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和李茂以及信安軍談判,蔡京從頭到尾都被隔離在外,但是快八十歲的他沒有老糊塗。
一聽這個聖旨,就知道趙桓肯定和信安軍談妥了,他的那些盤算和布置沒有發揮一丁點作用,大局已定,能保住這條命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蔡京知道太上皇趙佶在京兆府,或者又前往了成都府路,他不想去衡州,路途太遠不說,被軟禁看守的日子怎麼過?
「兩位,老夫要見陛下。」蔡京還想最後掙扎一下,無論如何都不能去衡州,再不濟也要去趙佶身邊,依靠如今的太上皇趙佶,未必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李邦彥被稱為浪子,可也念著蔡京對他的提攜,嘆了口氣道:「太師,幾十年宦海沉浮能落個善終不容易,本朝不殺士大夫,但太師今年快八十歲了,能經得起折騰?衡州還算不錯,再往南呢?幾次貶斥下來太師能受得了?」
這種殺人不見血的手段,蔡京自己就沒少用過,被他貶黜地方的政敵不知凡幾,聽了李邦彥的話他沉默了。
李邦彥瞥了一眼白時中,「太師,頤養天年對您來說是最好的結果,我也不是窮追猛打不罷手的人,太師去衡州做個富家翁,如何?」
白時中知道李邦彥這是要給蔡京留點油水,免得蔡京臨到老了還得為銀錢發愁,都說李邦彥長袖善舞八面玲瓏,還真是一點不差。
李邦彥的態度也影響到了白時中,二人私下做主給蔡京留下十萬貫銀錢,畢竟蔡家子嗣眾多,有這些銀錢傍身,一路上去衡州不至於太困難。
蔡京本意是想趕赴京兆府陪伴在趙佶左右,但看新君趙桓這個架勢,肯定不會讓他成行,估計去衡州都有禁軍一路看護,虎落平陽,龍游淺水,他心中再不滿也得憋著。
與蔡京一同被貶到地方的還有蔡家子弟,除了蔡鞗身為駙馬都尉留在京城之外,其他蔡家人狼狽的連行李都來不及收拾妥當,仿佛喪家之犬離開了京城。
返回頭再說王黼府上,王黼跟著趙佶跑到了京兆府算是躲過了明刀明搶的一劫,但是王黼留在京城的家當,全都被王黼的老仇家聶山給一鍋端了,算是報了當初許侍郎的仇怨。
據說聶山還在開封府找了幾個身手不錯的好漢,準備秘密前往京兆府刺殺王黼,這個風聲京城都傳遍了。
趙桓付出了巨大的代價,總算穩住了京城的局面,起碼來說有人擁戴,新君帝位勉強可以坐穩,接下來怎麼處理和趙佶這個太上皇的父子關係,可以慢慢來不著急。
皇宮大內,趙纓絡已經知道自己被賜婚給新晉的遼王李茂為妻,李茂已經有三位正妻,哪怕她是公主帝姬之尊,嫁過去也是做個平妻。
趙纓絡傷心的不是自己名為平妻實則小妾的身份地位,而是傷懷難以抑制。
整個皇宮之中,她從小到大最親近的人,沒有一個顧及到她的感受,父皇和一奶同胞的親哥哥對她不管不顧。
趙桓這個太子哥哥做主把她賜給了李茂,讓她所有的幻夢全部破碎。
趙纓絡現在唯一的價值就是帝姬的身份,所以這一份嫁妝趙桓沒有吝嗇,指派了宮中的太監宮女操持著。
韋氏和喬氏也從冷宮那邊過來幫忙,這個時候宮裡亂糟糟的,也沒人再守那些趙佶在時留下的規矩。
就連趙構也從大宗正府被放了出來,以此來彰顯趙桓對兄弟們的手足親善之情,只是趙構康王的爵位沒了,又坐回了以前的廣平郡王。
喬氏看著梳妝中淚珠不斷的趙纓絡,沒有子嗣的她安慰道:「纓絡,這是大喜的日子,不要再哭了,李茂為人很好,他家裡的也不會怠慢了你這位帝姬,過去之後料想不會苛待於你。」
韋氏等人都和李茂接觸過,知道李茂內宅的女人不少,正妻就有三位,妾室多人,但趙纓絡畢竟是天之驕女的帝姬,那些人再怎麼樣也得顧忌一二,不會特意給趙纓絡氣受。
趙構對李茂的印象尤其好,也跟著說了李茂不少好話,他還是年少,覺得李茂既然還是大宋的臣子,趙纓絡嫁過去總有回來的時候,又不是生離死別。
趙纓絡在幾個人的勸說安慰下,總算止住了淚水,她也知道反抗沒有作用,趙桓還盼著早點把她送出城去,讓信安軍騎兵退回大名府呢!
趙纓絡被打扮的天仙也似送出京城,想到自己已經是李茂的妻室之一,她的神情不禁有點恍惚。
她和李茂見過多次,彼此也有些交集,但從未想過會有成為李茂妻室的一天。
出了城,那些太監宮女把孤零零的趙纓絡交給信安軍將士便算完成了任務,惶惶不已的趕緊回去。
趙纓絡在金戈鐵馬的簇擁下來到中軍大帳,出乎她意料的是李茂就在大帳外,穿著一身儒衫便服,儼然還是那個她記憶中的青年俊彥,無論如何都無法讓她聯繫上亂臣賊子四個字。
李茂也頭痛無比,當時是信安軍將領們起鬨,耿南仲就坡下驢,甩出了下嫁趙纓絡這檔子事兒,偏偏還無法拒絕,否則李茂被武將們挾持的戲碼就穿幫了。
想想自己家裡還有鄭玉,還有朱氏姐妹和趙纓絡的兩個親妹妹,遲早是紙包不住火,想必那個時候他在趙纓絡心目中就是個十足的衣冠禽獸吧!
家裡已經夠亂的了,趙纓絡這次被趙桓賜婚也有別樣的因素摻和其中,李茂覺得暫時不讓趙纓絡和鄭玉等人見面比較好,免得刺激到這位帝姬殿下。
趙纓絡微微一福,嘴唇抖了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李茂頗能理解趙纓絡的心情,主動開口道:「殿下不必拘謹,大軍即將北行,還是先歇息吧!」
趙纓絡依舊沉默,但腳下邁步跟上了李茂的步伐,她已經沒有任何依靠,眼前這個男人,可能就是她今後唯一的依靠了。
至於能不能靠得住,她腦子裡亂糟糟的也分析不出個所以然來,所有的憂愁哀痛都化作了一聲輕輕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