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考評上上

  王煥章仿佛沒看見趙訥的眼神,吩咐親隨把題目傳給書院學子。

  末了又說道:「既然考了經義,不妨再考考詩詞歌賦,就命諸學子寫一首向學的詩文,權當試貼吧!」

  趙訥聞聽此言,已經竄到嗓子眼的質問又咽了回去,心中暗忖能讓王煥章臨時改主意,看來有人對這次突然施行三舍法有意見啊!

  不過還好,自家侄子哪怕經義考的不好,也能在試貼詩上扳回一城,再有他拍板,院首之位定然不會旁落。

  錢滸等人自然不會有意見,王煥章本來就是一路提學使,臨時加考一場看看學子們的學問,再正常不過。

  反倒是陳正匯有點坐立不安,他和趙訥一樣疑惑,怎麼又多了一道試貼詩?

  學政大人沒提前打招呼啊!

  且不說官員這裡勾心鬥角,正院內的諸位學子面對兩道考題,頭大如斗者占了九成。

  寫一首詩對學子們來說都不難,寫不好還寫不壞?反觀這道經義題目,太難了。

  李茂看到題目嘴角微翹,雖然他不知道老師是怎麼提前得知這道題,但剛才腦海中早已經將文章勾勒出來。

  這道題難點就在於釋意,而前人早就總結歸納過,水能灌溉,火可烹飪,金能斷割,木能興作,土能生養,谷可養育,這六樣被稱為六府。

  意思是大自然用來養育萬物生靈的基礎,所謂德惟善政,政在養民。

  聖人之德就是把這些處理好,把六府安排妥當,那就叫惟修。

  掌握了這道題的精髓,再把孟子的不違農時,谷不可勝食也等等名句摘抄結尾,一篇文章自然提筆就成。

  反倒是王煥章臨時加了一道題,讓李茂斟酌了半天。

  寫詩他不怕,即便有唐詩三百首在前,有唐宋八大家不遠,但他腦子裡還有南宋以後幾個朝代的詩文可以「借用」。

  只是怎麼借是一門學問,否則來一個生吞李太白,活剝杜子美,那就太難看了。

  李茂既然有志奪得院首之位,事事爭先是第一位,第一個交卷肯定能引起考官們的注意呀!

  他寫完經義文章後又沉思片刻,提筆寫了一首詩,站起身來表示自己已經考完。

  此時距離王煥章出題才過去兩刻鐘不到,也就是不到半個小時。

  李茂就把題目做完了,這速度令趙訥等人咋舌。

  陳文昭見李茂起身,從來到文昌書院才第一次開口。

  「此子李茂,乃是本官的學生,為公平起見,還是請諸位大人評審,本官當避嫌。」

  錢滸哦了一聲,命人把李茂的試卷拿來,轉首對陳文昭說道:「陳大人乃翰林出身,這個考官豈能避嫌,且讓我等看看這位學子的文章如何。」

  王煥章手捋須髯點頭道:「早就聽聞陳大人在東平縣收了一位得意弟子,沒想到竟然是首先交卷這位,看來是成竹在胸,就由本官先過目吧!」

  李茂的經義試卷和那首詩很快送到王煥章等人面前。

  經義不同於策問,但也是科考時的一道大題,只見李茂一手褚遂良字體,已經隱見風骨匠氣。

  再看經義試題,不能說驚才絕艷,但中規中矩,水準絕對是上上之選。

  陳文昭很滿意,雖然有他提前給了李茂暗示,但是這麼短的時間內李茂就能寫出這樣的文章,說明他這個弟子肚子裡有貨,沒有荒廢了學業。

  不過看到李茂寫的那首詩,陳文昭遲愣片刻後不禁有拍案叫絕的衝動。

  幸好控制住了,只是連聲叫好表達自己對弟子詩文的喜歡。

  李茂不會作詩賦詞,但架不住可以向南宋以降的諸位大家文豪們借呀!

  他現在寫的這首詩就是向朱夫子借的,正是那首膾炙人口的勸學詩。

  少年易老學難成,一寸光陰不可輕。

  未覺池塘春草夢,階前梧葉已秋聲。

  這首詩據說是朱熹所作,但是也有人考據是別人寫的借朱熹之名傳播。

  但不管是誰寫的,總之是一首很好的勸學詩,在此時此刻特別應景,像極了臨場發揮的偶得佳作。

  王煥章看完李茂的經義和詩文,和陳文昭對視了一眼,點頭道:「名師出高徒,古人誠不欺我也,陳大人這位弟子,甚好。」

  一路提學使開口稱讚,等於是給打分了,起碼考評上上沒問題。

  陳文昭點點頭,與王煥章心照不宣。

  這次考題經義,就是王煥章在來時的路上告訴他的,至於為什麼泄題,陳文昭心知肚明,他知道王煥章的為人,絕不會在這種事上妄言,所以才給自家弟子提醒。

  趙訥臉色不好看,原本他的侄子能做一篇好的向學詩,但是絕對無法和李茂這首詩相提並論。

  此時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被王煥章給陰了。

  這位學政大人當面一套背後一套,讓他捧侄子成為院首的打算落空,當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陸續有幾人點評李茂的文章詩詞,皆是上上之選。

  就連心中有鬼的陳正匯,也按捺住心中的疑惑,違心的稱讚了幾句。

  除了李茂提前交卷,隨後又有幾人考試完成。

  分別是陽穀士子林宏,須城士子趙煌炎,東阿士子王純,但正應了那句話,貨比貨得扔,人比人得死。

  他們的文章詩詞和李茂相比,差了一個檔次,幾位大人傳閱一番,給了中中的評價。

  最後交卷的是溫必古等人,一場考試下來汗流浹背。

  這可是初冬時節,可見這些人平時讀書不甚用功,考試的時候不免心虛冒汗。

  寫的文章狗屁不通,詩詞更是不押韻,亂七八糟的不堪入目,溫必古等人的考評自然是下下。

  趙訥有種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的感覺,狠狠的瞪了侄子趙煌炎一眼。

  經義被王煥章臨時換了題,答對不好也就罷了,但是詩文依舊是昨晚的題目,作詩還作出中中之詩,丟不丟人?

  原本今天就想確定院首的趙訥,只能把這個心思壓下去。

  他笑著說道:「以三舍法定論,李茂,王純,張煌言,林宏,當為上捨生……」

  趙訥這是生生把李茂的文章段位強行和林宏等人捆綁,可謂「用心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