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光世和劉光國同時搖頭,覺得張浚不敢來,這不是膽子大小的問題。
進了他們劉家父子的大營,便由不得張浚做主,捏扁了還是揉圓了得看他們劉家父子的臉色,只要張浚還有一點腦子就會找個藉口回絕。
王彥心下一松,本來還想發揮點作用,沒想到劉延慶自己做出了他想要的決定。
張浚敢不敢來他不知道,但有同為金牌間諜的那位,相信計劃不會偏離軌道。
張浚是一百個不想看到江南東路燃起戰火,正如王彥所想的那樣,兩浙路剛剛恢復一口元氣,杭州府還破破爛爛呢!
再把江寧府這塊膏腴之地焚毀,杭州府的朝廷吃什么喝什麼?朝臣大員都去海里江里摸魚兒?
但張浚借大勢給予劉延慶父子壓力,也顯示出了極大的魄力和膽略,等他接到劉延慶的回書,徹底放下心來對張俊說道:「伯英,此事看來沒有反覆了,只要劉延慶不打就是最好的結果。」
張俊欲言又止,張浚手捋須冉道:「伯英有什麼想說的儘管直言。」
「相爺以身犯險,止戈是題中應有之意,但今日不打,明日不打,終有一日還是要打,那時候劉家父子占據江南東路膏腴之地,勝負可就難說了,為患也更大。」
張浚想起臨來江南之前張伯英的計策,心裡有點猶豫不決,張俊急忙進言道:「相爺,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只要滅殺了劉家父子,不但可以安定江南地方,還可得精銳數萬,相爺三思啊!」
「真的有把握?」張浚先前答應張伯英的計劃,是想以大勢和自己的威望讓劉延慶屈從,化解刀兵之禍,所以到了薛店鎮才想變卦,此時被張伯英一再攛掇,心思又活泛起來。
張俊用力點頭,「相爺,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只要相爺按照某的計劃行事,剪除劉家父子輕而易舉,即便事敗,某也有信心護著相爺殺出重圍。」
劉子羽與劉延慶父子對峙多日,軍中物資充沛,又有世家豪強不時資助,打消耗戰無所畏懼,但面對三路夾攻,僅有八千餘兵馬,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兩敗俱傷。
一鼓作氣之後必然士氣衰竭,劉子羽也好,劉延慶父子也罷,當局面變成了相持,拖的越久雙方就越不願意再以死相拼。
就是在這種局勢下,張浚以朝廷宰相的身份前來調解劉子羽和劉家父子的矛盾,算是給了一個頗為體面的台階。
劉延慶主動退兵十里,但仍舊隱隱圍堵住劉子羽的去路,並且劉光世的人馬也遙遙和張浚帶來的兵馬對峙,顯然誰都不放心誰。
拉開陣勢之後劉延慶主動現身相邀,請張浚入城一會,張浚當真膽氣過人,只帶著張俊等百騎入城。
劉子羽得知張浚親自前來,本想阻止卻晚了一步,眼看著張浚進城,暗自發狠道:「若是相公有個閃失差錯,必叫劉延慶全家陪葬。」
劉延慶與張浚見過一面,看著這位紫岩先生,真可謂其興也勃焉,半年時間不到便躋身宰執相位,還把趙桓搶了去,心裡恨不得一刀把張浚劈死泄恨。
但這樣的想法也只能想想而已,趙桓已經丟了,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把戲玩不成,殺了張浚還有旁人,再想像李茂那樣軟禁趙佶,讓趙佶做傀儡這樣的好事今後再也遇不到了。
張浚表現的光明磊落,拱手為禮道:「榮國公有禮了。」
他雖然是宰執,但執掌的是權柄,爵位倒是不如劉延慶,先執禮也在情理之中。
劉延慶哈哈一笑,拱手還禮道:「當年京城一晤,一別已是多年,紫岩先生風采依舊,著實令劉某羨慕,紫岩先生裡面請。」
城池不大,只比縣城寬闊些,城牆還不到半丈,劉延慶選在這裡見張浚也是經過多方考慮,真的選個固若金湯的城池把張浚嚇的不敢進城,騎虎難下之勢繼續?
劉延慶又把長子劉光國,謀士王彥介紹給張浚,至於劉光世則領兵在外防備劉子羽和張浚的人馬。
張浚身邊皆是士卒也無需介紹,邁步朝城內走去,一身士卒打扮的張俊目不斜視,只是手一直攥著刀把,以防變生肘腋。
劉延慶一面命人準備酒宴,一邊和張浚打著哈哈笑,張浚既然以宰相之身前來,怎麼切入話題自然以張浚為主,他隨後才好漫天要價。
張浚不愧是進士出身,出口成章,一頓之乎者也把劉延慶搞的有點懵,但總算把大概意思聽明白了。
張浚,也就是朝廷,或者說趙桓責備劉延慶壓榨地方導致民亂,劉延慶應該擔負什麼責任等等。
劉光國險些蹦起來給張浚一刀,只覺得眼前的小老頭份外討厭,腦袋最好割下來,嘴巴自然就不用再囉嗦了。
劉延慶狠狠瞪了劉光國一眼,他雖然是大老粗出身,但多年以來早就歷練的一身本事,張浚看似問責,實際上話還沒說完呢!
如果只是一味的責備劉延慶,那張浚豈不是活膩歪了來送死的?所以劉延慶耐著心思繼續聽。
張浚果然在責備過劉延慶後話鋒一轉,講了講朝廷現在的難處,鐘相東進的威脅,最後當然是期待劉延慶能保境安民,剿滅亂賊云云。
至於劉延慶和劉子羽的矛盾,張浚給出的解決辦法是各打五十大板,將劉子羽調離江南東路。
這樣一來,劉延慶不但面子有了,里子也有了,張浚沒有明說,但話里話外無異於告訴劉延慶,江南東路還是你們的,朝廷不會再插手。
劉延慶不由得心花怒放,微微頷首,心想怪不得張浚敢來,也不怕以身犯險。
許諾了這麼多的好處,他再一刀把張浚宰了,那不是跟自己過不去嗎!
張浚這番話的確把劉延慶給穩住了,眼角的餘光瞥了身側站著的張俊一眼。
張俊也是會演戲,急忙勸阻道:「相爺,許了榮國公如此多好處,回頭怎麼向官家交代?江寧府的世家豪強又豈會善罷甘休?」
劉延慶眨巴眨巴雙眼,看張浚的眼神立即不善,合著這些都是現編的?諸多許諾還沒得到趙桓的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