人自然不願看到袁紹被董卓所殺。

  侍中周毖、城門校尉伍瓊、議郎何顒等,皆名士也,頗得董卓信任。

  他們都想要暗中幫助袁紹,周毖當即勸說董卓:「夫廢立大事,非常人所及。紹不達大體,恐懼故出奔,非有他志也。」

  「今追捕之急,勢必為變。」

  「袁氏樹恩四世,門世故吏遍於天下,若收豪傑以聚徒眾,英雄因之而起,則山東非公之有也。」

  「將軍不如赦免其罪之,拜一郡守,則紹喜於免罪,必無患矣。」

  伍瓊亦是說道:「袁紹好謀無斷,不足為慮;誠不若加之一郡守,以收民心。」

  董卓以為然,乃拜紹為勃海太守,封邟鄉侯。

  董卓隨後召來太傅袁隗,道:「汝侄無禮,吾看汝面,姑且恕之,廢立之事若何?」

  袁隗也沒想到,自己這位曾經的門生故吏,居然如此狼子野心。

  他曉得袁紹已經激怒了董卓,若自己再出言拒絕,袁氏必有滅門之禍。

  無奈之下,袁隗只得說道:「太尉所言是也。」

  董卓聞言大喜,而後環顧眾人,道:「敢有阻大議者,以軍法從事!」

  群臣震恐,皆不敢言。

  九月,董卓請帝升嘉德殿,大會文武。

  卓拔劍在手,對眾曰:「天子暗弱,不足以君天下。今有策文一道,宜為宣讀。」

  乃命李儒讀策曰:

  孝靈皇帝,早棄臣民;皇帝承嗣,海內側望。而帝天資輕佻,威儀不恪,居喪慢惰:否德既彰,有忝大位。皇太后教無母儀,統政荒亂。永樂太后暴崩,眾論惑焉。三綱之道,天地之紀,毋乃有闕?陳留王協,聖德偉懋,規矩肅然;居喪哀戚,言不以邪;休聲美譽,天下所聞,宜承洪業,為萬世統。茲廢皇帝為弘農王,皇太后還政,請奉陳留王為皇帝,應天順人,以慰生靈之望。

  李儒讀策畢,董卓叱左右扶帝下殿,解其璽綬,北面長跪,稱臣聽命。又呼太后去服候敕。帝後皆號哭,群臣無不悲慘。

  眼看廢立之事即將完成,忽有董卓心腹將士倉惶沖入殿中,打斷了廢立大典。

  董卓見狀大怒,持劍罵道:「汝衝撞大典,欲死耶?」

  那名將校急忙拜服於地,道:「茲事體大,末將不敢怠慢,還請太尉贖罪。」

  董卓心中起疑。

  他可是知曉,這位心腹將領絕對不是冒失之人,如此倉惶過來,必然出了大事。

  「究竟何事,速速道來!」

  那人聲音顫抖的說道:「車騎將軍攻破陝縣,已經兵臨雒陽城下,太尉母親、女兒、女婿皆被俘虜,已經被車騎將軍綁於陣前。」

  「車騎將軍命人在城外喊話,若太尉執意行廢立之事,則先斬太尉母親、女兒、女婿,再奉先帝遺詔徵召四方豪傑入京,必將太尉碎屍萬段!」

  董卓聞言,當即勃然大怒,道:「我家老母居於涼州,怎會落入周琦之手?」

  董卓雖然殘暴好殺,卻也是個至孝之人。

  他可以不在乎女兒、女婿的死活,但是對於自己的母親,卻無論如何也放不下。

  他也沒想到,看似謙謙君子的周琦,居然會做出此等下作之事,拿自己母親當做威脅。

  殿中眾臣聽聞此事,全都大喜過望。

  袁隗更是趁機勸道:「今日大典受了衝撞,繼續下去恐有不詳。」

  「依我之見,太尉可暫停大典,先去見見車騎將軍,再來商議此事。」

  現在最高興的莫過於袁隗。

  董卓這個袁氏門生故吏是白眼狼,周琦卻是謙謙君子,忠孝勇智信,哪怕已經身居高位,仍舊對待袁隗頗為恭敬。

  袁隗相信,有了周琦領兵入京,雒陽局勢必會翻天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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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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