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李茂目不轉睛看著魯達,不是他不相信魯達的箭術,在沒有見到屍體之前,朱勔死沒死誰能保證?
魯達鄭重嚴肅的點點頭,他開弓放箭後沒去用望遠鏡再看看,但他相信自己的感覺,那一箭定會讓朱勔活不了。
李茂用力拍了拍魯達的肩膀,朱勔一死等於了卻一件心事,從此之後在朝堂上再也沒有生死仇敵,終於可以緩口氣。
「我已經告訴杜壆,就說射殺朱勔的是王慶,以王慶的性格,這樣天上掉餡餅給他臉上貼金的好事兒,肯定不會否認,再加上梅展給我們作證,朱勔的死與我們沒有半點關係,官家和朝堂諸公追究起來,最終只能證明他指揮不力咎由自取。」
孫定和朱武同樣面帶喜色,他們知道李茂想除掉朱勔很久了,今天終於如願以償,而且非常完美。
「大郎,梅展這個潁州汝南節度使恐怕還不知道朱勔的死訊,不如與其結伴返回,我想以王煥的才能肯定會封鎖消息,否則平定淮西之亂的大軍,可能會亂一陣子。」
朱武附和道:「不但要和梅展一起回去,最好再和杜壆演一場戲,我們這樣光鮮亮潔的返回,好像出工不出力一樣。」
李茂舔了舔有點發乾的嘴唇,「讓魯達和史進去吧!順便幫著杜壆散布消息,誅殺朱勔之後,王慶在淮西賊匪中的地位勢必拔高,不知道和李助還能和睦相處多久?」
提到淮西內部的矛盾,朱武沉吟一聲道:「大郎,接下來要不要攻打江陵府?有杜壆裡應外合,拿下江陵府很容易。」
不等李茂回答,孫定一口否定了朱武這個建議,「朱勔已經死了,拿下江陵府怎麼說?是朱勔的功勞?還是王煥,梅展等人的功勞?」
李茂覺得孫定想的比較深遠,「孫定哥哥說的沒錯,朱勔一死,官軍宜靜不宜動,還要看事態的發展,以及後面由誰掛帥平定淮西之亂。」
李茂雖然經略州府,但資歷太淺,趙佶和政事堂的諸位肯定不會讓他掛帥。
朱勔的繼任者是誰,決定著信安軍在平叛淮西中的態度。
信安軍在退離江陵府地界的時候,和杜壆打了一個囫圇仗,讓距離不遠的梅展看個正著。
梅展接到王文德的傳信,說是中軍遭遇埋伏,具體情況他也不知道,但本著抱朱勔大腿的想法,自然越快返回顯得表現越好。
但是當梅展帶著幾個部將踏入中軍,只讓他和李茂隻身進入大帳,他就有了不妙的預感。
果不其然,一進來就看到在地上躺屍的朱勔,還有醒轉不久的王煥。
王文德,聞煥章站在一旁沉默不語,王煥本來就很老,此時沒了精氣神越發顯得滄桑。
王煥看了看李茂和梅展,聲音沙啞道:「中軍在翻越山嶺的時候遭遇淮西賊匪埋伏火攻之計,朱太尉不幸中了流矢身隕……」
聞煥章咳嗽一聲,剛才可不是這麼和王煥商量的。
朱勔的確算是中流矢而亡,但這樣說豈不是讓王煥背上保護不力的罪名?
聞煥章拿出射中朱勔的羽箭,「這是淮西賊匪王慶的用箭,正是這支箭射中的朱太尉,中軍將士和朱太尉的親隨可以作證。」
王煥不是有意背鍋,而是他負責中軍,等於一身繫著朱勔的安危,這是推卸不掉的責任。
聞煥章是他的心腹,這樣說等於讓李茂等人跟他一起背鍋,李茂等人能答應?
梅展沒言語,朱勔活著的時候他逢迎貼靠可以,朱勔都變成了屍體,他靠著還有什麼勁兒。
再者朱勔身亡,他們這些協助朱勔平亂的經略使,節度使都有責任,只是責任大小而已。
反正已經收復當陽和峽州,功過大概相抵,官家和政事堂諸公想怪罪也不能把他們都殺了,而且他們中還有李茂這棵大樹呢!
聞煥章的心思和梅展大同小異,但李茂畢竟是經略制置使,是文官,地位比在場的幾個人都高。
最後怎麼個說辭,還得看李茂是什麼想法。
如果李茂執意把罪責推到王煥頭上,王煥和王文德只能吃個啞巴虧,回家養老看孫子都是好下場了。
李茂沒說話,上前查看朱勔的屍體,確定朱勔死的不能再死,他這才起身看看左右。
「朱太尉身先士卒,與淮西賊匪力戰而亡為國捐軀,我等當速速稟報官家,一切自有官家決斷。」
王煥等人面面相覷,誰都沒想到李茂會是這個態度。
按照他們的經驗,李茂應該把罪責全推到武將身上,把自己擇個乾淨。
可聽李茂這番話,好像要和他們共同進退,這也太稀奇了。
聞煥章嘴角抽了抽,心中暗忖李茂不愧是狀元出身,文過飾非真是一個好手。
朱勔哪裡身先士卒了?如果聽他的勸阻未必會死,到了李茂口中,好像朱勔真的立下不世功勞為國捐軀,二人之間不是有仇怨嗎?
梅展見李茂願意和他們一起承擔罪責,連聲附和道:「李相公所言甚是,末將這就派人前去京城稟報官家,另外王慶之箭和朱太尉的屍首要仔細保存。」
李茂對梅展沒有好印象,但這個時候就缺梅展這樣配合接話茬的人。
「事不宜遲,梅節度立即派人動身,另外還需防備淮西賊匪趁勢殺奔峽州,本經略殿後吧!」
王煥心裡有愧疚,再說他七老八十的人了,丟官罷職也能承受,反觀李茂前途遠大。
如果因為朱勔之死被官家所惡,前程堪憂啊!
「李相公,太尉身隕,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官家若是降罪,自然由末將一力承擔……」
李茂擺手打斷了王煥的話,看了看王煥等人。
「說句不中聽的話,我等率兵平亂淮西,沒有功勞還有苦勞,朱太尉之死是意料之外,誰也無法事先想到,再說句大不敬的話,將來不管是誰掛帥繼續平定淮西賊匪,打頭陣的還不是我等?將功折罪的機會多的很,只要我等抱成一團,不管誰來統帶大軍,都得指望我等出力吧?」
幾句話就確定了抱團取暖的氛圍,也令王煥等人茅塞頓開。
因為朱勔的死,他們光顧著害怕了,還沒想這麼深遠。
此時越發覺得李茂言之有理,平定淮西之亂,官家和政事堂的諸公到頭來還不得指望他們?
換成這樣的角度一想,紛紛覺得心頭松泛,再看朱勔的屍體也不覺得那麼刺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