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李茂身邊沒有內務司和御前司的侍衛,當然李茂身上攜帶著防身的武器。
這裡距離金陵城又不遠,安全方面肯定毫無問題,不過陳澤還是和董平對視一眼,眼神示意讓董平加小心。
「客官,是要今年的新茶還是北地的二鍋頭?」一個十二三歲,手腳麻利的少女笑著臉詢問李茂,或許是做慣了這些伺候人的活兒,一眼就看出了誰是為首者。
李茂古怪的瞥了少女一眼,「來二斤烈酒,佐酒的小吃,那個……你這個年齡,不是應該讀書嗎?」
李茂問著,目光又看了看年紀更小,十歲出頭光景的那個更小些的女孩子。
少女笑著應聲,很快在擔子裡拿出了幾瓶酒,幾樣油紙包著的小吃,但也沒忘回答李茂的問題。
「客官可別因為此事去官府舉報我的娘親,我和妹妹的學習很好,每一次考試都在女子書院名列前茅,這幾天教授和授課的老師生病了,我和妹妹才得以幫娘親分擔些活計。」
李茂微微頷首,一聽少女的談吐,就知道讀過書,這讓他很欣慰。
如果真的在這個年紀,像曾經的鄭氏姐妹那樣為了生活操勞奔波,甚至鄭虔婆岔開雙腿操持皮肉生意,那無疑是在猛力的扇他的耳光,尤其是在在他老師出殯的今天。
李茂沒讓董平倒酒,而是示意董平和陳澤自斟自飲,一口烈酒入喉,火辣辣的感覺從口腔迅速的蔓延到胃部,繼而發散到全身,讓他忍不住贊了一聲,「好辣,好酒。」
陳澤和董平知道李茂早在多年前就禁酒了,哪怕遇到再大的事情也不會多喝,至多是象徵性的沾一沾嘴唇而已。
今天主動開喝,還是烈酒,分明是因為義父陳文昭的故去心情不痛快,有點借酒消愁的意思。
佐酒的小吃,肯定也是一家三口自己做的,味道很有本地特色,難得的是還有一樣肉食,不知是小雞兒還是鴨子的大腿兒,切成幾塊擺在油紙上,淡淡的微辣的香氣非常提神。
李茂嘗過之後示意陳澤和董平也試試,這種辣上加辣的滋味,好像很久很久都沒有體驗過了,辣的舌頭都有點麻木了。
越是如此,烈酒喝的就越快,兩瓶半斤裝的酒,很快就被李茂喝的空了底兒。
這時候,茶酒攤的攤子已經支架好,擺攤的中年婦女主動的請孟玉樓等人在棚子下歇息,多少能遮擋些逐漸升起來的陽光,七月流火,太陽只要一露頭,熱的就不得了。
鄭氏姐妹主動付了茶酒錢,鄭愛月直接給了一百面額的寶鈔,當初劉敏做主加印了數以億計的銀元寶鈔。
雖然感覺時刻都在走鋼絲,但在多方努力下,最近兩年終於擺脫了金融危機的風險,銀元寶鈔的幣值也趨於平穩,堅挺的很。
十二三歲的少女正要給鄭愛月找零頭,李茂三個人點的酒菜,最多也就七八塊寶鈔,但鄭愛月搖搖手,「不用找了,給我們上些新茶,餘下的就給你們留下買些文房四寶,書籍刊物吧!」
孟玉樓看著臉色通紅的李茂,略帶埋怨的對李清照說道:「大郎多少年沒喝酒了,一下就喝這麼多,頭痛起來怎麼受得了?」
李清照唉了一聲,「總要讓他發泄一下,玉樓沒有發現嗎?從廣陽郡王去世後,陸續有追隨大郎打天下的勛臣故去,大郎一直很壓抑,老師的去世,怕是已經達到臨界點,若是再憋在心裡,才會出更大的問題。」
李清照這話有根據,童貫之後,有十幾個人或者因為年紀大了,或者因為生病去世。
其中就包括最早在清河縣跟隨李茂的雷橫,李茂的同窗蕭讓,官至資政殿大學士的沈忱等等。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時間就像是不遠處流淌的大江之水,遮擋不住奔流而去。
李茂熟悉的人一個個的逝去,對心境的影響,每一個故去的人都會迭加一份,而陳文昭無疑是份量最重的,沉甸甸的讓李茂好想圖謀一醉。
李茂覺得自己有點喝高了,再喝下去不至於出乖露醜,但肯定會讓人負擔,他胸中除了因為烈酒而火熱,還有一種熾烈的情感想要抒發,回首對李清照說道:「清照可曾帶了紙筆來?」
沒等李清照回答,茶酒攤的那個少女把自己的文房四寶拿了出來,李茂哈哈一笑,「你這小娘倒是有眼力勁兒,今天就給你留一副墨寶吧!」
李茂沾墨提筆,在潔白的宣紙上刷刷點點,落筆之後還拿出了自己的私章,在這首臨江仙的下面落款處印了一下,而後引吭高歌了一曲。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
是非成敗轉頭空。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髮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
一壺濁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李茂用的是後世的唱法,而且是楊老師經典那一曲,嗓音渾厚中帶著高亢和嘹亮。
一連唱了兩遍,效果就跟後世工作疲憊之餘去卡拉OK嚎兩嗓子一樣,解壓效果非常明顯。
墨跡已干,李茂也出了一身透汗,酒意倒是減了幾分,大笑著招呼陳澤等人離開。
直到李茂等人離去很久,茶酒攤的那位少女才失聲驚呼,顯然是認出了李茂的私章,再加上李茂的筆跡。
她整個人先是驚叫呆滯,隨即欣喜若狂,小心翼翼的拿著李茂寫的這曲臨江仙,語無倫次的對母親,對妹妹解說李茂的身份。
堂堂一國帝皇,竟然在她家的小攤上吃酒,還留下了價值萬金的墨寶,這對她們一家來說,無異於從天上掉下來一座金山。
倒是不用把李茂的墨寶賣掉,只是讓人欣賞,就是一個傳家寶聚寶盆啊!
很明顯,李茂高歌一曲過後,旁人看起來就能感覺到他的心情好受了些,一直關注李茂的三位正妻和鄭氏姐妹,下意識的都鬆了一口氣。
李清照挽著李茂的胳膊,崇拜的目光看著李茂,「大郎很就沒有新作了,剛才那首臨江仙,可以說是臨江仙詞牌精品中的精品。」
李茂微微咧嘴,搖頭道:「還真不是,這是一個叫楊慎的小子寫的詞,正好合剛才的心境,不由自主的唱了出來而已,不要問我楊慎是誰,我也沒見過,不認識。」
李清照等人含笑,沒把李茂這話當真,反正近年來李茂很多時候都假借別人的名字作詩寫詞,而且鮮少外傳,她們已經習慣了。