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策說的這些話，其實是帶了幾分真心的。

  但不是現在。

  畢竟孔聞韶如今暫時還有他的價值。

  而且趙策深知，就孔聞韶個人而言，絕對不會去做這些。

  雖然他家的秘密被皇帝拿捏住，他不能像以前一樣只單純的被供起來。受人敬仰就行了。

  可他即將繼任衍聖公的名號，成為新的百官之首。

  這樣的榮譽，他絕對不會拒絕。

  趙策說完後，也不再多囉嗦。

  直接對著孔聞韶微微一點頭。

  「孔夫子節哀。」

  「在下還有事，便先告辭了。」

  說完，與孔聞韶擦肩而過。

  孔聞韶忍不住轉頭，看了一眼趙策的背影。

  難道他想錯了？

  這人似乎在自己來京城後，就從來沒有主動找過他們孔家。

  也從不要求他們為他辦什麼事。

  除了皇帝提的那些理所當然的要求外，趙策從來不曾私下找過他們。

  所以，孔聞韶其實完全不用擔心太多。

  只要安心的幫皇帝辦好事，展現自己的價值。

  皇帝滿意了，自然不會有任何人能撼動他們家的地位。

  孔聞韶低頭，看著地面，精神放空了一會。

  轉身，他朝著宮外，慢慢的踱步而去。

  剛剛趙策說的科舉二字，也讓孔聞韶一直在思考著。

  誠然，趙策說的這個辦法，其實是目前解決他困境的最好辦法。

  就算參加科舉，最終不能得到任何的權力。

  可這是向天下人證明，他們才是聖人的正統後裔的最好辦法。

  本身作為孔家後裔，儒學聖教的代言人。

  並不需要去和那些學子一樣，為了一個科舉的名額搶破頭。

  孔聞韶自己肚子裡的那點學識，估計還比不過很多寒窗苦讀的寒門學子。

  身為衍聖公，他當然不可能冒著被黜落，或者被其他學子比下去的危險去參加科舉。

  本來肚子那點墨水，在衍聖公頭銜的加持下，他還能裝一下。

  可一上到考場。

  是人是鬼，不就直接都暴露於人前了？

  所以孔聞韶是絕對不會去做這些。

  不過孔聞韶不做，不證明這辦法就沒用。

  「這是我們孔家後代......可能要走的路......」

  孔聞韶喃喃自語著。

  「若是真的出了這麼一個人物，就算以後正統的一脈真的出現，也動搖不了我們這一脈。」

  孔聞韶一直在思考著這樣的一個可能。

  等終於回到孔府後，卻沒見到一直在操持喪事的李苑。

  孔聞韶難得的問了一句：「夫人呢？」

  一人回道：「少爺，靈堂設好後，夫人去了偏廳。」

  孔聞韶點點頭，腳步頓了一下，便往偏廳而去。⑥⑨ⓢⓗⓤⓧ 　 .⃝ⓒⓞⓜ

  李苑正靠在榻上，閉著眼睛。

  似乎睡著了。

  孔聞韶輕聲走近，看著她略顯疲憊的臉。

  兩人成婚至今，孔聞韶其實都還沒認真的看過他這個髮妻的臉。

  李苑長得並不算很美，只能說普通來形容。

  可她身上有一股子書卷氣，是來自她那文壇巨匠父親的潛移默化影響而形成的。

  李東陽......

  孔聞韶想起自己這個被天下讀書人追捧的岳丈大人。

  如果他和李苑的孩子出生，是否也會像岳丈大人一般，是個不折不扣的神童？

  孔聞韶心中頓時茅塞頓開。

  對了！

  自己多少墨水自己清楚，事到如今也改變不了了。

  要去唬人，他只能憑著衍聖公的頭銜。

  可他可以把希望寄托在後代身上啊！

  他的妻子，可是李東陽的女兒！

  生出來的孩子，只要有岳丈大人一半的才華，都足夠他們孔家再增加一個談資了！

  若是真的不小心出了一個孔姓狀元。

  誰會不說他就是大成聖賢最正宗的傳人呢？

  孔聞韶頓時覺得，自己似乎又有了新的期盼。

  這幾天他們一直在侍疾，夫妻兩人都沒怎麼休息過。

  李苑剛到偏廳坐了一下，便忍不住靠著椅子睡著了。

  可她睡著睡著，總感覺有一股熟悉又陌生的眼神在注視著自己。

  她眉頭微微蹙起，眼皮沉重的動了幾下，還是慢慢的睜開來。

  剛睜開，便看到自己的丈夫正站在她的面前。

  而且正注視著她，眼神專注，腦力似乎在想著什麼。

  李苑開口，聲音因為疲累有些沙啞。

  「相公，你從宮裡回來了？」

  孔聞韶點了點頭，伸手把她從椅子上拉了起來。

  「這幾天你辛苦了。」

  「剩下的事情我來操持，你先回房去歇息一下。」

  面對這和早上截然不同的態度，李苑有些懵了。

  她丈夫出門進了一趟皇宮，怎麼突然變得溫柔起來了？

  還這麼關心自己？

  李苑剛睡醒，頭腦還有些轉不過來。

  孔聞韶乾脆拉著她，回到了房間。

  「晚些讓人來喊你，不會耽誤時辰的。」

  「陛下派了禮部的官員前來幫忙，我得先出去了。」

  孔聞韶說完，讓李苑留在房間休息。

  自己出去操持剩下的事情。

  李苑有些懵懵的坐在床邊，一臉的茫然。

  ......

  趙策在路上耽誤了一小會。

  等見到朱厚照的時候，他整個人都在翹首以盼。

  看到趙策過來，他高興的揮了揮手。

  「終於來了。」

  揮手後，旁邊的劉瑾趕緊咳嗽了一聲。

  「小爺，今日不宜這般。」

  朱厚照才想起，衍聖公薨了，該是大家正悲痛的時候。

  他身為大明的太子，就算心中不覺得多悲傷，也不能好像平常一般的在外面嬉笑。

  朱厚照有些訕訕的收回手。

  趙策走近後，說道：「路上見到孔夫子，耽誤了一小會。」

  朱厚照「噢」了一聲。

  「衍聖公今日薨了，他進宮上奏喪事。」

  兩人一邊走，朱厚照一邊小聲的說著。

  「先前你不是說過，如今的孔門一脈，不是正統。」

  「最近我父皇派出去的人，有了一些眉目。」

  「真正的孔門正統，就在南方。」

  「我父皇還在想著，等衍聖公喪事過去一段時間，就把南孔迎回，如今的衍聖公一脈保留，再重新冊封南孔的身份。」

  「不然如今朝廷本來事情就多，我們要辦研究院的事情，也有不少人有意見。」

  「所以乾脆就把南孔迎回，以安撫底下的文官們。」

  研究所的事情，那日趙策說服了內閣和其他的人。

  但這種明顯是奇淫巧技的東西，傳出去後還是遭到了不少腐儒的反對。

  如今孔聞韶家中要辦喪事，這一段時間還得守喪。

  弘治皇帝便想著要不把南孔迎回，讓他們先頂一段時間。

  這打算是很好的。

  但趙策卻搖了搖頭。

  「殿下，臣以為不需要這麼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