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子羽歇息了片刻,不知道追兵還有多遠,他不敢再停留,辨明了方向後朝昭亭山潛行。
走了二三里路突然停下,此時腦子完全轉過彎來,現在去昭亭山方向,不是自投羅網嗎!
想明白了內中的兇險,劉子羽順著河道往下遊走,但是走了一個多時辰,無論是林子裡還是官道上,人越來越多,皆是提刀帶劍之輩,雖然身上沒有甲冑,但不用猜也知道是劉光世的人馬。
這當真是插翅難逃,劉子羽悔恨不已,原本形勢一片大好,如今卻丟了兵馬身陷困境,對不起自己,更對不起張浚的栽培和殷殷期待。
毫無意外,劉子羽被搜尋的人發現,在弩箭的逼迫下束手就擒。
不過讓他意外的是雖然被關了起來,卻沒有被砍腦袋,沒有被押到劉光世面前。
這自然是王彥的手筆,他等了一個時辰才等到劉子羽,又命幾個信得過的軍兵攔下,內情這些軍兵不了解,因為搜尋劉子羽的蹤跡,被連累抓到的人沒有三百也有二百。
劉子羽認為自己橫豎都難以活命的時候,王彥閃亮登場,作為一個金牌間諜,負責執行一個複雜龐大的行動計劃,每一個環節都不能出差錯。
王彥把每一步都計算到毫釐,見到險些脫離軌跡害得他前功盡棄的劉子羽,他真恨不得抽劉子羽幾個耳光。
心裡有怨恨,怒其不爭,王彥表面上卻是另一套說辭,「劉大人,前些年某受過劉相公的恩惠,今日不忍見劉相公的骨血受戮,豁出性命也要保全劉大人……」
峰迴路轉,柳暗花明,劉子羽沒想到今天過的如此曲折起伏,接連遇到貴人,讓他數次從鬼門關倒退幾步。
「不知恩公姓甚名誰?劉某來日必定厚報。」劉子羽聽出來人要放自己走,總算沒有因為激動失態,說了幾句場面話。
王彥微微一笑,「河東王彥,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等劉大人脫困,咱們還有相見之日,王某雖然在劉延慶父子手下做事聽差,但身在曹營心在漢,能為劉大人,為朝廷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某所願也。」
王彥的話對了劉子羽的脾氣,以為王彥是和自己一樣志同道合之人,心裡說不出的激動,非要拉著王彥磕頭拜把子。
王彥嘴角抽了抽,拗不過劉子羽的熱情,只好撮土為香行了八拜之交的大禮。
「賢弟,如今形勢緊急,此地不可久留,之前我聽到賢弟的兵馬被衝散,如今都在黃池鎮以北靠近蕪湖,賢弟當騎快馬前往收攏隊伍,方有安身立命的根本。」
王彥故意把劉子羽的人馬驅趕到黃池鎮以北,因為劉光國的兵馬在長江上游的繁昌一帶,能給劉子羽幾天整頓兵馬的時間。
「賢弟,之前沒有辦法性命相托,今日你我義結金蘭,實話便告訴你,鐘相的賊軍在鄱陽湖按兵不動,所謂緊急軍情皆是劉家父子誆騙賢弟的安排。」
劉子羽算是事後諸葛亮,此時明白過來,羞臊的滿臉通紅,也有些不好意思面對王彥,再者收攏人馬乃當務之急,匆匆拜別王彥,帶著兩匹馬過了黃池鎮直奔蕪湖。
王彥看著劉子羽離去的背影,不由自主的嘆了口氣,原本只是利用劉子羽,沒想到還弄成了八拜之交。
而且這位賢弟明顯像王爺說的那樣智商不足,早知道就換個目標好了,結下這段因果,來日少不得要幫襯劉子羽一二,自己找的麻煩,沒招啊!
更沒招的是劉光世,王彥擊潰衝散了劉子羽的人馬,他親自去殺劉子羽卻被劉子羽跑了,原本打算陰戳戳的害了劉子羽撿現成的便宜,現在不得不改變策略,來硬的。
「子才,劉子羽生死未卜,下一步該如何是好?」劉光世下意識的詢問王彥。
王彥按部就班的說出自己的計劃,「相公,劉子羽跑了,江寧府的世家大族跑了和尚跑不了廟,到了今天這步田地,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借著鐘相的名頭,搶個徹底。」
劉光世眼前一亮,之前逼迫江南東路的世家大族出錢出糧,著實把他嚇了一跳。
都說前些年江南和兩浙路被禍害的夠嗆,沒想到這些南人的家底兒如此豐厚。
估計他們父子搜刮所得,也不過是十之二三,如果來個一鍋端,千萬銀錢估計不在話下。
有了這麼多的銀錢米糧,拉起二三十萬大軍肯定不費勁,沒道理方臘,鐘相之輩能做到的他和老子劉延慶做不到,等手裡有了幾十萬人馬,到時候扯旗造反都理所當然啊!
王彥見劉光世眼睛冒光,心中暗忖劉光世雖然比劉子羽強上幾分,但和劉延慶相比還是嫩了些。
他剛才的話對劉延慶說,肯定達不到想要的效果,劉延慶有野心,但能控制住野心,換成眼前這位劉二爺,也不過是另一種飄飄然翹尾巴而已。
王彥落了兩子,最有把握操控的是劉光世,正因為他在劉光世身邊才對劉子羽稍微放心些,即便劉子羽的表現不如預期,脫離他的布置,他也能通過劉光世掰回來。
再說一驚一乍的劉子羽,過了黃池鎮,果然看到了不少潰兵,其中還有些江寧府的世家子弟和鄉黨。
認出不像人樣的是劉子羽,這些人無不愕然,劉子羽現在沒心情挺這些人廢話,以江南制置使的身份整頓兵馬,並且直接進駐蕪湖。
有了落腳之地,分別派人前往江寧府和杭州府,一口咬定劉延慶父子謀反,請朝廷派大軍前來鎮壓,請江寧豪強世家並肩攜手應對。
趙桓的朝廷,雖然有張浚和呂頤浩等人幫襯裱糊,但說到底還是弱干強枝,根本就指揮不動其他鎮撫使。
單憑張浚手裡的兵馬,勉強能守住杭州府,起兵平定劉延慶,那才是壽星佬吃砒霜嫌命長了。
張浚手裡沒有太多兵馬,但腦子絕對甩了劉延慶父子幾條街,一方面讓劉滂領兵前出廣德軍,主動放棄宣州。
一方面向鄱陽湖方向的鐘相所部散布消息,只要鐘相忍不住進入宣州,立即就會和劉延慶父子起衝突。
二虎相爭,朝廷樂得作壁上觀,無論誰把誰消滅,對朝廷來說都是值得放鞭炮的喜事。
不過張浚知道指望鐘相和劉延慶人腦袋打出狗腦袋,不是那麼現實,最穩妥的還是樹立朝廷的威信,威信何來?唯有練兵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