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定不是心存賣弄,而是有真材實料,讓李茂拿出地圖,分別落在了真定府和大名府的位置上。
「大郎,真定府緊鄰遼國,如今遼國國力衰弱,皇帝昏聵無為,舉國上下暮氣沉沉,如果我猜測不假,遼國契丹人只會走下坡路,再無中興的可能,這對大郎來說是下一個攫取軍功的好地方。」
孫定隨後又指了指大名府北邊,「這裡靠近濱海,有鹽稅巨利,如果把販私鹽的源頭掐斷,起碼錢財方面再無憂心的可能。」
李茂第一個把真定府排除了,孫定的見解的確很有前瞻性,遼人確實快完蛋了。
可惜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且不說契丹人出了個延續國祚的耶律大石,單單是和女直人打了敗仗的遼兵,僅僅一萬多人就把大宋的十幾萬兵馬收拾的七零八落,真定府,絕不是個好去處。
倒是孫定說的大名府附近,很有潛力,尤其是鹽,幾乎可以當銀錢來花,而且他想的更加深遠,濱海地區,可以發展水軍啊!
大宋面對西夏也好,遼國也罷,甚至是迅速崛起的女直金國,戰鬥力一向被人詬病。
不過大宋的水軍是一大優勢,如果大力發展水上力量,起碼自保綽綽有餘,實在混不下去,還可以跑到南方繼續逍遙啊!
和孫定的一番暢談,二人彼此心裡都有了數,知道已經成為能夠交心的人,李茂再不避諱顧忌,把對女直人的擔心說了出來。
孫定沒想到李茂不擔心眼前的戰事,不擔心一直橫亘北方的遼人,卻對沒怎麼聽過的女直人高度重視。
直到李茂把女直人已經崛起的消息告訴孫定,並且直言女直的完顏部已經趨於統一,而完顏阿骨打又是雄才大略之主,他才和李茂的思維處在一個頻道上。
一夜長談後,大宋兵鋒直抵宥州城下,各種樣式的攻城器械準備就緒,做好了充分的進攻準備,隨著宋軍的集結,城頭上的西夏軍也多了起來,影影綽綽的晃悠著。
「李大人,童太尉召諸位大人去中軍議事。」
天使又來了一波,帶來的並不是好消息,遼國調停的使者分做兩路,一路已經到了京城。
每當西夏和大宋交戰的時候,遼人都把自己擺在裁判的位置上,極儘可能的撈好處,對調停西夏和大宋的爭端十分熱心。
大宋不能不重視遼人的態度,和西夏交戰數十年,已經耗費巨大,實在沒有精力再和遼人開戰,答應遼人的調停是唯一的選擇。
但是因為兩次大戰,宋軍占盡上風,這裡面可以操作的空間很大,如何把利益最大化是童貫目前需要考慮的事情。
趙佶的聖旨內容分做兩部分,前面褒獎了童貫和宋軍將士,金口玉言許諾加官進爵。
後面則是叮囑童貫,這次一定要見好就收,原因除了來自遼人的壓力,大宋的後勤也有點跟不上了,十幾萬人馬的糧草輜重,無異於天文數字。
原本士氣高漲的宋軍,聽到天使宣讀聖旨,心裡的小火苗好像被一盆涼水澆滅,別提多失望了。
童貫把諸將的表情看在眼裡,讓天使退下後,沉吟一聲道:「官家的旨意雖然是罷兵議和,但宥州之戰必須打,打完了再跟西夏人談判。」
童貫的這個決定無疑更合宋軍將士的胃口,低落的士氣再度高漲起來,雖然一戰滅國不可能了,但拿下宥州甚至平夏地區,也是大功一件。
大家的想法都很簡單,只有吃到肚子裡的才是肉,如果和談,到嘴邊的鴨子很有可能飛了,那才更加鬱悶。
童貫很滿意眾人的狀態,一錘定音道:「攻城器械已經都準備好了,諸位做好準備,隨時攻城。」
李茂見童貫準備「散會」,急忙出列道:「太尉大人,攻城雖然是眼下第一要務,但也必須防備西夏人的援兵,西平府靈州等人,西夏人最少也能拼湊兩萬騎兵,不可不防。」
鹽州雖然已經是一座空城,通向靈州的道路阻塞,但西夏党項人可是馬背上的民族,天知道會不會來個迂迴救援,李茂此言一出,眾人皆點頭不已。
童貫考慮了片刻,「由劉法劉大人帶兵向西,一來是防備西夏人的援兵,二來可以趁勢拿下古骨龍,在西夏人的基礎上修築城池。」
這是之前東西呼應的戰術,但由劉法主持,更能確保萬無一失,並且在不得不談判的情況下,給西夏人更多壓力,給大宋爭奪更多的利益。
劉仲武也不是善茬,提出儘可能的堅壁清野,讓宥州乃至石州成為孤城,至於党項人的部落,牛羊,自然是能搶多少就搶多少,還可以彌補軍資的不足。
童貫偏袒李茂,將劉法和劉仲武調離,目的是讓李茂的功勞更加突出,並且也有意扶持种師道折可求等人,西軍,也到了該新陳代謝的時候,和劉法等人相比,更年輕的种師道等人更值得他籠絡。
李茂猜到了童貫的想法,心下不禁有些火熱,按照這個趨勢,此戰結束他以軍功升官,外放經略州府做個小相公的可能性非常高。
當然必須提前和童貫通氣,否則萬一童貫自作主張給他謀個京官,那就太糟心了。
既然是準備攻城,李茂把那些基本上不會投降又有傷在身的西夏軍驅趕到陣前,這不是他冷血,而是給俘虜一個痛快。
看到宋軍驅趕著兩千多衣不蔽體的西夏俘虜充當攻城先鋒,宥州城頭的西夏軍無不破口大罵,宋人把同袍當做人肉盾牌來用,他們是射還是不射?這是一個左右為難的問題。
大宋號稱仁義之師,驅趕俘虜攻城的確不太地道,但是為了爭取不多的時間,宋軍上下誰也沒有提出異議,只有儘快拿下宥州城,在和談中才能占據主動。
隨著號角聲和戰鼓聲響起,宋軍對宥州的攻勢全面展開,被當做人肉盾牌的西夏軍俘虜,也前進到了西夏軍弓弩的射程內。
沒有給宥州守軍更多糾結的時間,看著越來越近的同袍,西夏軍臉色肅然夾雜著痛惜,緩緩的瞄準了城下的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