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端著飯碗環視一圈,看每個人的表情就知道沒人贊成李無生去軍營,他當即放下飯碗說道:「無生不止要去營中,還會隨軍北伐,這件事就這麼定了。」
「咣當」一聲,卻是黃棠手裡的飯碗掉在桌案上,臉色煞白,顯然被李茂的這個決定嚇的手足無措,眼圈瞬間紅了起來。
其他人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去,憐惜李無生的同時,有子嗣的也擔心自己的孩子,李茂對嫡長子都這麼狠,敘年齒,往後還不得都去軍營里走一遭?
吳月娘嘴唇有點哆嗦,她父兄曾經皆是武官,多少對軍營之事了解一二,「相公,兵凶戰危,流矢可不長眼睛,萬一傷了無生怎麼辦?此事不可。」
吳月娘開了口,孟玉樓等人也跟進勸阻李茂。
李茂沉聲道:「大道理我就不在家裡講了,我李茂的兒子是兒子,信安軍中的兵卒戰將,沒有父母沒有子嗣嗎?他們上戰場不止為了那養家餬口的軍餉,還有心中的信念,我們父子更是他們的主心骨,我帶著自己的兒子上戰場,他們還有什麼理由不死戰用命?若是這次北伐折戟沉沙,經略府也好,信安軍也罷,都將土崩瓦解,你們願意接受這樣的結果嗎?」
眾女被李茂這話噎的說不出話來,反倒是平時不吭聲的李無生站了起來,「父親,我願意隨您去營中。」
「無生……」黃棠縴手掩口,只是喚了一聲便說不下去了。
她和無生的感情極其特殊,由憐生愛,更多的類似於精神上的愛戀,所以她比任何人都了解無生,知道無生一旦做出決定無人可以更改,哪怕他今年還不到十歲。
李茂贊了聲好,雙眼直視李無生,「能遭天磨方為鐵漢,讀書固然好,但親眼看看這個世界是怎樣的真實,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弊端,你能主動開口,為父深感欣慰。」
事情就這樣被李茂父子確定下來,以至於這個年過的是經略府這些年最壓抑的春節,潘大娘勸說無果,都被氣的生了心口疼的病症。
李茂也看出來自己帶李無生進軍營犯了內宅眾怒,索性躲個清靜,直接帶著李無生去了軍營,年後長假也沒幾天,很快就投入到緊張的備戰中。
從大名府往北的官道上,一輛輛貴氣十足的馬車緩緩向北行駛。
童貫坐在車廂內喝著熱茶,這個時節行路難,但和即將到來的戰事相比,他的心膛比燙手的茶水還要火熱。
和童貫同乘而行的是北伐監軍使張邦昌,或許是因為在政事堂屬於後起之秀,張邦昌表面上對童貫恭敬客氣的很,內心是怎麼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廂車的帘子被挑開,童貫的心腹童虎探進腦袋說道:「太傅,前面是往雄州還是往信安軍州?」
童貫沉吟一聲,「去信安軍州吧!」
張邦昌見車帘子放下,詫異道:「太傅,朝廷禁軍不是在雄州集結嗎?為何前往信安軍?」
童貫雖然做了伐遼主帥,但對憑空冒出來的監軍使張邦昌心裡牴觸的很。
畢竟他也做過多次監軍使,很是知道這個位置的討厭之處,他原本屬意的監軍使是陳文昭,陳文昭和他與李茂的關係親近,有些事情好操作,張邦昌能力如何不知道,但肯定是個壞事兒的苗子。
「張大人有所不知,河北能戰之兵,唯獨信安軍一支,想要伐遼收復燕雲十六州,信安軍是主力,在雄州集結的禁軍,只是疑兵之計,掩人耳目罷了。」
張邦昌驟登高位,頗有些拿著雞毛當令箭的底氣,反駁道:「太傅,臨離京之時,官家和政事堂諸位大人皆說大軍在雄州集結,太傅身為伐遼主帥,我又是監軍使,不去雄州反而到信安軍,有些不妥吧?」
童貫嘴角一抽,張邦昌動不動就把官家和政事堂掛在嘴邊,似乎忘記了他的身份和自己的本份,真把監軍使當盤菜了。
「兵事上的事情,張大人不懂,此戰伐遼,以李茂的信安軍為主,其他各路兵馬皆是輔助,去信安軍,自然是為了指揮方便。」
張邦昌和李茂見過,但沒有深交,見童貫對李茂推崇備至,似乎伐遼缺李茂不可,他覺得身為北伐監軍使,應該說兩句。
「太傅此言差矣!大宋禁軍八十萬,北上伐遼指日可勝,怎麼能指望一人之力呢!讓其他各路禁軍將領聞聽,只突顯一個李茂,豈不是令諸將寒心,不再用命?」
童貫斜眼瞥了瞥張邦昌,回了一個軟釘子,「樞密使和北伐主帥是我,張大人不要僭越了。」
張邦昌張張嘴沒話說了,面對童貫,他有底氣不假,但也不想和童貫把關係鬧僵,他使盡力氣得以出任監軍使,說穿了還不是為了功勞,和童貫這個伐遼主帥起了齷齪,對他沒有太大好處,軟釘子只能生受了。
車馬進入河間府地界,童虎來報信安軍李茂派出兵馬前來迎接護送。
童貫面帶微笑接見了袁朗,口頭嘉獎勉勵了幾句,心說還是李茂好,自己人啊!用起來就是順手。
袁朗面見童貫的時候,眼神在張邦昌身上轉了轉,當年杜壆家被滅門的時候,袁朗年紀還不大,這些年又是混江湖又是進軍營,面目早已和往昔大有改變,以至於張邦昌都沒認出來袁朗是誰。
袁朗恨不得現在就給張邦昌幾刀,但姐夫杜壆已經對他耳提面命,一切都聽相公李茂的安排,他只能耐著性子強忍殺機,一路護送著車馬進入信安軍州。
李茂此時已經在軍中辦公,親自出營將童貫等人接到校場大營內。
童貫當仁不讓坐了主位,李茂和張邦昌分左右落座,對張邦昌,李茂面子上的功夫滴水不漏。
「太傅,信安軍剛剛練了一支新軍,太傅先歇息一晚,明天請太傅親眼看看。」
童貫哈哈笑道:「凌雲辦事我有什麼不放心的,此次伐遼其他兵將委實不讓人托底,所以我便直接來了信安軍校閱,倒是要看看凌雲的兵將是否和以前一樣精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