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道變了,人心自然會有起伏,就連西軍的後起之秀劉延慶都有了挾持趙桓做魏武的心思,更何況實力在劉延慶之上的折可求。
折可求已經打定主意離開洞庭湖戰場返回西北,但心裡這樣想,如何達到目的不是動動嘴皮子就可以辦到。
連李茂那樣強大的藩鎮,一門雙王都沒改朝換代,只要稍微有點腦子的人就知道明目張胆的造反死路一條。
如今天下雖然不像三國時那麼亂,但也有清晰的脈絡可尋,三國諸侯混戰的時候,是誰先稱帝誰死,袁術就是例子。
換到眼前,那就是誰先造反誰死,不用別人,李茂的信安軍就會第一個把造反的人按死。
所以信安軍為了立身要正,不讓趙宋這個盤子崩盤,李茂沒有現在謀朝篡位的想法。
折可求很清楚,別看現在又是國有二主,但誰先冒頭誰會被群起而攻之,所以怎麼體面的離開洞庭湖戰場返回西北,必須仔細謀劃一番,讓別人挑不出一丁點的毛病。
折彥質看出了折可求的想法,遲疑道:「叔父,一旦放任鐘相和楊麼不理會,朝廷和李茂那邊交代不過去呀!」
折可求拿出了破釜沉舟的魄力,「機會只有一次,現在有鐘相楊麼配合我們演戲,過了這個階段,再想抽身就來不及了,你找人去鐘相那邊,我們把秦檜和酈瓊賣給他們。」
折彥質半天沒吭聲,他明白折可求的目的,賣了秦檜和酈瓊,不止能讓鐘相更加勢大奪取澧州,還能打通返回西北的通路,但後果難以預測啊!
折可求心意已決,「照我說的去做,我給楊麼寫一封信,送他一場天大的富貴。」
折彥質身子一激靈,他也聽說鐘相和楊麼內部不是很合拍,對是否東進江南兩浙有分歧,叔父這是要進一步加大鐘相和楊麼的分歧?
折可求對摺彥質也不藏著掖著,一邊提筆寫信一邊說道:「不單單是澧州,只要楊麼有能力,趕跑了秦檜和酈瓊,我們幫他們開道進入辰州和夔州,乃至一路進入天府之國。」
折彥質此時才真正明白折可求的用意,什麼幫楊麼開道,分明是借楊麼給折家軍開道,讓折家軍有冠冕堂皇的藉口返回西北。
因為一旦楊麼奪取了夔州,進入了成都府路,那就不是小打小鬧,秦鳳路必須得有大軍坐鎮,西北還有誰比折家軍更合適?
拿著這封書信,折彥質沒有絲毫停留,立即通過前段時間建立起的默契送到了楊麼手中。
洞庭湖起兵,鐘相是首倡,所以在起義軍中的地位無人可以撼動。
但是經過最初的滾雪球一樣的發展,現在真正賣命的是楊麼,自從朝廷調集禁軍圍剿,哪一次不是楊麼衝鋒陷陣抵抗,可是在起義軍內部,楊麼的權力卻被打壓的很厲害。
鐘相本身就是摩尼教的信徒,用後世的話來描述,那就是一個狂信者。
當洞庭湖周邊被起義軍侵占大半之後,鐘相不可避免的更信任摩尼教出身的人。
摩尼教前些年被李茂幾乎打殘了,驟然翻身第一個念頭就是一雪前恥,所以極力鼓動鐘相東進,去占領兩浙江南,恢復聖公方臘昔日的輝煌。
楊麼對此嗤之以鼻,他原本就不是狂信者,對方臘也不是很看重,在他看來洞庭湖是起義軍的根基,只要圍繞洞庭湖經營,慢慢的夯實基礎,前途一片光明。
去兩浙江南,他以前也不反對,但自從摩尼教的人發出的聲音越來越大,楊麼預判再這樣下去,他們就是第二個方臘,根本沒有活路。
有了矛盾,而且是方向上的矛盾,最近楊麼和鐘相吵的非常厲害,雖然沒到劍拔弩張的程度,但離心離德不可避免。
在這樣的情況下,楊麼拿到了折可求的密信,楊麼對摺可求半點都不信任,但是折可求在信中的謀劃,卻和他一直尋找的出路不謀而合。
天府之國,成都府路,只要占據了那處膏腴之地,而且還有地理之險,成就一番功業絕不是奢望。
關鍵在於折可求的承諾不可信,所以楊麼必須要試探一番,雙方合作的前提,準確的說試探的步驟,就是澧州的秦檜和酈瓊。
楊麼盤算了一下自己的嫡系實力,起義軍號稱有三十萬人馬,實際上能打仗的不足十萬人,楊麼自己掌控的精銳還不到五萬。
這是一次豪賭,賭贏了,他能得到澧州,辰州,夔州,乃至天府之國,徹底和鐘相等那些摩尼教的人分道揚鑣,賭輸了,可就什麼都沒有了,吃飯的腦袋也保不住。
歷史上南宋花費四五年時間,最後出動岳飛的岳家軍才平定楊麼之亂,充分說明了楊麼的能力,在關乎自己命運前途的關鍵時刻,楊麼敢賭。
楊麼給折可求回了信,馬上準備對澧州用兵,而身在澧州的秦檜,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折可求和楊麼針對的目標。
秦檜通過吳開的一番運作,搖身一變成為荊湖北路宣撫使,又通過夫人王氏籠絡住了鎮撫使酈瓊,腦袋上雖然綠油油的,但實惠非常大,大的超乎了他之前的想像。
不管秦檜在史書上的地位如何,唯一不能否認的是秦檜是個非常有能力的人,否則在女直人,在南宋朝廷玩不轉。
即便是在很短的時間內,秦檜這個空頭的荊湖北路宣撫使,已經牢牢的掌控了澧州,辰州,甚至北面的峽州,歸州都在他的遙控之中。
秦檜以前的人生夢想是封侯拜相,位列公卿,但是隨著大宋江山的來回折騰,在嘗到了割據一方的甜頭之後,秦檜不這麼想了。
回到眼下,秦檜正在閨房之中和王氏回味歡愉後的餘韻,王氏還時不時的把秦檜和酈瓊比較一番,這不但不讓秦檜生氣,反而有些異樣的興奮。
不過自己的癖好和大事比起來微不足道,秦檜撫弄著王氏問道:「夫人,酈瓊答應了沒有?」
王氏面色紅潤,輕哼一聲道:「本夫人出馬,他還敢不聽?現在啊!本夫人讓他往東,他不敢往西,就是喝本夫人的洗腳水都不會有絲毫的猶豫。」
秦檜哈哈一笑,對自家夫人的能耐他一百個相信,只要被王氏在床笫之上降服,那絕對只有俯首帖耳的下場,王黼不就是這麼丟的腦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