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刀山火海,唃廝囉人從未畏懼,甘願為相公赴死。」丹增催馬來到李茂近前。
他儘管做了大宋的武官,但無論是他,唃廝囉人,乃至那些党項羌人,骨子裡只認李茂這個主人。
置之死地而後生,李茂聽著丹增表忠心,想到了這句話,手裡的八卦棍猛地揮落。
丹增呼哈一聲,身先士卒迎著濃煙催馬奮進,身後的唃廝囉騎兵和党項騎兵倏地跟進,一往無前的沖入濃煙中。
這就像是一個信號,比號令還管用。
丹增率先發起衝鋒,左右兩側的官軍鐵騎緊隨其後,視線受阻,但大方向不會搞錯,仍然以合擊之勢包抄淮西賊匪。
何謂悍不畏死?丹增充分詮釋了這個詞。
他或許沒聽過聖人所言雖千萬人吾往矣,但做到了把生死置之度外。
只求一個勝利,證明自己,證明唃廝囉人無論何時何地,都是李茂手中最鋒利的尖刀。
「擂鼓,吹響號角。」
李茂在丹增率人沖向淮西賊匪後立即下令擂鼓助戰,戰鼓的咚咚聲催人奮進。
聽到身後的戰鼓聲,號角聲,丹增全然不顧每一次呼吸都鑽進口鼻,嗆的肺子辛辣難受的濃煙。
他和麾下近千騎兵仿佛一把強勁有力的沖城錘,猛烈的撞擊在淮西賊匪的先鋒人馬的正面。
一手持刀,一手攥緊長槍,屏住呼吸,丹增流淚的雙眼看到的是烏央烏央的淮西賊匪,沒有一點的猶豫,刀槍齊出與其廝殺。
淮西軍對打仗怎麼打,學的的確很快,趁著在上風頭先是射了幾波羽箭,連綿不絕的箭雨大大提振的士氣。
劉以敬等淮西頭領還沒有看到戰果,雙眼驀地瞪大,難以置信在濃煙的摧殘嗆辣中,官軍竟然還會衝鋒,再次顛覆了他們對官軍的認識。
只是幾個呼吸的時間,丹增帶著重甲騎兵已然殺入淮西軍陣中。
當先是個淮西頭領,還沒有反應過來驟然遭遇高頭大馬,倉促中舉起兵刃格擋。
丹增年少,可身材不小膂力過人,手裡的長槍挑飛這個頭領的兵器,另一手馬刀倏地斬落,直接將淮西頭領的腦袋劈掉了一半。
死屍還沒有栽倒在地就被戰馬踩踏的噴血不止,丹增沖勢不減。
刀槍在手的他「左右開弓」,以一己之力一個衝鋒就擊殺了十幾個淮西賊匪。
「衝過去,占據上風頭……」
丹增大聲疾呼,但濃煙嗆的他話也說不完整,其實不用他吩咐,唃廝囉人也好,党項羌人也罷,打仗極富有靈性,在衝鋒開始的時候早就想到了占據上風頭的重要。
丹增撕開了淮西軍的陣腳,身後的鐵甲重騎緊隨而至,如湯潑雪勢如破竹鑿穿了劉以敬重組的淮西先鋒人馬,鐵騎過處死傷無數。
劉以敬所處的位置,恰好位於江上燃燒火船的起火點一線,他根本沒有退路。
一旦讓官軍衝過這條分界線,再無濃煙可以依仗,如何抵擋官軍鐵騎的衝殺?
「頂住,壓上去,全都給我壓上去。」
劉以敬一敗不可再敗,紅著眼睛喝斥著麾下人馬,就是用人命填,也要堵住官軍的沖勢。
只要能頂住一刻鐘,官軍鐵騎在濃煙中必將不戰自潰。
王慶看到官軍的戰鬥意志,不由得口乾舌燥,「上官義,快去支援劉以敬,必須把官軍頂回去,嗆死他們。」
丹增就是這支鐵騎鋒利的箭矢,被嗆的頭腦有些暈沉的他只有一個念想,衝過去,殺光眼前的敵人,呼吸到不再嗆人的空氣。
在他的率領下,身後的騎兵速度越來越快,沒有人在這個時候想著防備敵人的箭矢刀槍,哪怕身體受傷也不去理會。
速度,他們只需要速度,在人沒有嗆死,在戰馬還有戰力之前,快速的穿鑿敵人的陣勢。
在王慶,劉以敬,上官義的強勢彈壓指揮下,淮西軍激發出了敢戰,死戰的勇氣。
但面對宛若瘋癲的重甲騎兵,依舊抵擋不住這股攻勢,被鐵甲重騎推著邊打邊撤。
韓世忠,魯達等人豈能讓丹增專美於前。
魯達第一個從側翼殺入淮西軍陣,手裡的鑌鐵棒掄起來就像是一台人命收割機。
過人的膂力,沉重的鑌鐵棒,殺傷力無以倫比,凡是碰到鑌鐵棒的淮西賊匪非死即傷。
魯達一馬當先,韓世忠,史進等人僅僅落後半個馬位,身後的騎兵速度飛快但整齊有序,好像惱人的煙霧根本不存在一樣。
這樣的戰鬥意志,無聲無息中壓了淮西賊匪高漲的士氣一籌,雙方都不怕死,但不怕死的檔次高下立判。
劉以敬不能再退了,身後是王慶的中軍,再退只能被趕下漢水,他的血性被盡數激發出來,喝罵聲中身先士卒。
在他的率領下,和上官義聯手,終於遏制住了丹增所部的沖勢。
丹增有勇氣,不怕死,但是憋著的一口氣總有泄的時候,眼前依舊濃煙瀰漫,但已經可以看到百步外就是上風頭。
可是這百步的距離,他已經沒有力氣帶人衝過去。
眼看著前進的勢頭被壓制,丹增心急如焚卻無計可施,就在這個時候,左側傳來魯達標誌性的大嗓門,「繼續沖,我來助你。」
手持鑌鐵棒的魯達越過丹增,取代了丹增成為這支利箭的箭頭。
全身披掛重甲的魯達,實際上也到了身體的極限,但是憑藉著一股氣勢始終向前。
段家堡內重甲騎兵集結衝鋒的一幕再現,接近兩千重甲鐵騎,以不可阻擋的氣勢衝出了濃煙瀰漫的範圍。
眼前的視線為之清明,空氣為之清新,但緊隨而至的卻是飛濺的鮮血,被鐵甲重騎衝撞踩踏的殘肢斷臂。
只用了不到百個呼吸的時間,劉以敬和上官義所部就被鐵甲重騎鑿穿,淮西軍不得不繼續退向漢水河岸。
數萬人,再加上過萬民夫,擁擠在漢水右岸只有死路一條。
王慶看著濃煙中衝出的官軍鐵騎越來越多,擺在他面前的只有兩條路,冒險再次登船,亦或者冒險撤向東荊河那片沼澤窪地。
「慶哥,登船,漢水上游絕對沒有攔水築壩。」危昭德看到風向略微有了變化,急忙來到王慶身邊說道:「不登船,有全軍覆沒之憂,慶哥快下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